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九日，星期六，本年度全国足球联赛甲丑组第一轮今天下午正式开赛。
  由于一九九六年是大赛年，不仅有亚洲杯的赛事，还有世界杯预选赛要踢，更加重要的是，年中还有奥运会要准备，今年国内诸多体育赛事纷纷让路，再加上各级联赛球队数量从十二支上升到十四支，赛程不得不压缩，以至于三月上旬，就不得不提前揭幕。
  最上级的甲子组，揭幕战昨晚就进行了，第二级别甚至还迟了一天。
  作为揭幕战的举办方，足球公园球场今天座无虚席，五万五千人的球场满满当当，着实给号称第二级别联赛最有影响力球场挣了不少面子。
  由于老金临时去参加外经贸的会议了，主持揭幕仪式的任务就落到了常务副总阎谨肩上。
  虽说是国内首屈一指，历史悠久的足球俱乐部，可到底沉沦低级别联赛太久了。这么多年来，上一次主流报刊杂志的机会都不多，在电视直播中露面，也是很久没有过了。
  因为同期没有重量级赛事举办，这一场比赛除了在京城本地文体频道和大家见面，央视体育频道也会同步直播。
  少有的在全国观众面前露面，坐在贵宾室观看的金尚，都能比较明显地看出阎谨的紧张。
  简短的开幕式过后，球员和裁判进场，开始热身，准备到点开球。
  回到后台的阎谨径直来到贵宾看台，让工作人员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少东家身边。
  “可累死我了，没想到一场简单的活动，居然这么多认识不认识的人前来。”
  “和以前不一样了，如今，咱们球队才算是真正踏入国内主流圈子。搁在第三级别，别说面向全国直播，找个地方台录播都难。”
  从甲丑组开始，基本上所在地方频道都会安排直播，如果碰到运气好的情况，还能上卫视频道，扩大观众范围。
  就好比京城北方联合足球队，以前收入大头是现场球票以及周边，如今，有了电视直播这个宣传渠道，商业开发也顺遂了许多，球衣赞助，球场宣传栏，中场休息电视广告，赛前赛后发布会的露脸机会，都是难得的变现渠道。
  就比如一线队球衣身前广告，报价直接翻了十五倍。
  甚至，连俱乐部训练场冠名权都卖出去了。
  去年这个时候，是想都不敢想的。
  球队收入大幅上升，投入也豪爽了许多，再不是过去投入百万，买几个过气国脚都困难的时候了。一个寒假过去，俱乐部在引援上就豪掷了一百八十万，工资奖金总额更是直接上涨百分之七十。
  养一支第二级别的球队，和第三级别完全不是一回事。如果将来升入甲子组，动辄几百万上千万的开销，底子不厚，压根玩不起。
  看着球场郁郁葱葱的模样，金尚也是略欣慰地点点头。
  这个季节，南方已经是山花烂漫的时节，北方大地还是显得有些寒冷。很多绿茵场，都还是光秃秃黄褐色的一片烂泥地。
  去年末，金尚投入不少钱，对球场进一步升级改造，除了加装现代化电子设备，高效直播摄像系统外，在南北看台区域加装护栏，将站票看台区全部改成了坐席。
  除此之外，改善球场草皮，加强养护等，也是重中之重。
  能够作为揭幕战场地，也未尝没有足球公园球场草皮质量上乘，在一众“烂泥地”中鹤立鸡群的缘故。
  “花了钱，还是有效果的。虽说投入巨大，抬高的赞助费和广告加盟费，就连本带利回来了。所以，联赛级别越往上，如何花钱，比赚钱更重要，好钢用在刀刃上，才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小金总说得对，以前咱们是穷惯了，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
  “慢慢适应吧，以后再不去混低级别联赛了。”
  场下，随着主裁判的一声哨响，比赛开始，球场的喧嚣越发热闹了。
  “对了阎总，球场加装顶棚的事，谈得怎么样了？”
  “这个……不太好弄。”
  “还是那个历史建筑改造审批的事？”
  “对！恐怕最后还是得金总找一找靠谱的关系，疏通一下。”
  “这个……我以后会留意。”
  闻言的金尚，也只好暂时将这一茬放下。
  足球公园球场，理论上是金家父子继承的家产，但是，这玩意到底是一百多年的古建筑了，不管是文化价值还是象征意义，都不一般。
  虽说还没到文物古迹的地步，但也不是金尚说改就能改的，在场内小修小补，加装设施，维护扫洒等，问题不大，可要是涉及到翻新，改建，甚至直接改变结构布局和外观，那就比较麻烦了。
  需要报有关部分审批不说，还有比较繁琐的公示以及征求意见的过程。
  也就是说，足球公园球场，已经是京西本地的一个历史文化地标建筑，其所有权虽然归老金，可不管是买卖还是改建，早就不是他一个人说了能算数的。
  理所当然，加装顶棚这种影响比较大的工程，必须要慎重。
  “小金总，我觉得吧，既然改建翻新是必然，那不如将加装顶棚和扩容的事，一并申请了，免得下回再来一趟。”
  “嗯，有道理。现如今球市火热，场内座位明显不够，本地球迷对扩容应该是赞同的，如果将增加顶棚和其绑定，那是再好不过了。”
  琢磨了一会，金尚也觉得老阎的建议还是不错的。
  要改，就一次到位，免得翻来覆去地折腾。
  两人断断续续说了大概二十几分钟，球场突然传来一阵喧闹的喝彩声，闻讯的金尚抬眼望去，就见艾吉玛兴奋地跑到场边，对着摄像头兴奋不已，电视里也连忙给了庆祝的特写镜头，除了那一张稍微有点异域风情的脸，球衣前面，“北国之春酒业”的广告也是如此显眼，转过身去，背后“水星手机”几个艺术字也呈现在电视观众面前。
  “就凭这几个尽头，赞助商付出的广告费就连本带利赚回来了。足球俱乐部不赚钱，不代表这一行就没有经济带动价值啊。”
  一边鼓掌，一边笑着对阎谨说着，金尚轻叹道，
  “这还是甲丑组，到了顶级联赛，那可就更值钱了。”
  只要商业开发到位，金元足球几乎就是水到渠成，必然会来的东西。
  真以为那些有钱人是傻子，一窝蜂来足球圈砸钱打水漂？
  这就跟互联网大成期的流量经济一个道理，那些业务能力不行的流量明星，凭什么能拿那么高的酬劳？
  足球圈也是如此，球技不行不要紧，只要比国内同行领先，更有名就行了。
  有了曝光度，商业价值自然就起来了。
  当然了，想要这一行健康长久，还是得有真本事，光靠炒作带货，争相比烂，迟早会遭到反噬的。
  “金总的意思是，今年还是要尽量争取升级？”
  “争肯定还是要争的，但不用给教练组和球员那么大的压力。去年是难得的好机会，不拼一把就太可惜了，今年嘛……”
  望着球场载歌载舞，球迷们热情如火的场景，金尚十分满意地继续解释道，
  “十四支球队，有六支是和咱们一样的升班马，今年俱乐部投入这么大，总体实力在甲丑组十四支球队里，应该算是中游，保级压力并不大，至于升级嘛，三分靠实力，五分靠运气，剩下的两分，得看阎总的社交能力了。”
  足球比赛，既是体育竞技，也是人情世故，第二级别联赛的浑浊程度，阎谨在这一行混了这么多年，想必也不陌生。
  阎谨沉吟了一会后，郑重地点头回应道：
  “我懂小金总的意思，今年是国内联赛大变动的第二年，总共十四支球队，两支从甲子组降级来的，六支从甲寅组升级而来，超过一半是本级别的新入者，去年喧嚣的余波，也会影响到今年。如果，能在新格局稳固之前，抢先一步升级，其实是好机会。”
  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
  正是因为这两年的动荡，才让旧有秩序受到了严重冲击。
  大半同级别联赛球队，都是以往没怎么打过交道的，这就给了大家活动的空间。
  教练和球员在绿茵场拼搏，俱乐部管理层也要在场外争取利益。
  比如，赛程安排，裁判组派遣，客场调查，酒店入住，行程规划，甚至国字号球员的征兆等。
  如果正值联赛抢分关键时刻，国青队或者国家队将几个主力征召，去打可有可无的热身赛，结果受伤，赛季报销，那可就糟了。
  “说起这些，有件事差点忘了给小金总汇报。”
  “什么？”
  “主教练张林，年前接到了U19国青队的邀请，去担任执行教练……”
  “有这事？那怎么没有成……”
  “张大脑袋当惯了老大，而且，脾气不太好，在俱乐部，只要球队出成绩，问题不大，国字号教练组里，关系错综复杂，尤其是执行教练……”
  “容易背锅？”
  这倒是个问题，如果是主教练，惠誉如何，一力承当，也没什么，所谓执行教练，要么管训练，要么管战术安排，或者数据统计之类，张林这个从基层拼搏成长起来的教练，压根没什么靠谱的关系，出了什么问题，连为自己说话的人都找不到。
  这个时候，去U19国青队教练组，还不是主教练，确实不是什么好选择。
  “那么大的脑袋，不是白长的，在咱们俱乐部干得好好的，干嘛去那边受夹板气？不过，这事也给咱们提了个醒，球员补充要重视，教练组也不能疏忽。一将无能，累死三军，要是主教练出了什么问题，影响就太坏了。”
  “这倒也是。”
  摩挲着长出了一小撮绒毛胡须下巴的金尚，看了看场边正在挥手指挥场上球员的张林，金尚肯定着说道，
  “张林的执教水平，在国内也只是中上水准，算不得顶尖，但他对咱们俱乐部最了解，和球队磨合不错，为人马马虎虎，有点小贪，但知道分寸。这种认得清自己处境，懂得适可而止，能力尚可的教练，确实不好找。”
  第二级别甲丑组联赛，有三个外援名额，在春训引援期间，掌握大权的张林和技术总监多多少少捞了点，尤其是不好查证的外援方面。这种事，屡禁不止，也不好较真。
  只要不是太过分，金尚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水至清则无鱼，真要一个个都是道德楷模，私德无缺，还怎么做事？
  张林和蔡晟源两人挑选的外援，水平还是不错的，这场比赛都首发出场，表现可圈可点。其它内援也先后亮相，看着也还行。
  捞钱了，但是能把事情办好，球队上下信服，知道分寸，拿捏到位。如果突然走了，上哪去找合适的主教练？
  “让小红进入教练组吧，如果有什么动荡，也好镇压一二。”
  “他？”
  阎谨一愣，旋即有些意外地说道，ŴŴŴ.BIQUGE.biz
  “我那个儿子，能力还是可以的，但是太年轻，不成熟，当个青训教练还行，一线队……是不是太早了？”
  金尚摆摆手，漫不经心地说道：
  “又不是主教练，只是让他多参与一下一线队管理，多多提拔年轻小将。如今有超过三分之一的小伙子，都在他麾下打过青年联赛，算是难得的自己人。”
  “可是……”
  阎谨有些犹豫，自己是俱乐部常务副总，儿子还要进一线队教练组，容易让人说闲话。
  “行了，又不是你任人唯亲，是老板定下的，会有什么问题？”
  “那……好吧。过后我叮嘱他一下，老实点，别惹麻烦。”
  九十分钟的比赛，很快就过去了，凭借上下半场艾吉玛的两粒进球，球队首战二比零取胜，算是开了个好头。
  比赛结束后，电视直播已经结束了，网上的足球专区热度并不低。
  文字直播这种实时播报形式，对不适合看电视听广播，却能上网的年轻人来说，还是比较有吸引力的。
  甚至，网站还据此卖了一波广告，收入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