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荀攸
作者:玩蛇怪    更新:2021-11-11 21:43
  陈暮帮张让结亲何进,当然不是在布什么局。
  这对于他来说,除了能抵消了那一百万欠的债以外,其实也没什么好处。
  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稳住张让,别让他那么快对党人动手。
  毕竟之前没结亲之前,张让要是想撕破脸皮真搞他们,何进也拦不住。
  现在结亲了,如果何进继续维护着党人,碍于亲家颜面,张让反倒不好下手。
  这些人可都是他留着以后为自己扬名用的,要是张让再发动一次党锢,把荀和这些人杀了,那陈暮的名声可真就臭了,没人帮他洗白了。
  所以党人不可以出事,也不能出事。
  处理掉这个问题后,陈暮坐上马车回了鸿都馆,继续读书。
  吕强的事情,他也没太大把握办成。不过他是知道该怎么去做,成不成,就得看天子和张让的心情。
  任何事情都有做事的方法,陈暮懂得这些方法,知道该怎么运用,成功率就能大大提升。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算是一个平稳的过渡期。
  到十二月,天气更冷了。
  天下大势缤纷杂乱,除了西北的羌乱以外,大汉各地都不安生,起义造反之人多如牛毛,腐朽的汉王朝,像是已经来到了江河日暮里。
  陈暮这段时间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练书画看经书,张让府邸这段时间反倒无比热闹,张奉娶了何进最小的妹妹,作为大汉王朝权力顶上的两个人,他们的结亲自然会被很多人关注。
  不仅是张让何进希望看到这一幕,就连汉灵帝也希望他们能成为亲家。因为汉灵帝还在幻想着何进能够醒悟过来,吸取一下前面几代帝王宦官与外戚不合而导致的政治动荡的经验,多和宦官亲近亲近,两方携手一起来拥护他这个皇帝。
  可惜汉灵帝还是不懂,如果他在的时候,外戚和宦官和睦相处这个场景他肯定能够看到。可一旦他死了,那么何进也不会再允许宦官把持着少年天子,到时候双方必然会有一场大战。
  这无关于个人恩怨,纯粹是大势所趋,无法改变。
  不过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何进与宦官结亲之后,给他带来的好处也显而易见,很快天子就将左右羽林军给了他,北军回归洛阳之后,也归属了何进统率。
  如此一来,何进手里总算是有了兵权,算是开始得到了天子的信任,手上终于有了权力。
  而在这场纷纷扰扰中,陈暮也见到了这位青年。
  二十七岁的荀攸。
  荀攸比荀彧还要大六岁,但如果按照辈分,他还得叫荀彧一声远方堂叔。
  大家族嘛,年纪和辈分相差大,是很正常的事情。
  荀攸面容清矍,长相老成,二十七岁像是三十七岁,唯有一双眼眸闪闪发光,像是能洞穿一切。
  他算是陈暮那么久以来接触到的第二个三国顶尖谋士,第一个是沮授,现在正在济南,被自己的老大哥刘备任命做了一方代理县令。
  荀攸一个人登门拜访,见到陈暮,拱手施礼道:“攸拜见陈司马。”
  “荀攸?”
  陈暮上下打量,这可是曹操的“谋主”,为他平定天下立了汗马功劳,可以说没有荀攸,曹操想要一统北方要艰难数倍。
  “正是。”
  荀攸保持着拱手的姿势,平静地应答。
  陈暮笑了笑,让开门道:“请进。”
  他的家环境就比荀和的房子差很多,毕竟荀和的房子是在外城,他的房子是在内城,内城寸土寸金,租个房子就不容易,哪还能想着环境好坏。
  荀攸四下打量,屋内的院子很小,只有小片杂草丛生的泥地,顺着中间一条能同行的道路进到屋内,屋内的环境就好很多。
  木质地板干干净净,进门是玄关,脱下鞋子后就能看到进门是客厅,客厅中央摆了张很大的桌子,上面都是蔡侯纸写的书画,旁边放置着烤炉,驱散了屋中冰冷的寒气。
  客厅右手边则是个大书架,整整齐齐摆满了书籍竹简,书架下还有一张长桌,桌后是一把奇怪的胡凳。
  汉朝有凳子,名叫胡凳,是从西域传过来的,但实际上就是个小马扎。而陈暮的凳子则是正儿八经宋朝才会出现的太师椅,上头还铺了一层羊毛皮摊来保证舒适度,也难怪荀攸觉得奇怪。
  “这是我命工匠打造的凳子,长时间跪坐着身体血液不流动,会让人身体孱弱。”陈暮见他盯着那太师椅出神,笑着出声解释。
  荀攸随口赞了句:“确实是巧夺天工,没想到陈司马对工具器械还很有见解。”
  汉朝对于发明创造可不像清朝那么抵触,诸葛亮发明诸葛连弩木牛流马,马钧也曾经改进投石车,改进诸葛连弩,发明过很多东西,为世人称道,可见当时大家对于搞发明并不贬低为什么奇技淫巧。
  陈暮见他像是并太重视的样子,就说道:“公达不如坐上去试试?”
  荀攸虽然不太重视,但也好奇,便欣然应道:“那攸失礼了。”
  说着走过去径直坐上了太师椅,荀攸静坐一会儿,只觉得柔软舒适,远比每日跪坐着要舒服许多,而且还有个靠背,累了还能伸伸懒腰,不由得感叹道:“这胡凳当真是好用,可惜也只能在家中用。”
  人人都知道胡凳坐着舒服,可没人会去别人家坐凳子,都是席地跪坐。没办法,汉朝礼法传自周礼,跪坐是周礼中很正式的礼仪,在家中坐凳子还没事,出去坐凳子是非常失礼的行为。
  这种情况一直要到晋朝灭亡,五胡乱华之后,礼仪崩坏,隋唐时期,周礼才彻底被打破,胡凳之类的椅子也慢慢被世人接受,终于结束长达两千年的跪坐正统礼法。
  所以荀攸也只能感叹,这么舒服的椅子只能在家里坐,出门去外面和人谈事,或者登门拜访,还是得忍着长达许久的跪坐。
  陈暮笑着说道:“我与荀和先生也算是好友,公达是荀和先生之侄,在我这里就不用太拘束,坐椅子挺好。”
  说罢又从里间卧室又取了一把太师椅出来,向着荀攸招招手,示意两人围着烤炉就坐。
  荀攸无语,明明眼前的人看着像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比自己小十岁有余,为何眨眼间就跟自己的堂叔平辈了,自己反倒莫名其妙降了个辈分,占自己便宜?
  不过他也的确挺喜欢太师椅的舒适,就搬了过来,两人围着烤炉对面而坐,这种谈话方式十分新鲜,令荀攸反倒倍感不适。
  “陈先生,攸这次前来,是从叔父那里听说了你的事迹,特来讨教。”
  荀攸拱拱手,坐在椅子上行礼,确实觉得奇怪。
  陈暮笑了笑:“公达请说。”
  荀攸沉吟道:“我听说,在长社一战中,陈先生向上天借来了风?”
  “不错。”
  陈暮点点头。
  荀攸问道:“这世间真有鬼神?”
  陈暮想了想,如果这个世界的确是正常的三国历史世界,而自己的穿越又是符合科学如虫洞脑电波之类的解释,那么应该是没有鬼神的,于是说道:“应当是无的,只是鬼神之说,保存个敬畏之心即可,莫太在意。”
  “既然如此,陈先生又是任何借来的风?”荀攸好奇。
  陈暮回答道:“世间虽无鬼神,却有天地大道。风霜雪雨,有它的自然之理,如雨的来源是地上的水经过太阳的烘烤,升腾于天空,被云雾吸收,等酝酿到一定程度,自然会落下。风也是如此,乃是空气流动的现象,只要掌握了它的规律,也就能够得知它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
  荀攸愕然道:“还有这等说法?”
  “是的。”
  陈暮平静地回答。
  这些都是初中高中地理知识,陈暮到高二文理分科的时候走的理科,不过作为学霸,这些文科知识也并没有全都还给老师。更何况这应该属于常识,正常人都知道。
  荀攸看了看外面的风雨,哑然道:“可是最近天冷,洛阳已经有半月都是阴日,哪有朗朗晴天,怎么会蒸腾水气呢?”
  陈暮认真地答道:“洛阳之所以下雨,是风把积攒了水气的云吹过来导致。”
  洛阳是个盆地结构,冀州方向刮来的东北风携带了大量从黄海渤海里升腾的水气,遇到盆地结构被山地形阻挡,上下气流对冲,形成地形雨,这种情况最出名的就是四川盆地。
  荀攸摇摇头:“匪夷所思,攸还是不信。”
  陈暮笑道:“要想证明也简单,平日煮水,水气是不是凝结于壶盖上,等水气冷凝之后,变成了水珠,是不是就落下来了?”
  荀攸睁大了眼睛:“这......”
  陈暮指着身前的烤炉道:“这天地就像是一个壶,太阳就像是这个烤炉,壶中的水被太阳烤灼蒸发,就相当于壶里的水煮开沸腾是一个道理。生活中万事万物,都有其自然规律。人们不了解它,并不代表它不存在。”
  荀攸思索了许久,才点头道:“听陈先生一席话语,比之读十年经书还要管用,攸还有个问题想问。”
  “请说。”
  “先生有何妙法可以救吕公?”
  荀攸好奇。
  他从堂叔荀和那也听说了陈暮表面投靠宦官,实际上心向党人,但张让赵忠对吕强恨之入骨,陈暮真的能救他吗?
  陈暮想了想,问道:“公达,你知道该如何诋毁一个人吗?”
  荀攸摇摇头:“不知。”
  陈暮微笑道:“想要诋毁一个人非常简单,分为四步。”
  “哪四步?”
  “第一步:要对这个人表示完全的支持;第二步:列举他的全部优点,尤其那些让他不称职的,并大肆褒扬到矫枉过正的地步;第三步:把他的观点扁平化,给它们贴标签;第四步:列出他的所有缺点,但要用为他开脱的口气。”
  “这.....攸不太明白。”
  “比如我是张让,想要陷害吕强。那么我不会像现在这样很傻地直接诬陷他的宗族家人贪污,而是一边对他的正直清廉表达赞赏,一边对天子说:吕强是个正直忠诚的好人,不贪财,不受贿,常与士人结交,与朝中大臣关系极好,每日读《霍光传》,是个虔诚的信道者,这样的人天子应该重用。当然,虽然他经常上书冒犯天子,直言顶撞,还劝谏天子不要走桓帝的老路,但我相信这都是为了天子好,都是在为天子着想。”
  陈暮笑眯眯地看向荀攸:“你猜天子听到这番话会怎么想?”
  荀攸只觉得毛骨悚然。
  这番话里表面上是在肯定吕强的为人,但实际上笑里藏刀,隐藏着无穷杀意。
  天子敛财,你不贪财受贿,那我要你做什么?
  常于士人结交,与朝中大臣关系极好?
  内官与外官勾结欺瞒我这个天子?
  读《霍光传》?
  什么意思?
  想学霍光废立皇帝?
  虔诚的信道者?
  黄巾之乱才刚过,难道与太平道勾结?
  再加上直言顶撞,上书冒犯,这番话说给天子听,别说天子会重用,不杀了吕强都算好的。
  荀攸看着陈暮笑眯眯的模样,只觉得脚底板升起一股凉气,寒毛倒竖,心中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敬畏的情绪。
  难道这世上真有类祖之说?
  陈暮何止是陈平子孙,就算是陈平转世,荀攸在这一刻也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