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会龙餐堂遇忿事
作者:老道    更新:2024-03-22 0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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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堂中的这张雕花榆木桌,十分的精美。着眼之下,处处细致的雕工都在提醒着来人,它不是凡品。
  桌中的十多个锦衣男女中,一个颇为英武的男子夹起一块香脂四溢的鲍鱼,起身送到了眼中那翠烟色的女影身前,呵呵一笑,道“茹儿师妹,尝尝这琼脂鲍鱼,张师弟的手艺可是美妙的很啊!”
  那女影有些呆得看着送至碗前的鲍鱼,目光逐渐上扬,当见到那张英武的脸庞时,不由得一愣,脸上闪过一丝羞意,微微摇头,道“多谢龙智师兄好意,小妹自己来。”当下,将手中碗筷一收,与那鲍鱼划开了一寸的距离。
  那被唤作龙智的男子,看着灵碧茹此番的动作,眼中不禁闪过一丝怒意,但是显然他涵养不差,笑着摇摇头,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将鲍鱼送入了口中,道“这鲍鱼仅仅是靠近了茹儿师妹,便已然添了十足风味,师妹果然乃是天人。”
  灵碧茹身边的一位女子失声笑出,道“龙智师兄,你倒是会夸人,不如把那鲍鱼送到其他姐妹面前,总会有一位姐妹希望能让你喂她的。”
  龙智闻言,微微一笑,继续着他的高谈阔论。说道兴处,竟是站了起来,手舞足蹈,一些女子们心想:他果真乃是一个大丈夫。
  桌边,十分突兀地现出了一个身影,他穿着有些补丁的旧道袍,缓缓来到众人聚集的地方,开口低道“各位施主,贫道想化些饭食,还望各位行行好罢……”
  正在大放其言的龙智身形一窒,对这个打断自己说话的人十分不满,转过头去,竟又是那个破烂老道,眼中,闪过一丝寒意。
  还不待龙智开口,桌中的一个男子十分不满来人打断龙智的说话,随手端起一个盘子砸在了道人的身上,动作之娴熟,想必,往日里也常有此举动。他怒喝道“臭乞丐!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打断我们大师兄讲话,天天给你饭吃,我们就是喂条狗也该懂事了,你这老畜生,怎地如此没规矩!”
  道人垂首看了一眼身上的油渍,眉头骤紧,复又松开,向着那一桌男女,唯唯诺诺的点头称是。
  龙智看着那人满身油污,心中舒服了许多,着眼瞟了一下在座的女子们,她们几乎都毫无表情,全然没将这个道人当一回事,心中本在犹豫这些女子是否会可怜这老乞丐,如此一看,倒是放心了。
  当他的目光滑向灵碧茹时,却发现她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显然是十分不满刚才自己师弟的举动,当下,龙智立刻冲着那个向着来人扔菜的男子说“师弟,莫要如此无礼!”
  那男子一愣,看到龙智向他悄悄的比划,立刻明白了意思,当下拱手道“师兄,小弟知错了。”
  龙智微笑着点点头,复又看向了来人,那个已是满身油污的老道。
  在这些人看不到的那个墙角,一个僵硬的人影,他看着场中,将手伸入了袖中,想要摸索什么,片刻后,身子一震。
  的确,他听不见场中人的交谈,但是,他看的见。他看见那个自己最为敬重的人,俯下身子,将地面上,别人砸来的盘子碎片,一片一片的拾起来,又躬身放在那张华美的榆木桌上,反复鞠了几个躬,嘴唇上下撞着,应是在说些讨好的话。
  场中,断断续续的传来了一阵哄笑……
  一股冲动,流遍全身。
  一阵热意,烫沸血液。
  下一刻,一个火红的身影出现在场中,拦在了道人的面前。
  他的目光,冷冷地扫过桌上,所有的男女,当见到灵碧茹时,那原已凉意四射的双目,寒芒更加刺骨。
  他要记住这里所有的人,记住这里哄笑着的每一张脸,每一份充满轻蔑的笑容。
  从未起过的杀心,这,是第一次跳动。
  那些男女,从未料到过他的出现,此刻,他们的脸上浮现出了几丝愕然。
  那火红的身影,是施无畏……身上的这件衣服,是昨晚掬盈上人所送的。
  想到掬盈上人,施无畏回过身,看着面前身上满是油污的师父,眼中所有的寒意尽皆消散,只留下一行行热泪夺眶而出。
  他明白了……
  他终于明白了……
  久不正之所以取饭回山后都会换衣服,是因为……
  五年来,哪日不用吃饭?
  五年来,他哪日被久不正饿着过?
  师父他,受了多少屈辱!
  施无畏的双膝忽然失去了力道,“扑通”一声,他跪在久不正的面前,哭喊道“师父……”
  场中,所有的人都变了脸色,先前扔盘子的小道心中登时一凉,心中道:这人刚才那一番神行的本事自己是决计做不到的,可那乞丐老道竟是他的师父?!师兄弟们时常打这老乞丐,从未见这狗东西动手过,奇怪,他若是真有道行,怎么会任我们欺负?若真是本门的前辈,怎么从未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物?!
  久不正的脸上,闪过一丝欣慰,随即,咧嘴一笑,扶起施无畏,道“你这小家伙,为师让你躲在一旁,你却是不听话。”
  施无畏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看着依然满脸笑容的师父,道“师父,我们到掬盈师叔那里吃吧?弟子绝不愿吃这里的东西。”
  桌中,一个男子闻言,冷道“哼!倒像是我们愿意舍给你们吃似的,你既有骨气,干嘛来这要饭!”
  似乎,有那么几个字刺痛了施无畏的心,他回过头,冷冷地盯着那个人,两只缩在袖中的手里分别紧紧握住了四张符纸。
  虽然他一脸的泪水,但,那并不能遮掩他散发出的杀意。
  龙智看着被施无畏吓傻了的师弟,冷哼了一声,站起身,挡住了他的目光,与他对峙。
  诸人,尽入僵局。
  久不正看了一眼对峙中的二人,又向着桌中饭菜一瞥,最终将目光停留在自己手中的破旧饭盒上。
  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拉了拉身前那四放寒意的施无畏,对着他摇了摇头。
  施无畏的眼中闪过一抹不甘,却又不愿违了师父的意。袖中,那握着符纸的双手微微松了点劲,他看着久不正,问道“师父,咱们去找掬盈师叔吧。”
  “唉……”
  久不正看着身上的油污,犹豫片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点点头,道“好吧,我们先回去换衣服。”
  施无畏正要随着他向门外走,会龙峰的弟子似乎约好了一般,一个个从座位上走出,站成一排,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施无畏冷冷地看着前方诸人,虽然有一堆骂话留着出口,但久不正就在身旁,他不愿意对师父有所僭越。心中道:既然师父还没开口,我暂且先忍着又有何妨!如此想着,冷冷的哼了一声。
  久不正看着前方那些面容不善的小辈,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脸上却是堆笑道“各位英雄,就饶小人们一条敞路吧。”
  龙智看着满是阿谀之色的久不正,脸上闪过不屑,冷笑道“你当我会龙峰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不成。”
  “这……”久不正一声沉吟,又道“这位英雄,您看,您怎么才能放过小人?”
  龙智一脸的不屑,摇头晃脑半晌,口中反复念叨着“要怎么才能放过你呢?”念了有五六遍,他停下动作,如视草芥一般地看着久不正,骄道“跪下来,磕三个头,叫声爷爷,我们便放了你俩。”
  会龙峰的其他弟子,此刻闻言,也纷纷附和了起来,有的说“三个太少了,起码十个”,有的说“三师兄就是仁慈,这么轻易就饶了这俩孙子。”
  听着身后的附和声,龙智的脸上露出了得意之色,蔑视着久不正,道“怎么样,你愿意还是不愿意?”
  “唉……”久不正又一声长叹,缓缓点点头。
  施无畏看见久不正的举动,瞳孔瞬间大放,急道“师父,不可!”
  龙智看着施无畏焦急的模样,心中顿时升起了一种满足感,他哼了一声,把脸转向别处,讽道“你们俩谁跪都行,自己商量吧。”
  八张符纸,露出了血红的长袖,一道道“咝咝”作响的电芒,流窜在这些黄纸红字的纸片之上。
  久不正轻展大袖,遮住了那些符纸,向着施无畏摇摇头,把他推在了自己身后。
  施无畏着实不愿再忍,正要开口劝师父让自己出手,在他们身前,多了一个翠色的俏丽身影。
  不知何时,灵碧茹已经出了座位,来到久不正与施无畏的面前。
  施无畏心中寒意掠过,食指微翘,正欲将雷符向着她射出,待看清了她的身形,手中动作却停了下来。
  她,手持血红长剑,剑尖,冷冷地指着龙智的咽喉。
  下一刻,她清淡的声音夹着一股怒意飘了出来“师兄,你欺人太甚!”
  似是嗔怒,似是怜悯。
  在场众人,又是一番变颜。
  龙智的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最后,只是道“师妹,你并不知情,这老乞丐着实可恶的紧,快回去安坐吧。”
  灵碧茹听完龙智的话,心中毫无去意,她摇摇头,一个“不”字,简单却坚定的从嘴中迸出。
  第七回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