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对方接下来说的话，却瞬间将他拉到了地狱。
  “陆拾，虽然我知道我这么说很自私。”
  “但是等我死了以后，你可以代替我继续画画么？”
  陆拾瞪大了眼睛，他现在对死这个字非常敏感。
  顾念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就觉得心里一痛，看着顾念的样子，好半天才说出话来。
  “你不会死的。”
  他会想办法让顾念活下来的。
  “我答应你，等你的病治好了以后，我们可以一起画画。”
  我只要你能活下来...
  顾念表情却多了几分无奈，她是注定要死的人，陆拾这样抱着希望不肯撒手，最后痛苦的还是自己。
  于是想到这里，顾念一狠心，劝道。
  “其实你真的不用那么做，是我自己不想活了。”
  “我这一辈子没有做成过什么事。”
  “本来答应徐教授下一次金杯奖要拿到一等奖的，现在也得食言了。”
  她笑了笑，表情里全是无奈。
  “我本来想着在我离开之前留下点什么，画漫画吧，好不容易有一些起色了，却因为我自己，现在害得它也被骂。”
  这个它指的是顾念画的漫画。
  她曾经将漫画作为了自己人生的意义，想让它代替自己留在这个世界上。
  可是随着漫画被喷得越来越严重，甚至出现了全网抵制的声音。
  顾念心里居然没有多少难过，只有淡淡的遗憾，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原来她是不被别人接受的，就连这部漫画，也是因为她，才遭到唾弃。
  陆拾的表情却有些震惊，他问道。
  “你知道了...？”
  知道了网上正在攻击你的事？
  顾念笑笑，表情还算平淡。
  “我知道你们都想瞒着我，但是其实没有这个必要。”
  “网上其实说的也没错，我确实是一个挺糟糕的人。”
  “我确实没有什么背景，就连进A大也是托了陆原的关系。”
  “我从始至终，就一无所有啊。”
  陆拾慌了，他想跟顾念说你不是的。
  你理应是所有人的珍宝，是他们没有看到你的好。
  你也没有做网上说的那些事，是他们不顾顾念的意愿，硬是要挤到她身边。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要承担这种骂名。
  都怪那个王嫣！
  是她找了人来黑顾念，网上那些都是水军，你的读者只是被迷惑了。
  你不是那样的！
  一时间种种念头涌上了陆拾的心头，但他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知道有人在网上黑顾念，也知道那些人骂得有多难听。
  他甚至知道谁是始作俑者，只要他想，他完全可以找对方算账。
  可是他没有那么做。
  他只是找人把泄露顾念个人信息的贴子给删了，然后就站在一边冷眼旁观。
  他甚至眼睁睁看着陆原和王嫣走在一起，但他只是这么看着。
  其实只要他真的出手，砸下大趣÷阁钱，可能到现在根本不会有那么严重的后果。
  对方也能买水军，他也可以。
  但是陆原跟他说，如果你想让顾念活下来，那就不要那么做。
  陆原说为了拿到陆家的资源，他需要王家的帮助。
  他还说会帮顾念找到合适的心源。
  等移植手术一成功，自己就可以和顾念永远在一起。
  陆拾被这美好的幻想迷惑了，于是点头同意了这个提议。
  其实他还是自私，说什么是为了顾念，但其实还是为了他自己。
  他为了一己之私，就眼看着顾念被全网攻击。
  他甚至还有信誓旦旦地想着，没关系的，反正顾念看不到那些评论，等这件事结束了，他再去找对方算账。
  可是他错了，顾念最终还是看到了这些评论。
  “顾念...”
  陆拾的呼吸急促起来，他想要说他错了，是他太自大了，觉得他能掌控一切。
  他一次又一次地伤害对方。
  他明明不想这样的。
  可是顾念却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反而还劝他。
  “陆拾，你不用难过的，这事得怪我自己。”
  “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
  “你帮我和各大平台谈合作，这部漫画那么火，全是因为你。”
  她的脸上出现一丝愧疚。
  “是我给你拖后腿了，还影响到了你的画廊。”
  陆拾的画廊就是主打漫画风格的，顾念的原稿被他作为镇店之宝放在展厅的最中间。
  现在随着抵制的声音越来越大，许多顾客也会跟他反映，让他不要再在店里宣传顾念的漫画了，不然他们会连着他的画廊一起抵制。
  多么可笑的说法，他们明明都不明白真相是什么，就口口声声地说要抵制。
  现在的人们总是这样，盲目地跟着恨一个人，或者爱一个人。
  等这个人被他们伤得遍体鳞伤，甚至奄奄一息后，他们又像失忆了一样，忘掉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他们连自己到底做了什么都不知道。
  于是陆拾摇摇头，语气坚定地对着顾念说。
  “不，你没有。”
  你从来就没有拖我后腿，是我在依靠着你。
  “顾念，你不知道你的这部漫画到底给了我什么。”
  是你帮了我，把我从无尽的绝望中拉了出来。
  你的漫画让我看到了希望，也是因为你，我才能成功。
  “顾念，能遇到你，也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顾念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对着陆拾露出了参灿烂的笑容，一时间竟然让陆拾有些恍惚。
  他有多久没有看到对方那么笑过了？
  “陆拾，谢谢你，我真的很开心...”
  顾念的声音里有一些颤抖，听得陆拾心里不是滋味。
  顾念对于他来说是幸运，可是他却只会给对方带来不幸。
  他正陷入深深的自责，却听顾念又说了一句。
  “如果我最先遇到的人是你...就好了。”
  什么意思？
  陆拾的心脏开始狂跳了起来。
  难道顾念有一丝喜欢他了么？
  他看着顾念，想问，却又有一些瑟缩。
  但他心里也有了几分不好的预感。
  他总觉得对方今天突然来找他，带他重回A大，又说了那么多的话。
  就像是在跟他告别一样。
  陆拾心里越发地慌乱，想伸手去抱住对方，因为他总觉得他的顾念似乎下一秒就要消失在他面前。
  他要怎样做，才能让她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