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礼已送出
作者:往复生还    更新:2024-04-08 01:03
  夜寒风冷!
  呼啸凛冽!
  自江畔侵袭而来,愈发砭人肌骨。
  东傅家甸区松花江新江堤,夜晚显得万籁俱寂。
  夏婉葵望着漆黑如墨,却隐有反光的江面,紧了紧身上厚重棉衣。
  脚上穿着皮毛靴子略显臃肿。
  昔日北平名角此时看来气质全无。
  弯腰塌背、灰头土脸。
  头发疏于打理潦草不堪。
  眼神却明亮异常。
  严军寻到提前准备好的爬犁,对夏婉葵问道:“上峰说你会用。”
  一人独坐其上。
  后双手各持一根木棍。
  扎在冰面发力向前。
  “冬天北平后海结冰时,也常有玩耍。”
  “方向朝前切莫转弯,靠岸后观察何处有光亮,前去用暗号接头便可。”
  “明白。”
  此行唯夏婉葵一人。
  严军并不陪伴。
  坐在爬犁上她看着身后冰城。
  远处灯光散落,犹如银河星辰。
  再看眼前严军,夏婉葵问道:“我们还有机会再见面吗?”
  生逢乱世。
  投身报国。
  朝不保夕,何谈相逢。
  多少战友在严军一夜醒来,便天人永隔。
  更别提夏婉葵此别后山高路远。
  “只要我们同行在一条路上,终会重逢。”严军言语豁达。
  同行!
  夏婉葵手中紧握木棍。
  言语坚定不移:“位卑未敢忘忧国。”
  严军口中清唱。
  “大丈夫岂能够老死在床第间,学一个丹心报国马革裹尸还。”
  “我把那长江当匹练,信手舒卷履平川。”
  “东风起,烧战船,应笑我白发苍苍着先鞭,烈火更助英雄胆。”
  “我管叫那八十三万强虏灰飞烟灭火烛天,收拾起风雷供调遣,百万一藐笑谈间!”
  夏婉葵听闻此言,声线变换接道:“大丈夫怎能乾坤变,何惧萧萧易水寒,斗酒奉赠壮虎胆。”
  “可惜今日无酒为你壮行。”严军稍感惋惜。
  “战友尚比酒酣醇。”
  严军看着手表时间九点。
  背后推送夏婉葵出发。
  停住脚步前最后说道:“保重。”
  “大江待君添炽炭,赤壁待君染醉颜,松柏劲骨当岁寒,你谈笑而去谈笑还!”
  夏婉葵渐渐驶入黑夜,严军却并未立马离开,而是暗中观察江面情况。
  水上警察署夜间巡逻队,十几分钟后巡逻至此。
  探照灯照射江心。
  好在夏婉葵此刻距离够远未被发现。
  严军这才起身离去。
  任何一次分别都将有可能是永别。
  可他们却无法好好告别。
  一声保重便隐含千言万语。
  ……
  ……
  宁素商今夜早早守在窗户前。
  望着下方的三岔路口。
  却迟迟不见池砚舟身影。
  一直等到十点方见他出现。
  此刻窗帘没有任何信号,池砚舟抬头也看不到宁素商。
  她却默默观察。
  扫清池砚舟背后是否有尾巴。
  发现没有跟踪后神色稍缓。
  李衔清身亡!
  本今夜就应与池砚舟相见,却恐担心他被跟踪监视,故而提前观察。
  如今确认安全,明日自当见面。
  宁素商心中有太多话要说。
  作为池砚舟引路人,她自认有做的不到位之处。
  才造成今日局面。
  先反省!
  后传授!
  今夜池砚舟回来较晚。
  因与金恩照前去询问搜查一事。
  从昨日到今天,他心神飘忽不定。
  哪怕今日暂时度过危机。
  同样难安。
  进入房间徐妙清抬头望来。
  “还没睡?”池砚舟表面平静不掀波澜。
  “看完这页就睡。”
  “灯开亮点,小心伤眼睛。”
  “没事,有台灯。”
  简单对话结束,池砚舟躺下休息。
  徐妙清心思已经全然不在书上。
  今日突得消息。
  李衔清死亡!
  她思绪同样混乱。
  与池砚舟有关吗?
  不得其解。
  第二日早晨一同吃饭,小夫妻各有心思。
  徐南钦却心情不错。
  “这一封书信来得巧,助我黄忠成功劳。”
  “站立在营门三军叫,大小儿郎听根苗。”
  “头通鼓,战饭造;二通鼓,紧战袍;三通鼓,刀出鞘;四通鼓,把兵交。”
  “进退俱要听令号,违令难免吃一刀。”
  手掌与膝盖敲打节拍,口中戏曲轻声唱来。
  池砚舟见状笑道:“伯父今日心情看来不错。”
  “难送之礼皆已送出,倒也算是了却一桩心事。”
  “恭喜伯父。”
  “夹缝求生罢了。”
  “伯父谦虚。”
  “得隆咚,隆得哩,隆得哩个隆。”徐南钦哼着小调起身离席。
  徐妙清擦完嘴道:“送个礼开心成这样,又不是别人给他送礼。”
  “这礼能送出去便好。”
  吃罢饭池砚舟前去警察厅。
  徐妙清随后也出门。
  前往埠头区面包街。
  进入一家俄式面包房内挑选商品。
  后点杯咖啡坐在角落。
  随着门框上风铃被撞击发出清脆响声,店内又进来一人。
  点了杯咖啡坐在徐妙清面前。
  此人正是当日系着绿色围巾的男人。
  但围巾早已不在脖颈之间。
  向杯中投入两颗方糖,用勺子搅动。
  徐妙清头也不抬问道:“李衔清的死因查明白了吗?”
  “可能是因病而卒。”
  “可能?”
  “警察厅给的报告是这样写的。”
  “警察厅没写的收集不到吗?”徐妙清虽年纪不如面前的男人。
  可言语间却是上峰姿态。
  “不敢太过深入调查。”
  “你当日为何还要围着你的墨绿色围巾?”
  “那是确认身份的暗号。”
  “上头平移转交由我负责任务,之前的暗号还留着作甚?”
  “上面担心事情生变,若你这里行不通,可临场另做安排。”
  “这可能就是隐患。”徐妙清眉眼间带有不满。
  男人端起咖啡抿了一口问道:“你怀疑李衔清的死有问题?”
  “显而易见。”
  “谁会帮我们呢?”
  “不能每次都指望有人帮忙。”
  “如果李衔清都能发现端倪,那池砚舟……”
  “你想说什么?”徐妙清眼神所含冷意,让男人将头低下。
  视线落在咖啡杯上,才继续硬着头皮说道:“他也是隐患。”
  “是与不是轮不到你操心,我警告你不要动心思,不然下场你很清楚。”徐妙清此刻展现出了,池砚舟从未见过的姿态。
  压迫感十足。
  “我只是想提醒你小心。”
  “你今日动身启程回苏区。”
  “现在?”男人有些诧异。
  “之前的交通员牺牲在阿城县,你去苏区接替他的工作,另外将你那条墨绿色围巾处理干净。”
  “围巾已经处理掉了,这趟有情报需要我带去苏区吗?”
  “先前往密山,拿上情报之后送海参崴,后另有人安排你的工作。”
  “是。”
  “路上多小心。”
  “再会。”
  男人起身从面包店离开。
  徐妙清慢慢将咖啡喝完,拎着打包好的面包,坐人力车朝着家中而去。
  谁在帮忙?
  “是你吗?”徐妙清心中默问,却不见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