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绾又被赵氏叫过去问话。</p>
  她哭了一晚上, 早间起来的时候却开始不死心：“鹤春当真那么说？”</p>
  折绾认真点头，“是的。”</p>
  赵氏问是问了，见折绾这么答, 却又不怀疑，只捂着眼睛哭，伤心到极处, 也不觉得丢脸了, 恨恨道：“他自己想就想了, 怎么还跟你如此说呢！”</p>
  这不是落她在儿媳妇面前的脸吗？</p>
  折绾欲言又止, 赵氏拍桌子：“你直接说！我倒是要看看他还说我什么了！”</p>
  可见被儿子这般打脸，心里还是不痛快的。</p>
  折绾：“他说母亲对长姐不好, 偏心三弟妹, 母亲对长姐也很是磋磨。”</p>
  赵氏锤胸口, “我的天爷, 哪家婆婆不给儿子纳妾，哪家婆婆不使唤儿媳妇。”</p>
  折绾：“那我就不知道了, 他就是这般说的。”</p>
  赵氏哭道：“我不愿意见到他，你跟他说, 我这不是偏心, 我是一视同仁的——你也要好好说, 你的性子温和，说出来的话肯定比我好听。”</p>
  这点她还是认可的。</p>
  折绾点头, “好。”</p>
  她回到苍云阁对刕鹤春道：“母亲说，她不愿意见到你。”</p>
  刕鹤春拧眉, “你那般说, 母亲肯定是气恼的。”</p>
  又觉得不信，“母亲真这么说？”</p>
  折绾嗯了一句便去了里间, 她今日还要去铺子里，如今是回来换衣裳。她早上去了花草房看花草，裙摆便让露水打湿了，得换身干净的。</p>
  刕鹤春在那里叹气，“你这张嘴巴，就不知道迂回一些吗？”</p>
  折绾正在屏风后头换襦裙，听闻此话，手便顿了顿。她还记得以前自己对赵氏说：“母亲，花草房的花而今花期正好，可以送些出去，免得凋谢了。”</p>
  赵氏就对别人说：“她说这花要凋了，得快些送出去。”</p>
  折绾便受了一顿责备。这话是在外头说的，刕鹤春也听闻了，回来质问她为什么要这般说话，折绾解释，他却不听，“母亲还能胡说八道么？”</p>
  当时她嘴巴笨，一句话也反驳不出来，只能是忍下这口气。</p>
  折绾稳稳当当将衣裳穿好，利索的拿起自己之前画的几种花样子往门外走，“怎么迂回？我也没有胡说八道！我这人也不会胡说八道。”</p>
  刕鹤春被刺了刺，眼看着她走远十分苦恼，“怪我，不该把她长姐跟母亲的事情告诉她。”</p>
  他觉得折绾这是在替阿琰出气。</p>
  她心是好的，就是脾气越来越坏。刕鹤春叹息，也出门去应酬。两夫妻都在为着江南人买铺子宅子忙活着，去的地方也相差不远。</p>
  刕鹤春便跟她一辆马车。折绾：“我在泗安那边要停一停。”</p>
  刕鹤春：“那到时候我下来。”</p>
  马车摇摇晃晃向前，折绾正好问他：“你知晓户部潘士显大人吗？”</p>
  刕鹤春：“自然是知晓的。”</p>
  就是他提出将泗安桂渊等街卖给江南才子住。</p>
  折绾顿了顿，“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p>
  刕鹤春：“人是不错，就是爱记仇。”</p>
  折绾啧了一句：“他记过你的仇吧？”</p>
  刕鹤春也没否认，“都察院的人他都记着呢。上回你出了那么个破主意给勋国公夫人，锣鼓敲了多久，他就追着笑了多久——后头更是把此事挂在嘴巴上，如今勋国公有了个喜欢寡妇的名声，谁家有寡居的妇人是不愿意请他去吃酒的。”</p>
  他笑起来，“现在勋国公见了你和玉岫还笑脸相迎，也是不容易。”</p>
  折绾：“他不做初一，孙姐姐做不出十五。”</p>
  刕鹤春也不反驳，只问，“你提潘大人做什么？”</p>
  折绾犹豫，“潘夫人最近一直在买我铺子里面的吃食，衣裳……我觉得是有意结交。”</p>
  刕鹤春眼睛一亮，“那你就结交结交，潘大人很是受陛下信重，虽然不是尚书，但大家都说他就是下一个尚书。如今又有了泗安街建成等功劳，将来怕是不好说的。他这个人也就跟户部那些官员关系好一些，其他人很难进他的眼。”</p>
  折绾却想了想，小声问道：“他跟太子关系好吗？”</p>
  刕鹤春狐疑看过去：“他跟太子并无私交，但也过得去。”</p>
  陛下还年轻呢，朝堂之中其实没有那么多急着巴结太子的。但谁也不会去得罪太子。就是他，还要时不时跟太子喝顿酒。</p>
  他诧异问，“你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p>
  难道是折绾发现了什么。</p>
  折绾：“最近京都的风声很紧，不敢乱结交。”</p>
  刕鹤春笑起来，“是这个啊。”</p>
  陛下最近确实训斥了几次太子。不知情的人还以为陛下对太子不满，但陛下骂太子的时候他和好几位老大人就在那边。</p>
  父亲训斥儿子，这也没什么的，太子自己也没有往心里去，太子过来跟他喝酒的时候说起此事，刕鹤春不敢多言，只说自己的念头：“陛下拿殿下还做孩子看呢，父亲总是如此的。”</p>
  太子还笑了笑，“孤知晓父皇的意思，也信你的话。”</p>
  但不知情的贸然听闻此事，怕是以为陛下对太子有意见。他道：“别听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言。”</p>
  妇人家就是这般，听风就是雨。</p>
  折绾却想起上辈子潘士显成了太子的手下。这般的事情连她都知晓，便是广而告之了。</p>
  不过她知道没多久后，潘士显便被贬官去了岭南，太子也遭了骂。</p>
  当时刕鹤春已经沉稳得很，官威很重，不像年轻时候这般时不时就生闷气，似乎样样俱到，多难的事情也信手拈来。</p>
  但那次回家之后却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摔东西，晚间才出来跟她道：“到时候你给潘夫人送些银子过去。”</p>
  他叹息，“陛下……怎么会变成这般呢。”</p>
  折绾听见这句话吓得脸色变白。</p>
  但刕鹤春却升官了，潘大人一走，他就坐上了原本潘大人坐的位置。</p>
  他的官路其实走得很顺，陛下一直很信他。陛下的身子也很是康健，直到十几年后，她都去世了，也没听说他有什么病灾。</p>
  折绾思虑了一瞬，还是道：“若是潘夫人给我递帖子了，我就请她回来坐坐。”</p>
  刕鹤春笑起来，“你这见识还是少了，便容易吓着。”</p>
  他等着折绾发脾气，但见她没说话，似乎是默认此事了。</p>
  倒是有自知之明。他对她还是佩服的，“你这运气好，置办个铺子能置办出这么多好事。”</p>
  从玉岫到潘夫人，倒是比他人缘好。但是她这一路结交的人对他倒是也有些益处。</p>
  之前是没想过她在外面置办铺子有这般效果，就是太后还记挂着，时常问他：“阿绾如今怎么样了”</p>
  他畅快得很，折绾就让马夫将马车一停，“你下去吧。”</p>
  刕鹤春笑起来，逗她：“怎么，夸你呢，还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