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两人第一次见面。
  当时，李庄生送胡梦蝶回家，在对方小区门口见到一身水手服的胡梦柯，马尾飞扬，眼角眉梢都是青春活力。
  “呦，这是姐夫吗？”
  胡梦柯冲李庄生打趣，笑靥如花。
  而此刻的胡梦柯，哪有彼时半分的神采。李庄生磨了磨牙，还是忍不住问：“你是什么想法呢？”
  “姐夫，你怎么看？”胡梦柯轻声问。
  李庄生安静片刻：“他还说了什么？只是让你回去吗？”
  “嗯，他让我回去和他继续过……”
  “没说什么时候领证？没有说彩礼和婚礼？没说萱萱怎么办？”
  胡梦柯沉默着点头。
  李庄生眉头紧锁，一言不发。
  他不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而是想说的太多，感觉都说出来会过于冒犯。
  章旭是胡梦柯男朋友……或者加个“前”字更加合适。李庄生曾经见过他几面，长得高高帅帅的，是省内某一本大学毕业生，家里条件一般。
  之前和老丈人闲聊时，就听他对章旭颇有微词，其主要在于对方自从毕业之后就没有工作，一直在家脱产考公，两三年了都没考上，有时候还要胡梦柯打工接济。
  老丈人觉得这种人虽然学历高长得好，但不够踏实，远不如李庄生……虽然李庄生当初上二本都只是勉强压线，但他又能赚钱又能考公上岸。虽然外貌平平，可为人烟酒不沾，性格温顺老实本分。
  真乃贤婿。
  李庄生和章旭不熟，不过点头之交。对这人唯一的印象，就是觉得他有点像年轻时的胡歌，痞帅痞帅的，难怪胡梦柯喜欢他。
  章旭跟着胡梦柯参加过李庄生和胡梦蝶婚礼，但是李庄生在此之前听说对方打过胡梦柯，对其实无好感，只是点头客套几句。
  “姐夫，你有什么想说的就直接说吧。”
  见李庄生那欲言又止的神情，胡梦柯轻轻说。
  李庄生叹了口气，又迟疑许久，方才在胡梦蝶鼓励的眼神下开口：“其实吧，间不疏亲，他是萱萱的爸爸，我本不好说他什么……”
  “没事，姐夫，现在你才是我最亲的亲人！”胡梦柯抿咬嘴唇，直勾勾盯着李庄生。
  “那我就说说我个人纯主观的看法。”李庄生给自己叠完甲，清了清嗓子，“我其实不建议你回去。如果他跟你认认真真道歉，然后要跟你领证结婚，主动提起彩礼婚礼的事情，我都会认为他至少有悔过的心思，但是他没有。他甚至都没有提起萱萱，他这是什么意思呢？不想要萱萱？还有，萱萱在医院救治花了不少钱，他也没有任何表态吧？当然，我真不是想要回这个钱，报销之后就一万多块钱，你真要给我也不会拿的，但他提都不提这是态度问题。上个月考公笔试成绩应该出来了，他没主动提这事，应该是又没过，欸……说实话，我觉得他这么大人了，既不工作也没责任心，恐怕也有只是想跟你玩玩，并不是认真的。所以，我真不太建议你回去。”
  李庄生边说边叹气，同时小心观察着胡梦柯的脸色，生怕自己哪句话说重了让人心里难受。
  其实他还有没说出口的是，章旭大概是想把萱萱丢给他和胡梦蝶带，让胡梦柯一个人回去伺候他。章旭根本不爱胡梦柯，看样子只是把她当成了发泄的工具。
  而且对方拖到这個时候才联系胡梦柯，大概率也是在观望自己今年的笔试成绩，真是又功利又无耻。
  就算哪天真考上，自己说不定也要在公示期去举报他。
  胡梦柯低头不语，嘴唇被咬得发白。
  婴儿的啼哭声打断了沉默，胡梦柯起身给萱萱换纸尿裤，背着身子：“我知道的。谢谢你，姐夫，我知道的……”
  李庄生说的她都懂，在医院分娩后，见到章旭以及其母亲丑态的那一刻起，她就对其彻底心死。
  可她也不是没眼色的傻子，哪有带着孩子的小姨子整天住在姐姐姐夫家打扰他们的。
  她还能像这样呆在这儿，只是因为这位姐夫特别温柔，特别特别的温柔。
  可这不是自己心安理得的理由啊，她已经做错了一件事，再这样下去，只能一错再错……
  “我，真不是想离间伱们感情……”李庄生继续斟酌着用词，“只是，我觉得他现在还没认识到错误，你现在回去，不太好……你也不要觉得麻烦我们什么的，这里也是你家，你想住多久都行。没钱了还有我和你姐，你真的不用担心什么！”
  “你看吧，你姐夫也是这么说的。”
  胡梦蝶扶着胡梦柯的肩膀，轻声安慰。
  胡梦柯咬着嘴唇，犹豫着。她忍不住瞥了眼李庄生那真诚的眼神，又触电般地缩回去。
  客厅里突兀地响起了电话铃声。
  胡梦柯看清来人，脸色微微一变。
  “是章旭吗？”李庄生问。
  “接吧，告诉他你不打算原谅他，让他不要再来骚扰你。”胡梦蝶鼓励道。
  手机响个不停，胡梦柯深吸一口气，眼中挣扎变幻，终于在李庄生眼神安慰下，她按下了接通键，手机紧紧贴在耳边。
  “喂。”
  “我不回去，你以后也在别打电话来了。”
  “跟我道歉也没用，我们早就结束了。”
  “别冲我吼，我只会越来越恶心你。”
  “怎么又道歉了？呵呵，每次只会这一招？”
  “萱萱和你没有关系，你不要拿她当借口。等她长大了，我会把你做的事情一五一十跟她说清楚。”
  胡梦柯平静地说着，平静到让李庄生都忍不住对和她通话的对象产生了怀疑，莫非那不是章旭，不然她怎么会这么冷静？
  可是从他们对话的内容，以及手机里隐约漏出来的咆哮声，对方定然是章旭无疑。
  李庄生望了望胡梦蝶，对方朝他使了个安心的眼神。
  “呵呵，你真无耻。如果这样能让你心安理得睡个好觉，那随便你怎么说吧。”
  仿佛是听到了什么不好笑的笑话，胡梦柯冷笑了两声。
  然而下一刻，不知章旭又说了什么，她的表情瞬间凝固。
  她扭头看了李庄生一眼，起身快步走向阳台。
  李庄生和胡梦蝶视线接触，后者很快移开，低眸似乎想些什么。
  拉开阳台的窗户，胡梦柯压低声音：“你侮辱我可以，但你不能侮辱他！”
  “我警告你，你不要胡说八道。不要把世上男人都想的和你的一样无耻。”
  “是，我是喜欢上他了，但我们之间清清白白！”
  “你爱怎么说怎么说，我就是犯贱！但他就是比你好一万倍，你不配评价他！”
  “我最后警告你一遍，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你不来惹我，我也不会去找你的事……”顿了顿，胡梦柯冰冷冷地低喝，“还有，你怎么说我都随便，但是如果你敢乱传他的坏话，我让你全家不得好死！”
  说到最后，她几乎是咬着牙挤出来的，字字如刀，带着一丝疯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