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书房到御花园的小路，两道人影缓缓踱步，最近气温骤降，呼吸间都带着白雾，靴子踏在鹅卵石铺成的小径上发出轻微的响声。
  “小林子更看中哪个？”
  帝王将身侧厚实披风扯到面前，替怀里蜷缩成一团的猫儿挡住迎面的寒气。
  林总管短暂思索一会儿，道：“依奴才刚才所见，厉崇翊g公子才华了得，分析事情理智清晰，实属于鹤立鸡群。”
  每日跟在陛下身边伺候，他自然明白凌田县旱灾难题有多么严重棘手，满朝百官呕心沥血冥思苦想都没能找出最佳解决方案。
  而厉崇翊g公子却一语道破，这才智确实很逆天。
  “果然，连你也看好他。”
  林总管敏锐觉察到帝王语气里的异样，低眉顺眼问道：“陛下莫非另有人选？奴才愚钝，实在找不出可以与厉崇翊公子相比之人。”
  “诚然，才智悟性方面，那人是当之无愧的奇才，万里挑一。”
  帝王轻笑一声又道。
  “但在糟糕的环境下长大，心理扭曲是必然的结果。此子年纪轻轻却城府极深，倘若有朝一日手里得了势力，一飞冲天是迟早的事。”
  “然，成也狠厉败也狠厉，他眼里全是对上位的野心，性情太过狠厉不适合君主之位。”
  “满腹仇恨与野望，哪怕将来做了皇帝，对厉朝百姓来说也并非好事。”
  “大哥的嫡长子厉临风，有才华有手段，狠辣适度，朕反而比较看好。”
  细细琢磨，还真就是那个道理。
  太狠心的确不适合做皇帝。
  林总管想明白后，低声附和道：“陛下英明。”
  换做任何一个人，听了厉崇翊那番话，都会被其才华所折服，以至于蒙蔽了双眼。
  宋九也不例外，他只觉得少年天资聪慧，定会是一个好太子，此刻经由帝王点拨才恍然大悟。
  不过，少年穿得单薄，说话的时候手止不住地抖动，一个身负皇室血脉的公子却落到如此田地，也不知道经历什么苦难。
  有惊人的才华，却因为性子太过狠厉，一开始便被淘汰掉。
  挺可怜的。
  “咳咳...”
  紧贴的胸腔处传来几道震颤，宋九喵了一声，从男人怀里抬起了头。
  脑袋里突然一阵眩晕，帝王险些维持不住平衡摔倒在地，幸好林总管在后面搀扶了一把。
  “三哥，小九呢?”
  恰好此时，进宫的赵宴走了过来，宫殿里没有人，他便到御花园里转转，试试运气。
  他运气不错，一来便看见了两人。
  赵宴见三哥脸色有些苍白，正要再次询问，却见帝王闷哼一声，嘴角竟是浸出了一点血迹。
  “来得正好，朕还有些政务没有批改，你带小九出宫逛逛，散散心。”帝王强行咽下口腔里的血，将猫儿递了过去。
  赵宴接过来，及时伸手挡住小猫的视线，无需多言便明白了帝王的意思，带着小猫急忙离开了皇宫。
  直到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帝王再也忍不住，吐出一大滩鲜血，林总管有条不紊地搀扶着主子，拿出药丸给帝王服下。
  将军府。
  赵宴拿着甜点投喂着小猫，心事重重。
  三哥的气色越来越差，身体虚弱再加上寒气袭人，吐血更加频繁了。
  为了不让小猫担忧，帝王频频让小猫离开皇宫，多和他接触，算准时间吐血吃药。
  但近些时日，吐血次数越发不规律，好几次都差点让小猫撞见个正着。
  今日幸好他来得及时将小猫带走了，不然要是让小九见到帝王无缘无故吐了血，恐怕又要担心得吃不下东西。
  思及此，赵宴眉宇凝重，隐隐知晓三哥为何这么着急挑选太子。
  他的目光落在毫不知情的白猫身上，思绪万千。
  宋九根本没有觉察到异样，正欢快地吃着甜点。
  天气越发寒冷，京城地处福地，四季气候宜人，今年却是头一次下了雪，很大。
  白茫茫一片，雪花给整个皇宫换上了厚实的毛绒大衣。
  “站住！见到兄长为何不行礼，你那个青楼妓女的娘就是这么教你的？”
  桃园里，以厉临风为首的一群人，将衣着单薄的少年堵住了去路。
  一想到昨日爹把他叫到房中一顿训斥，说他不争气，让一个庶子出了风头，厉临风心里就燃起怒火。
  冷笑。
  “你那嘴巴不是挺会说的吗，连学富五车的夫子都对你刮目相看，怎么到本世子这里就成了哑巴？”
  厉临风一脚将少年踹倒在雪地里，居高临下地俯视地上的蝼蚁。
  抬脚压住人的五指。
  用力碾压，一点点地加重力度。
  “本世子之前交代的事你竟然敢阳奉阴违，了不起，实在了不起！不过是个庶出的废物，都敢在夫子面前卖弄才华，小杂种，说话！”
  身后跟随的狗腿子跟着冷嘲热讽：“有点才华就自作聪明，不愧是妓女胯下爬出来的贱种，真叫人恶心。”
  “就是就是，没教养的东西，简直目无尊卑。”
  “世子您今日不教训教训，恐怕这杂种会爬到您头上作祟，生得一副好皮囊，跟他那个不入流的亲娘一样讨人厌恶。”
  ......
  大王爷与大王爷妃本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两小无猜，出嫁当日的红妆绵延十几里，两人婚后十分恩爱，大王爷甚至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发誓此生绝不纳妾。
  两人的爱情典范叫许多待字闺中的京城姑娘羡慕不已。
  然，大王爷因为公事出差外地，回来时身后却跟了位已经显怀的美艳女子，不顾其卑劣出身，纳为侧房小妾。
  曾经对天发誓许下的诺言被他自己亲自打破。
  王妃不相信那个真心疼爱的夫君会轻易变心，她哭着闹了许久，非得要个说法。大王爷也不隐瞒，将真相托盘而出。
  原来纳妾并非他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