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凝固。
  伴随着段勇倒地，整个大厅都安静下来。
  事情来得太快，完全没有防备的曹玉堂，下意识瞪大眼睛。
  一旁的薛杲和马彬也脸色煞白，呆若木鸡。
  三人都没想到，这样的场所，楚嬴竟敢公然杀人。
  这简直是嚣张他妈给嚣张开门……嚣张到家了。
  许久。
  “大皇子你……你可知道段佥事是朝廷命官？”
  “你可知这事一旦传出去，会引发多大的波澜？又让下官如何交代？”
  曹玉堂低头看着段勇的尸体，脸色由震惊转为阴沉，再由阴沉转为愤怒。
  楚嬴一声招呼不打就这样乱来，杀的不只是人，也是往他脸上狠狠呼了一巴掌。
  “下官，需要一个解释！”
  他抬起头，目光凌厉地看着楚嬴，俨然恢复了一省按察副使的威严。
  “这还不容易。”
  楚嬴浑不在意地笑笑：“潮天荡水匪太过凶残，段佥事剿匪途中，英勇作战，身先士卒，不慎带领燕都卫全数牺牲。”
  “如此大义大勇之士，实乃三军楷模，将士典范。”
  “曹大人感念其功绩，特上表朝廷，请求追加赏赐，这样交代不行吗？”
  “哼，殿下说得轻巧。”
  曹玉堂冷笑：“这次参加剿匪的诸卫将士，或多或少都有留存，唯独燕都卫全数阵亡。”
  “这么蹊跷的事，你觉得，关总督会轻易相信我们的说辞？”
  “还有那些剩下的燕都卫，难不成我们还能将其全杀了灭口？”
  楚嬴语气轻松地摇摇头：“灭口就不必了，本宫目前正缺人手，反正也没剩几个，总有妥善的安置之处。”
  曹玉堂皱眉，深深看了楚嬴几眼：“原来殿下早就想好了退路，看来，倒是下官小瞧殿下了。”
  他顿了顿，视线扫向马彬和薛杲二人，略带玩味地道：“不过，殿下虽然能封住燕都卫的口，但我们呢？”
  “你就不担心，我们会将这事传出去？”
  话一出口，薛杲和马彬同时脸色一变，看着楚嬴，露出戒备的目光。
  楚嬴既然敢当着他们的面子，公然杀死段勇。
  他们可不敢打包票，对方不会再杀了自己灭口。
  “两位别慌，本宫无意加害二位。”
  楚嬴一看两人的样子，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忽又补充一句：“不过，曹大人所说的话，也不无道理。”
  “所以，只能麻烦两位帮本宫做件事。”
  “什么事？还请殿下明言。”
  薛杲和马彬交换一次眼神，抱拳问道。
  “也没什么，就是先请两位，在此人身上再跺几刀。”
  楚嬴指着段勇的尸体，摆明了要拉两人一起下水。
  “这……”薛马二人又不是傻子，自是犹豫不肯。
  “怎么，两位刚才还说要报答本宫救命之恩，如今让你们在死人身上砍几刀，你们都不愿意吗？”
  楚嬴略带逼迫的口气，让两人脸色又变了变，还是薛杲壮起胆子道：
  “殿下，敢问我们要是不照办，会有什么后果？”
  “本宫不会杀你们，但，你们下半辈子，怕是只能客死异乡了。”
  楚嬴没有隐瞒，他不会拿自己和身边人的身家性命开玩笑。
  如果这两人不答应，他就只能动用武力，将他们抓走，永世不再放还。
  当然，这样做必须有一个前提条件。
  他要有足够的能力，镇得住曹玉堂，且确保对面不会出卖自己。
  眼看薛杲和马彬两人身不由己，曹玉堂再也憋不住火气，冷笑问道：
  “殿下如此咄咄逼人，那下官呢，是不是也要将段勇剁上几刀，殿下才能安心？”
  楚嬴的回答风轻云淡：“曹大人就不必了，你一上任，关道成就把剿匪这块硬骨头丢给你，摆明了是在针对你。”
  “如今，你又带着燕都卫全军覆没，你要是关道成，你会怎么想？”
  曹玉堂闻言脸色一变，嘴里轻咝一声，不等他开口，楚嬴便作出解答：
  “以关道成的小肚鸡肠，不用说，他一定会觉得你是在故意报复。”
  “因为他针对你，所以你反过来让他派来的人马全数阵亡，仅凭这一点，你们之间就不可调和，你只能和本宫合作。”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曹玉堂，明亮眸子似已看穿一切：
  “要不然，曹大人这一仗输得如此惨烈，关道成只需一道告状的折子递到朝廷。”
  “届时，曹大人觉得，你这新升任的按察副使一职，还能坐得稳吗？”
  他最后笃定一笑：“想来，作为父皇亲自认命的官员，曹大人也不想这么快就让父皇失望吧？”
  曹玉堂越听越是心惊。
  楚嬴的这一番话，简直是说到他的心坎里去了。
  正像楚嬴说的那样，楚皇将他派遣到燕都，就是希望他能做出一些成绩。
  如此，就能顺理成章从关道成手中，分走一部分权利。
  毕竟，对于这种尾大不掉的封疆大吏，朝廷都得防着一手。
  可他这一上来，非但没有做出成绩，反而被一群水匪搞得灰头土脸。
  不仅损失了近千人马，还损毁了几十条价值不菲的小型战船。
  这样的表现，一旦传回去朝廷，让楚皇怎么想？
  必然是失望至极。
  曹玉堂用屁股想都能知道，他肯定会因罪被撤销职位。
  贬官还是其次，搞不好，终生都不会再得到重用。
  对于一位官员来说，没有什么，是比前途黑暗更令人绝望的了。
  若他不想面对这样的下场，那就只有一条路……和楚嬴合作。
  双方串通，将对方的功劳，算上自己一份。
  唯有如此，才能将功抵过，保住位置。
  想到这，曹玉堂忽然明白了，楚嬴为何敢当着他的面杀死段勇。
  对方吃定了他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这是拿住了自己的命门啊！
  曹玉堂望着姿态从容的楚嬴，心中不由翻起惊涛骇浪。
  他原以为，自己已经够高看这位殿下，没想到，对方远比自己想的还要心思深沉。
  这哪是曾经人尽可欺的皇家弃子，分明就是一头蛰伏的盖世猛龙。
  若是一朝得势冲天而起，只怕京城那些皇子，都要在其光芒下黯然失色……
  正当他心思百转之际，楚嬴再次悠悠开口：
  “曹大人还用想吗？你设宴邀请本宫过来，不就是为了解你困境吗？”
  “如今，本宫已经摊牌了，剩下的，就看你跟不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