女鬼眼底闪过一抹失望之色。
  但她很快就改变了策略，拢了拢身边的裙摆，朝夏之淮微微躬身道：“抱歉，我并没有强行夺取你身体的意思。”
  “希望你不要误会。”
  夏之淮忍不住冷嗤：“你不要白费心机了，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不懂怜香惜玉。而且我好歹也算半个演员，你的演技实在太拙劣了，眼睛里透着狡猾与精光，想让人不生出防备都难。”
  死了这么多年，她真的是跟现在戏精遍地走的社会有点脱节了。
  他虽然菜，但绝对不允许自己被这等女鬼羞辱智商。
  女鬼心态也逐渐快被他搞崩，整只鬼都有点暴躁：“……”
  艹，现在的狗男人不好骗了。
  不懂怜香惜玉还成优点了？！
  相比起来，以前遇到的那些冤大头简直不要太可爱。
  夏之淮捏着手中的符篆，心里也有底气，有恃无恐道：“趁我还没有生气之前，你最好赶快离开。”
  瞿媛盯着他手中的符篆，眼神有些闪烁。
  符篆有可能是假的，但他妹妹确实有几分本事，所以符篆也有可能是真的。
  只是，眼下这情况值不值得她冒险一试？
  这是个很值得思考的问题。
  夏之淮见她没动，一时之间心里也顿生烦躁。
  他算是见过不少恶鬼的人了，凶的遇上这种情况直接就莽上来，也不存在对峙忌惮这种情况，这只女鬼算不上恶鬼，但凶性绝对不输给缠着宋元辛的那只云果村女鬼。
  夏之淮不打算继续等，准备出手将一张符纸甩出去时，门口忽然传来小孩子的笑声。
  虽然还看不见身影，但夏之淮却骤然松了口气。
  他刚喊了声“绾绾”，眼前的女鬼骤然从原地消失。
  一个矮墩墩的小萝卜头从院子外风一般地跑进来，脸颊上还残留着跑动后泛起的红晕，笑眯眯地应声到：“哥哥，喊我干什么？”
  夏之淮看了眼女鬼消失的地方，换掉戒备的姿势，将手里的符篆塞回兜里。
  “刚刚被一只鬼追到家里了。”
  绾绾笑眯眯的小脸顿时一垮，鼻尖轻轻努动了几下，像小奶狗一样在院子里嗅了嗅，最后停在了刚刚女鬼消失的地方，双手握着拳头用力的挥了两下：“是养老院那个女鬼姐姐，她跟过来干嘛？”
  绾绾环顾四周，没有发现那只女鬼的踪迹，困惑地看向夏之淮。
  夏之淮：“我都说了，不要随便招惹外面的孤魂野鬼，他们很会骗人的，在你面前一套，说不定背后对别人又是另一套，你救的这只女鬼可没有那么简单，她刚刚想躲我的身体。”
  绾绾眉头慢慢拧在一起：“不应该吧，如果她要夺哥哥你的身体，自己魂体也会承受一部分伤害的。”
  因为哥哥身上阳气很足，虽然现在没什么修为，就一点灵气护体，但他魂魄本身还是神仙，跟神仙抢躯体……那代价可是很大的。
  所以至今为止，哥哥跟她钻鬼窝除恶鬼那么多次，却从来没有被鬼怪上过身。
  根本原因，就是那些鬼不敢。
  如果是作恶多端的恶鬼，上身的代价很可能是灰飞烟灭。
  夏之淮不清楚原因，但他相信绾绾的话，只是该教育还是要教育：“如果有些鬼报仇心切，愿意以自身为代价，不顾一切地达成目的呢？”
  绾绾垂下浓密的眼睫，突然无话可说。
  虽然她可以在发现后把鬼魂驱逐出去，但……有时候木已成舟，即使补救回来，总还是有人要付出代价的。
  她唯一不能接受的就是，拿哥哥去冒险。
  绾绾掀起眼帘，乖巧地鼓了鼓两腮，软乎乎地认错：“哥哥，我错了。”
  夏之淮原本准备的长篇大论，一时间全卡在心里：“……”小朋友每次认错这么快，让他接下来的计划很不好展开啊。
  这小机灵鬼。
  “算了，今天教育进度就到此为止了。”
  夏之淮弯腰揉了揉她蓬松柔软的小卷毛，嘴角翘了翘：“我也不会那么没用，轻易让一只女鬼近身，所以不要太担心。”
  “那我以后还能帮鬼鬼吗？”绾绾仰头望着他。
  夏之淮沉思了几秒：“还是可以的，但不要随便给对方承诺，像今天这样小小施以援手就够了，剩下的事情我们两个一起解决。”
  绾绾顿时眉开眼笑，树懒似的抱住地大腿，脸颊用力在他裤子上蹭了蹭。
  “哥哥你今天超级好。”
  夏之淮眉头跳了跳，语气逐渐危险：“今天？”
  “不应该是每天吗？你对我是有什么不满吗？”
  绾绾立刻松开他的腿，双手抱着肚子，飞快转移话题：“我饿了，今天晚上我们吃什么啊？”
  夏之淮冷哼了一声，看她拙劣表演：“。”小屁孩儿！
  “一会儿我发消息问问导演。”
  夏之淮指尖轻轻抓了抓后脑勺，对于今晚的安排也有点为难。
  今天原定的录制凉了。
  所以他们也没能完成今天的任务，获取今天需要的食材。
  天大地大，眼下还是喂饱绾绾的肚皮最大。
  “我去找工作人员，你先和你的小伙伴去玩一会儿吧，等饭好了我叫你。”
  绾绾立刻双手拍在一起：“好哦~”
  夏之淮准备去叫回了房间的曲修南，刚一转身，就看到一道身影从院子后墙上一闪而过。
  他迟疑地翘了翘曲修南房门，等了片刻没得到回应，立刻想到了刚刚夺取他身体没成功的女鬼。
  夏之淮立刻强行打开曲修南房间的门，看到空无一人的房间，还有掉在地上屏幕已经碎裂的手机。
  人不在了。
  他脸色阴沉地厉害，立刻折回院子里，踩着后院的那棵栾树翻上墙，蹲在围墙上看着没入远处玉米地里的身影，他一拳砸在了树上。
  百密一疏。
  竟然还是让那只女鬼钻了空子。
  眼下追也来不及，夏之淮从墙上跳下来，掏出手机给胡北军打电话。
  曲修南突然失踪，而且很有可能被女鬼上了身，必须要尽快找到他。
  不然肯定要出事。
  夏之淮急匆匆往外走，脑子里一想到那只女鬼的死状，心底就一个劲往外冒寒气。
  希望那只女鬼不要得寸进尺，如果真敢用曲修南的身体干什么违法的事情。
  他绝对饶不了她。
  ……
  夜色笼罩了整个铁市，瞿媛戴着一顶帽子站在十字路口，看着城市街道里的车水马龙与熙熙攘攘的人流，还有变幻莫测的霓虹灯光与广告牌，整个人都有点恍恍惚惚。
  她已经与世隔绝太久。
  恢复意识之后，她的魂体一直被禁锢在身体里，日复一日，能听到附近有人的声音，感觉只有一墙之隔，或者……更近。
  但她一开始是没办法走出水泥墙体一步的，直到她身上的阴气越来越重，怨气也越来越浓，她的魂体才慢慢从躯体中剥离。
  最后，终于摆脱那种该死的沉重压抑的感觉。
  离开躯体后，她才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在墙体内。
  与她毗邻而居的是完全不认识的老人，一个走掉后，很快又有新的人入住。
  她接连送走了好几个年迈体衰的邻居。
  他们早上醒的很早，动作很慢，很容易生病，有时候一连半个月，每天晚上都咳得厉害。
  她克制住了自己的欲望。
  虽然对于如何做鬼不是很清楚，但她能感觉到内心深处，日复一日对老人那点阳气的渴望。
  一旦吸走了那些人的阳气，他们扛不了几天就会死掉。
  这一等就是二十年，她身边聚积的阴气越来越多，怨气深重，开始影响到周围的环境。
  房间的灯永远灰蒙蒙，走廊的灯光也不再明亮。
  住在她旁边的老人死掉的速度越来越快。
  直到今天，一个三岁的小孩子，一拳砸开了墙体。
  让她的尸体终于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
  哦，她已经是个死人。
  死人是不会呼吸的。
  但在那一刻，她确实感觉到了解脱的畅快。
  瞿媛微微抬起下颚，借用曲修南的身体深深吸了口气。
  活着的感觉。
  真的很好。
  她很快低下头，无视了旁边注视的目光，压低了帽檐，跟随人群穿过马路。
  铁市的变化太大了，有了很多崭新的街道，所以她已经没办法循着记忆找到当年遇害的地方。
  四季新都会所。
  她现在已经无法确定这个地方是否还存在。
  不过……那个人应该没那么容易就死掉，毕竟害了那么多人。
  她一定要找到他。
  在附近几条街绕了好几个圈，瞿媛都没有找到四季新都会所。
  她犹豫了几秒，决定还是找本地人问一下。
  ……
  坐在花坛边吹风的中年男人听到她的问题后，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才说道：“四季新都啊，那家会所不在这里的，应该还在老北区那块，不过听说今年在城南也开了一家分店。所以你是要找的是城南那家店，还是老北区那家？”
  瞿媛微怔，很快答道：“老北区那家。”
  “那里离这还挺远的，这里是中心商业区，你最好坐公交或者打车过去，公交估计一个小时，打车过去至少也得二十多分钟。”
  瞿媛微微颔首：“谢谢。”
  “哦，没事。”中年男人摆了摆手，见他样貌年轻帅气，看着又挺干净俊秀，忍不住多了句嘴，“小伙子，你如果没什么重要的事情，最好还是不要往那地方跑。我们本地人都知道，那家会所八成是不干净，背地里说不准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生意，不然警方也不至于每年都去那地方突击扫查。”
  “据说去年不还有个在那家会所借了X贷的姑娘，因为还不上钱，照片被散布的到处不是，最后跳楼自杀了。”
  瞿媛眉眼间漫上一层阴霾，但还是很礼貌地向男人道谢。
  转身后，她嘴角那点礼貌地笑意消失的干干净净，眼底很快浮上一层浓重的阴翳。
  必须要去四季新都看一看。
  只有这样，她才能确定那个人是不是还活着，依旧掌控着铁市地下那些见不得光的生意。
  不过……她并没有在曲修南身上找到钱。
  全身上下只有一块手表，看起来价值不菲。
  她坐在休息椅上，将手表解了下来，不确定要不要将这个男人的东西卖掉。
  ……
  曲修南失踪后，夏之淮与胡北军短暂商量过后，还是决定报警。
  只是曲修南被鬼上身这种事情，说出去肯定会被骂的。
  而且曲修南失踪不超过24小时，又是个成年男性，警方不会立案受理。
  夏之淮将电话打到了鹿文景那里。
  由于前两次发现了尸体，所以他和铁市刑侦支队的鹿文景交流算是比较多。
  眼下应该能算的上……人脉?
  夏之淮也不是很确定，电话拨过去后，很快就被接通。
  鹿文景忙得脚不沾地，乍一看到陌生来电还很意外，听到夏之淮的声音后，端着茶水杯停在走廊上：“夏之淮？你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夏之淮语气恳切：“能不能请你们帮忙找一个人，他失踪时间不超过二十四小时，我估计去报案警方不会受理，但如果真的继续浪费时间，我怕他会出危险。“
  “你别急，到底发生什么事，你详细告诉我，我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鹿文景性格比较平和，认认真真听他说完了事情经过，眉头皱了皱。
  虽然夏之淮说的很含糊，但是大致意思他已经Get到了。
  这个原因确实不方便明说，他思考过后，走到办公室敲了敲周和平的桌面：“师父，妖管局那边的人有没有联系方式？”
  “有啊，你要他们联系方式做什么？”
  “你白天的时候不是让我向他们打听一下夏之淮兄妹俩的事情吗？而且刚刚夏之淮遇到了点麻烦，需要妖管局那边干预一下。”
  周和平凝眸沉思了片刻，将抽屉拉开，找到了妖管局负责人的名片。
  “这个电话，妖管局铁市分局局长廉玉良的。”
  “他脾气挺差的，你说话的时候客气点。”
  鹿文景点点头，拿着名片出了门。
  ……
  夏之淮接到妖管局廉玉良的电话时，悄悄松了口气。
  他最怕的就是，求助无门。
  在铁市内找起人来，肯定还是公职部门最快。
  妖管局也算是公职部门，而且承办的都是比较严重且离奇的案子，办事效率相当高。
  廉玉良也没跟他废话，询问过要找的人特征，还有其他信息，很快就安排手下技术部门的人去干活。
  夏之淮将绾绾交给俞伯群，和剧组的助理开车赶去了铁市。
  晚上十点四十左右，夏之淮从廉玉良那里得到了准确的定位。
  “四季新都会所。”
  廉玉良盯着手下电脑里的监控录像若有所思，神色逐渐变得冷峻。
  “所以，养老院那具尸体……也和四季新都会所有关？”
  廉玉良抬头看向推门进来的人，忍不住轻咬左腮的软肉，疼痛让他的眸子眯起来，看起来格外危险。
  夏之淮简单地应付过后，就连忙给黄西空发了消息。
  他的脸太容易被辨认出来，贸然去闯这种高档会所，之后难免会惹很多麻烦。
  这种时候，当然是要找大粗腿外援了！！！
  黄西空接到电话的时候，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
  “所以，你要我不远千里过去，就是为了帮你找个人？”
  黄西空坐在沙发上有点暴躁：“你录节目身边那么多生面孔，随便找一个进去不就完事了？干嘛非要我过去？”
  “那是个女鬼啊，大哥。”夏之淮坐在花坛边，深深叹息道，“普通人哪里收拾得了那只女鬼。”
  “让绾绾帮忙啊。有她，啥事干不成？”
  “绾绾才三岁，那种纸醉金迷的地方，你要她进去看什么不该看的……”
  黄西空满头黑线：“……”
  “所以，这个家里还是你最没用。”
  黄西空忍不住吐槽，手指在屏幕上戳了一下，嫌弃地挂断电话，让厨房里正在忙碌的竹青不用做宵夜了，起身从阳台上一跃而下，身影很快消失在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