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5章 诛晁错,清君侧!
作者:煌未央    更新:2024-05-26 04:06
  <b>最新网址:www.yuxuange.com</b>  目送表叔窦婴离去,刘荣又独自一人,在小院内的躺椅上静坐沉思了许久。
  ——刘荣很喜欢自己这方小院,也很享受这样的独处。
  相较于宫内大多数只有殿室,而没有外院的宫殿,这处小院,总是能给刘荣带来心灵的安宁,还能将深宫压抑氛围所带来的窒息感缓解些许。
  只是此刻,刘荣却并不是在思考、吸收表叔窦婴方才那番话;
  而是仍遥望向窦婴离去的方向,嘴角却挂着一抹耐人寻味的古怪笑意。
  “晁错,是在为法家的未来而筹谋。”
  “表叔,又何尝不是在为儒家的将来布局呢……”
  ···
  “就这空口白舌的三两句话,便想拿捏了皇长子?”
  “儒家难道还真把我,当成了又一个孝惠皇帝不成?”
  暗下如是想着,刘荣终是惬意的眯起眼睛,放松身心,享受起这难得的独处时刻。
  刘荣当然知道何谓征辟,又何谓‘举贤良方正’。
  毫不夸张的说:在如今汉室,哪怕是个一无是处的人——甚至哪怕是个似人非人的玩意儿,只要被驷马征辟,那就当即便是半个国士!
  盖因为自有汉以来,凡五十余载,汉家征辟过的名士,不超过五指之数。
  没被拒绝,顺利征辟入仕的人,更是只有贾谊、晁错二人!
  ——太祖高皇帝年间,始皇帝所任命的七十位博士当中,还有四人幸存于世,且一同隐居于商山,为世人称为:商山四皓。
  太祖刘邦派人携重礼拜访,以安车驷马相迎,宗周征辟名士的流程完完整整走了一遍,却只是换来这四位秦博士,到长安见了刘邦一面。
  与其说,这四人真是像他们所说的那样‘老迈昏聩,无以助陛下’,倒不如说:他们就是拒绝了刘邦的征辟,又怕刘邦面子上不好看,才来长安面圣,顺便玩儿了一圈。
  那这四人究竟什么来头,居然胆敢拒绝一朝开国之君的征辟?
  只需要提一件事,便足矣说明一切。
  刘邦晚年,看太子刘盈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易储改立赵王刘如意的心思愈发强烈,惹得朝野内外人心惶惶。
  便是高后吕雉,也难免慌了神。
  最终,吕后发动了自己所有能动用的人脉、力量,终得以通过留侯张良的渠道,将这四位秦博士,即天下人口中的‘商山四皓’请到了长安,在太子刘盈身边待了一段时间。
  有一次,四位老者更是跟着太子刘盈,一同出现在了刘邦的面前。
  于是,刘邦自此对‘不成器’的儿子刘盈刮目相看,便也就此不再提易储之事了。
  诚然,作为开国之君,刘邦考量储君太子是否需要另立,绝不可能是四个前朝遗老跟着太子在自己面前晃悠一下,就能够起到决定性作用的。
  但即便如此,也依旧不得不说:这四位老者对太子刘盈的态度,在刘邦放弃易储另立的决策过程中,同样起到了举足轻重的影响。
  而这四个人——商山四皓,便是太祖高皇帝一朝,唯一一次被长安朝堂征辟的案例。
  无论在此之前还是之后,太祖刘邦,都并未再征辟任何人。
  一直到了先帝年间,汉家第二、第三次征辟,便分别结出了晁错、贾谊这两颗果实。
  之后的第四次征辟,也同样是一个能人。
  ——闻名天下的日者:司马季主!
  只可惜,这位精通《周易》的卜算大师兼天文学家,更大的乐趣是游离天下,从不同角度观察天象,同时又十分厌恶朝堂之上的蝇营狗苟。
  先是在十多年前,婉拒了先帝的征辟,到了去年,又婉拒了当今天子启的征辟。
  对此,无论是‘仁义无双’的先帝,还是‘宽宏大量’的当今天子启,都只能唾面自干。
  非但没有因此而动怒,反而还再派人送去礼物,表达敬意的同时,再三强调‘没关系,下次有机会再合作’。
  这,就是汉家‘征辟名士’,以举贤良方正的含金量;
  ——自有汉以来,五十多年的时间里,总共征辟仅五次,受征辟人次仅为七!
  最终更只有两人接受征辟,顺利入朝。
  其中一个,是后世人耳熟能详,更留下《过秦论》在内的无数名策、名著的贾谊——贾长沙;
  另一个,便是当朝内史晁错。
  毫不夸张的说:征辟二字在这个时代,几乎就等同于在一个人头上,贴上‘国士’二字,来作为官方认证标签。
  只是先前,刘荣并不了解晁错的脾性,一叶障目,倒给了表叔窦婴说教自己,顺带夹杂私活,潜移默化的推销自家学说:儒学的机会。
  “历史上的小十,大抵也是这么被带歪的?”
  “旁的不说,儒家这一手洗人脑子的手艺,那是当真没的说。”
  “——堪称一绝。”
  “要不是早就带着防备,连我都险些着了道……”
  如是想着,刘荣只笑着微一摇头,原本眯起的眼角,也终是缓缓合闭。
  没人知道此刻,皇长子在想什么。
  也没人知道天子启,对晁错做了什么。
  人们只知道:在春正月朔望朝,一反常态的在《削藩策》一事上含糊其辞后,仅仅只过了十五天,晁错便满血回归。
  ——春二月首的朔望朝,晁错火力全开,枪口直指吴王刘濞!
  什么不朝长安、居心叵测;
  什么私藏甲胄、蓄养死士;
  更或是重金行贿朝臣贵戚、遍插耳目于帝都长安……
  凡是能置人于死地,而且是动辄死一户口本的罪名,便都被晁错一股脑的扣在了吴王刘濞头上!
  晁错疯狂撕咬,天子启自也没放过如此良机——开口便是削夺吴国的豫章、会稽二郡!
  这一下,饶是对天子启要削藩,尤其是重点削吴国一事有所准备的长安朝堂,都着实被吓了好大一跳。
  两个郡!
  赵王、楚王,一个国丧期间饮酒,一个更是在国丧期间奸伦,也不过是各被削了一郡!
  而整个吴国,也不过豫章、会稽、广陵三郡,共五十三城的封土而已!
  天子启开口就是豫章、会稽二郡,直接夺了吴国三分之二的国土不说,还把吴国的命脉:采矿、铸钱业所在的会稽郡也夺走!
  就给刘濞留个广陵郡,这还能叫‘吴国’?
  还不如直接改叫广陵国,更或是和原本的历史上那般,改叫江都国得了……
  短暂的惊愕之后,朝野内外也瞬间明白:天子启,压根儿就没指望吴王刘濞奉诏。
  与其说,这份诏书是通知吴王刘濞:你的会稽、豫章二郡被削夺了,倒不如说这,是天子启给吴王刘濞下的战书。
  ——来啊!
  ——举兵啊!!
  ——谋逆啊!!!
  ——叛乱呐!!!!
  意识到这一点,原本还打算捏着鼻子,勉强接受天子启以《削藩策》逼反吴王刘濞的朝臣百官,顿时便群情激昂了起来。
  天子启这一手,实在太糙、太心急;
  非但会出乎吴王刘濞的预料,也同样大大出乎了长安朝堂的预料。
  如果真送这么一份诏书去吴国,那被天子启打个措手不及的,可就不单只有吴王刘濞了……
  三月,朝中比二千石以上的重臣,便有不下十人先后入宫,劝天子启稍微耐心一些,别这么心急,再准备准备;
  四月,劝谏天子启的人群中,开始出现九卿的身影:廷尉张欧。
  但对于这位从太子宫时起,便一直跟在身边的潜邸心腹,天子启的态度,再一次表明坚定不移的立场。
  ——廷尉张欧,德不配位,居廷尉而不能断冤屈,得死囚而不敢斩其头,即日罢免!
  五月,御史大夫陶青请求入宫觐见,天子启直接拒绝接见!
  六月,东宫窦太后遣人来问……
  就这么拉扯到秋七月,此事,才终于在天子启的独断专权,以及东宫窦太后的默认下盖棺定论。
  吴王刘濞,坐大逆,削会稽、豫章二郡!
  诏书即日启程,发往吴都广陵!
  尘埃落定,已成定局,长安朝堂也只得迅速接受这个既定事实,开始飞快筹备起应对反叛的准备事宜。
  直到一个月后,那支汇集全天下人目光的使节队伍,才终于磨磨蹭蹭的抵达了广陵城。
  这一日,广陵城上空,万里无云。
  这一日,广陵城之内,鸦雀无声……
  ·
  ·
  ·
  “削夺会稽、豫章二郡?”
  天子启新元二年,秋八月。
  吴都广陵,西城门外。
  吴王君臣上下,早早便等候在了城门外,迎接长安来的天子使节。
  已年过花甲的吴王刘濞,更是拄着那根先太宗孝文皇帝亲自赐下的鸠杖,颤巍巍屹立于人群前方。
  自那年轻使节手中接过天子诏,只大致扫了一眼,吴王刘濞便抬起头,将深邃的目光,撒向面前那说起话来,都已经有些磕绊的年轻使节。
  “这,当真是长安天子的诏书,而非你这孺子随笔胡写?”
  煞有其事的发出一问,刘濞还不忘将手中天子诏往前扬了扬,似是真的很难判断这封诏书的真实性。
  见刘濞这般作态,那年轻使节当下又是一慌,甚至还猛地咽了一口唾沫!
  眼带惊惧的凝望向刘濞目光深处,又用力攥紧手中,那杆象征着至高权柄的三重节牦。
  感觉心里踏实了些,才开口拌蒜道:“吴王莫、莫需多言!”
  “只顿、顿首顿首,谨奉、奉诏便是……”
  很显然,这位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的天子使,也清楚这一番使命凶险万分。
  只那‘天使’二字,以及手中节牦带给自己的底气,终还是支撑着这位年轻人,勉强说出了自己该说的话。
  但也就仅限于这几句话了……
  “长安天子,果真要这般欺辱寡人吗……”
  ···
  “长安的皇帝,当真不念及宗亲情谊?!”
  先是落寞的一声低喃,后又是陡然一声呼号;
  吓得面前使节身形一颤,吴王刘濞那苍老、萧瑟,甚至还带些慈蔼的面庞,才终于随着那双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再次映入使节眼帘。
  咕噜!
  年轻使节再咽一口唾沫,脸颊两侧,已尽为汗水所沁湿;
  而在这万众瞩目之下,吴王刘濞又再度低下头,看了看手中的天子诏。
  呆立许久,终突兀冷笑一笑,将手中诏书双头抬到嘴边,狠狠醒了一把鼻涕……
  “噗~~~~!”
  “额啊~”
  ···
  “年纪大喽~”
  “才吹这么一会儿风,便都有些站不住了……”
  轻描淡写的道出一语,刘濞便淡然侧过身去,期间不忘再用那张天子诏擦擦鼻翼,再将其随手丢给身旁的亲卫。
  “赏你了。”
  “万莫轻慢了这‘天子诏’。”
  语调中若有似无的讥讽,只惹得那亲卫一时疑惑起来,一众吴国朝臣、将帅,却当即一阵哈哈大笑。
  眼睁睁看着那封沾了不明液体的天子诏,被吴王刘濞如擦脚布般,随手扔给身旁的亲卫,那年轻使节只一阵牙槽猛颤,却不知是惧是怒。
  刘濞却并没在再理会使节团,只侧过身,用眼角撇了眼那高高扬起的节牦,便对身旁的将官一摆手。
  “拿了使节,毁了节牦。”
  “——便在今日,广陵城头。”
  “寡人,要祭旗开拔!”
  众将官轰然应诺,使节队伍不眨眼间便已被拿下。
  半个时辰后,吴王刘濞的身影,也终于出现在了广陵城头。
  一同出现的,自也有那队被麻绳束紧整个上半身,跪地俯首的天子使节……
  “长安天子派来的使节说:寡人,残暴无道!”
  嘶哑的呼号声,将本就寂静的广陵城西墙一带,更安静到落针可闻。
  城墙之下,民众们高仰起头,被日光刺痛了眼睛,还不忘抬手遮于眉骨前。
  兵卒们则强自调整着粗重的鼻息,想要尽可能将胸膛的剧烈起伏压下。
  而在城楼之上,吴王刘濞的语气,却是愈发讥讽了起来。
  “寡人,残暴?”
  “呵……”
  “呵呵……”
  “——长安天子,居然昏聩到了这种地步?”
  “居然说寡人残暴??”
  讥讽之语,只引得一众吴国将帅、朝臣都鼻息粗重起来,根本没觉得刘濞这话有什么不妥,反是望向刘濞的目光,愈发带上了一抹期待。
  便在这成千万道汇聚在自己身上,且无不满带崇敬、期盼的目光注视下,吴王刘濞,终是将手中鸠杖掷下城墙;
  那自王太子惨死长安时起,便日趋佝偻的脊背,也在这万众瞩目之下缓缓挺直……
  “自寡人随太祖高皇帝,平灭淮南王黥布之乱,因平乱有功而得封吴王,尔来,足有四十载……”
  “四十年呐~”
  “普天之下,又能有多少人,能活的够四十年?”
  ···
  “当年,寡人在二十二岁的年纪,来到遍布沼池、荆棘的吴地。”
  “寡人的国相告诉寡人:吴地三郡五十三城,民不过一万三千余户,不足七万口……”
  “——七万口啊~”
  “都不够长安天子修皇陵时凿山之用!!!”
  陡然一声咆哮,城墙下的民众心下一凛,城楼上的将帅却无不眼冒金光!
  便见吴王刘濞怒目圆睁,以拳扶于墙垛之上,几乎每说一句,便要不受控制的在墙垛上砸下一拳。
  “做了四十年的吴王,寡人,才终于有了今日。”
  “自太祖高皇帝六年,那一万三千余户、不足七万口——到如今,吴国三郡五十三城,民四十七万户,足一百七十余万口!!”
  “寡人,残暴吗?”
  “寡人,残暴在哪里了呢???”
  说着,刘濞不忘满带着冤屈,在身边环顾一周。
  不出意外的没人搭茬,便继续再道:“自先太宗孝文皇帝元年,寡人得开山铸铜铸钱之权,至今已有二十四年。”
  “这二十四年的时间里,寡人的子民,何曾给官府上缴过一枚钱、一粒米,来作为赋、税呢?”
  “——寡人凭开山之铜、铸钱之利,让我吴地子民一百七十余万人,不再需要缴纳一粒米的农税、一枚钱的口赋!”
  “到了长安天子口中,寡人,竟反成了‘残暴’之君……”
  “呵?”
  满含讥诮的话语声,只引得围观百姓、将官一阵动容。
  连带着,也为心中生出的那个荒唐念头,而莫名感到一阵胆颤。
  ——长安的天子,当真值得效忠吗……
  “长安天子的身边,有大奸臣!”
  “这个奸臣,叫晁错!!!”
  忽然间!
  吴王刘濞突然高亢起来的声线,占据了小半个广陵城上空!
  便见城楼之上,吴王刘濞一改平日里,那垂垂老矣,却又满面和善的姿态;
  昂首挺胸,双手自然张开于身侧,任由亲卫们为自己穿戴起甲胄。
  直到吴王刘濞穿戴整齐,又拿出一枚赤红色布条,缓缓将其系在额前,城墙下的民众们,才终于缓缓瞪大双眼。
  “太!”
  “太祖高皇帝的赤巾军?!”
  刹那间,城楼之上,城墙之下——凡是身着甲胄的兵卒,都取出一条不知何时备下的赤红布条,再将其系于额前。
  而后,便是吴王刘濞嘹亮的呼号声,伴随着一阵阵利刃出鞘、战马嘶鸣,彻底吹响了吴楚之乱正式爆发的号角。
  “寡人年六十二,亲自挂帅!”
  “王幼子年十四,亦当身先士卒!”
  “——传寡人王令!!”
  “——凡荆吴、百越之地,民年十四以上、六十二以下之男丁,悉数应召!!!”
  ···
  “随寡人一起去长安——诛晁错,清君侧!!!”
  “再问问那病重昏聩、头昏眼花,更已为奸臣所蛊惑的汉天子……”
  说着,刘濞缓缓回过身,背对着城墙内,已开始自发组织起来的民众,来到城墙外沿,遥遥眺望向长安方向。
  “问问他太子启,我刘氏的宗亲之情、血脉之亲……”
  “究竟是否,当真!全然顾不得!!!!!!”
  妈的,写了删删了写,怎么都不对,忙活到现在才搞完……
  好好好,我成功被惹恼了。
  今晚半夜有一更还账!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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