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鸦黑的长睫一颤，低声说了句谢谢。
  她顿住脚步，从她的角度望去，对方露出一截冷白的脖颈，无端显出几分脆弱感。
  啧，真想留个印子。
  心里面痒痒的，像有小猫在挠。
  姜海吟努力克制住，第N次告诉自己年龄摆在那里千万别做傻事，虽然不至于犯罪但也不能下毒手……
  吃完早饭，邹言规规矩矩地擦完嘴巴又去洗了手，回到客厅再次道：“谢谢奶奶。”
  “哎呀，谢我干什么，是吟吟做的，我孙女儿手艺好吧？”
  他瞥了眼笑眯眯站在一旁的女孩，点头：“嗯。”
  “好了，你们快去上学吧，要迟到啦，哦对了小吟，你跟奶奶进来下，有东西给你。”
  两人都听得出来，这是个借口。
  “我去楼下等你。”邹言淡声道。
  姜海吟一想到那辆扎眼的车就心生抗拒：“其实……你可以先走的，我……”
  “今天我一个人来的。”
  言下之意，没坐车。
  圆眸一亮，她立刻道：“好！我待会儿就下去！”
  进了卧室，姜奶奶坐到床边，招了招手。
  她蹲到老人身前，乖巧地仰起头。
  “就是他？”
  “是的，奶奶。”
  “的确是个很出色的男孩子，可是吟吟，咱们家这条件……好像攀不上啊，这可怎么办才好啊……都怪奶奶没用，没教好你爸爸，要是他那公司还在，你妈妈也还在，那多多少少……”
  浑浊的眼饱含泪水，自责焦急得快哭出来了。
  “不要紧的奶奶。”她连忙握住老人的手，“有距离没关系，可以努努力嘛，有志者事竟成，我相信只要足够努力，早晚能得到，你孙女可是很厉害的……”
  安抚了几句，侍奉着老人躺下睡个回笼觉。
  姜海吟掩上门，离开了老旧的屋子。
  走出堆满杂物的楼道口，一抬眼，颀长的身影映入眼帘。
  少年沐浴在晨光下，仿佛镀了层金色，好看得不可思议。
  “你又在笑什么？”邹言偏头望来，眉头微皱。
  她走了过去，与对方并肩。
  “我奶奶刚才很担心，说我们明显不是一个阶层的人。”
  “很显然，你奶奶才是个正常人。”邹言冷哼一声。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在女孩面前，他逐渐失去了伪装的想法。
  “可我不想当正常人，只要能和你在一起，下地狱也没关系。”姜海吟仰起头，脖子上的丝巾松了，露出隐约的手指印，依旧触目惊心，但她圆眸弯弯，一双小梨涡若隐若现，坚定道，“未来不管有多深的鸿沟，我都会越过去。”
  薄唇微抿，邹言似乎愣住了。
  片刻后，他转身迈开长腿：“走了。”
  这天之后，他们的关系依然没有发生多大的变化。
  姜海吟并不奇怪，也没有因此而心急。
  她隐约有种感觉，自己在这里，恐怕待不久了。
  既欢喜，又遗憾。
  欢喜的是，她已经开始想念十几年后的邹言，那个深爱他、离不开她的男人，还有他们的一子一女，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状态。
  早点回去，免得家人担忧。
  遗憾的是，无法继续陪着这边的小邹言了。
  逗弄会脸红，会害羞的少年，真的很有趣。
  如果她走了，他会不会感到孤单呢，会不会……生出一点点名叫思念的情绪？
  还有奶奶。
  当年，她没赶得上见对方最后一面。
  这一次……
  无论怎么纠结，这一天，终于到来了。
  就在学期结束，邹言即将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
  一大早睁开眼，姜海吟便感觉到浑身不对劲。
  她撑着坐起身，缓了会儿，穿好衣服下楼，到附近的小店打了个电话。
  没有手机就是不方便，幸好邹言有，并且还愿意接。
  “有什么事吗？”
  听着仍然冷淡的语气，姜海吟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她脱口道：“过了今天，你这种口吻，我可能就听不到了呢。”
  “……”对方静默了几秒，“什么意思？”
  她没解释，笑了笑：“邹学长，恭喜你考上心仪的大学，出来庆祝一下吧？”
  “不好意思，我没空。”
  “哎！”她连忙唤住，“不需要很久，就……日落前吧，学校操场见，”
  说完，没给少年拒绝的机会，咔嚓一声直接挂断了电话。
  回去之后，姜海吟做了一桌丰盛的早餐，叫奶奶起来一起用过后，又给对方换上干净的衣服，并梳了头发。
  “我们一起去逛街吧。”
  “好好，去给吟吟买几条漂亮的裙子……”
  逛了一天，两人拎着大包小包回家，她哄着骗着，什么也没给自己买，都是奶奶的。
  新衣服叠放到柜子里，各式糕点，不易保存的放进冰箱，需要先吃，还有水果和蔬菜……能塞的地方，都塞满了。
  把剩下的一大笔钱，放进门口的矮柜里。
  末了，她又做好晚餐，放在蒸笼里温着。
  太阳逐渐偏西了。
  姜海吟轻轻推开门，望着侧躺在床上的老人。
  “吟吟？”
  “奶奶，我要出去一趟，等睡醒了您就先吃，不用等我了。”
  “哎……去哪啊乖乖？”
  “我跟阿言约了，在学校操场见一面。”
  “好，好……去吧，去吧……”
  她弯腰轻拥了下老人，低声道：“奶奶再见。”
  希望下辈子，她们还有机会成为亲人。
  赶到约定地点的时候，夕阳已经泛红，铺开一片绚丽地晚霞。
  其实她没把握对方会来，完全抱着顺其自然地心态。
  来的话，那就再说上最后几句。
  要是没来，她就单独在这边，坐上一小会儿，算是对自己灰暗的青春，做个正式告别。
  她以为，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所以当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时，一时间没心理准备，不禁愣住。
  “你迟到了。”邹言冷声道，“我不喜欢不守时的人。”
  她笑了起来，走过去坐到对方身边，完全不顾四周打量的目光。
  都到这时候了，谁还在意别人怎么看呢。
  “那我向你道歉好不好？对不起，邹学长，我可能要走了，所以需要先安顿好我的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