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一力降十会
作者:吾谁与归    更新:2024-05-08 00:16
  朱翊钧送给殷正茂的不仅仅是平夷铳的营造法,还有来自简陋光学试验室制作的千里镜。
  这把手持的千里镜是稳定的、便携式十倍千里镜,这不是大明没有能力制造倍数更高的千里镜。
  全楚会馆文昌阁放着的那台四十倍千里镜,北土城武英楼的那台为二十倍,而暗室实验室专门给小皇帝观星的千里镜,是五十倍,钦天监那台为四十倍千里镜。
  之所以选择十倍,是经过了很多次的实验得到的一个结果。
  千里镜的放大倍数越高,代表着图像越暗,尽管放大的图像更大,但视野会变的极为狭窄,并且很难使图像聚焦,与此同时,任何轻微的颤抖,都会导致图像的不稳定。
  殷正茂的使用情况是在海上,而且是在战场上,昏暗的图像和狭窄的视野以及震动都会导致高倍千里镜的失效,而十倍是实践所得,这个倍数恰到好处。
  朱翊钧还送来了四瓶国窖,它有个俗名,地瓜烧,这是一种高度的烈酒,这种烈酒一般用于航海。
  在海上,将烈酒混合着搜集的淡水,可以有效的减少病患,这是红毛番的水手们常常吹嘘的航海秘术。
  而在大明,永乐年间,烈酒随船出海兑淡水,就已经不是什么稀奇事了。
  关于高度烈酒的蒸馏,蒸馏分离技术,并不是什么新鲜技术,在唐宋时候,就已经有了成熟的蒸馏酒技术,而到了明代,蒸馏酒甚至发展出了南北两派来。
  而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则确切的记载了:用浓酒和糟入甑,蒸令气上,用器承取滴露,凡酸坏之酒,皆可蒸烧。
  朱翊钧对殷正茂吕宋征战,提供了他能提供的一切支持。
  殷正茂在详细交待叮嘱了一番后,在第二日乘船前往了南澳岛。
  八月十五中秋节,南澳岛水寨一百五十条船,开始扬帆起航。
  大明的主力战舰是一种四百料的战座船,八丈六尺九寸(约27米),船阔约一丈七尺(约5.2米),树两桅,荷载为四百料,船上设有战棚长楼,在其战棚侧墙上设有窗口,供长枪箭弩发动攻击。
  如若遭受攻击,可关窗,窗上的铺板可以防御箭矢和小石丸,船尾高翘并立一望亭,可供瞭望敌情。
  即便是这样略显可怜的战座船,一个只有两根桅杆,比三桅帆还要小一些的战舰,已经是大明最好的战船了。
  座船,指将领乘坐的旗舰,一百五十艘船里,只有两艘这样的战座船。
  战座船主要依靠撞击、火攻和白刃战,只有在前面甲板有一架大将军炮,而在船的两侧,有四台碗口铳,这是一种近战霰射的火器。
  还有四条二百料战船,长约六丈二尺一寸(约19.3米),船阔约一丈三尺四寸(约4.1米),树二桅,荷载为二百料,这种船是一种橹帆船,船上为保护摇橹的士兵,设有橹厢,就是可以划的船,而战船上配有一种拍竿,利用重物砸毁敌方船只。
  而红毛番最大的船只,大约有两千料,竖四桅七帆,拥有巍峨的悬伸艏楼、艉楼和深深的货仓,设有两层甲板,整条船拥有超过五十门的火炮,拥有超过三百名士兵、水手,横行海上,从无敌手。
  船上的火炮也是五花八门,无论是前膛装填、以摧毁船只为目标的重型主战火炮;还是后膛装填、旨在击杀人员的小型火炮;都是令人望而生畏的存在。
  那些被称之为红夷大炮的长管重炮,拥有超过八尺的炮管、六寸的膛孔、发射的是超过了二十五斤的实心弹,放在船首就像是蹲伏着的怪兽一般。
  只需要数发就可以摧毁一艘船舰。
  邓子龙调查的时候,对重炮的威力进行过估算,至少能够在三百步(约400米)的范围内,有效毁伤敌舰。
  这种名叫加莱塞战舰,堪称海上巨兽。
  不过幸好,这种海上的庞然大物,能够在三百步外有效毁伤敌舰的战舰,并没有被部署到吕宋。
  殷正茂其实可以等一等,等大明吃透了郑和出使水程等一系列的旧案之后,设计并制造出一种至少能称得上战舰的船只,再前往吕宋,对红毛番进行征伐,这本来也是殷正茂的打算,他在南澳岛训练那些招安匪寇,等待船舶的营造。
  但是邓子龙带回来的消息,让殷正茂不得不吃下这碗夹生饭。
  因为邓子龙登岛的侦查之中发现,那些红毛番正在制造加莱塞战舰,这种被红毛番视为荣耀的战舰。
  隆庆五年,在勒班多海战中,红毛番凭借着加莱塞战舰,战胜了不可一世的鲁密国(奥斯曼帝国),击毁了鲁密国超过两百艘战船,俘虏杀死了鲁密国超过九万名士兵,一举奠定了红毛番的霸权地位。
  无论是吕宋总督弗朗西斯科、还是总指挥高第、勒比撒里,亦或者是那个红发美人罗莉安,在谈到这场胜利的时候,总是毫不犹豫的挺起胸膛。
  吕宋,马尼拉港的那个城堡里,造船厂里,正在建造加莱赛战舰,而且在明年三月份之前,就能够完工,邓子龙亲眼看到了战舰的龙骨和相应的火炮正在被打造。
  这种海上巨兽,并不能帮助红毛番更深入的进入内陆,但是可以完完全全的控制海上的航路和海港的进出,也意味着,红毛番可以从漫长的海岸线上,任何一点进攻大明。
  这种威胁对于殷正茂而言,是决计不可接受的,所以,他出发了。
  殷正茂的舰队在海上的航行极为顺利,从广州电白港到吕宋的航线已经极为成熟,能够招募到足够的舟师,牵星过洋。
  漫长的二十五天航行,抵达吕宋西南部沿海海港班事兰的时候,大明舰队一百五十条船,逃走了七艘、沉没了三艘,这些逃走和沉没的船全都来自于林凤军。
  剩下一百四十条船。
  而殷正茂率众抵达的地方,叫班思兰。
  这里本来不叫班思兰,而应该叫做密雁。
  密雁港的红毛番守将名叫撒示洛,在大明船只抵达的时候,撒示洛稍微抵抗之后,就立刻向马尼拉的方向撤退。
  而此时的舰队中也出现了两种声音。
  “二十多天的航行,我们需要休整,养精蓄锐,而后再向马尼拉进军,一举消灭马尼拉的红毛番。”参将梁守愚表达了自己的观点,二十天的航海,所有人都非常的困乏,尤其是招安而来的海寇,修整之后,再继续进攻。
  邓子龙则非常不赞同的说道:“敌人守将已经逃跑,必然会示警马尼拉的红毛番军队,兵贵神速,如果我们休整,就错过了战机,此时就应该立刻扬帆起航,攻打红毛番,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红毛番对这些土地根本没有执念,所以才会一触即退,他们的根基就是那个矗立在马尼拉的城堡,城堡在,一切就在,城堡不在,万事皆休。”
  “只要有那个城堡在,我们无论占领多少土地,等到马尼拉的红毛番得到了补给,等到大帆船回航,立刻就会切断我们的海港,将我们在吕宋的军队,一点点的蚕食,只有最快的打下那座城堡,才是致胜的关键。”
  张元勋看着堪舆图说道:“我觉得邓子龙说的有道理。”
  “有没有可能,我的部下已经无力再战了?”林阿凤低声说道:“大家都知道的,二十多天的航行,他们已经不能作战了。”
  三千浙兵,仍然生龙活虎,五千余海寇已经苟延残喘,毫无战斗力可言。
  “我就是这个意思,不能再战。”梁守愚表示了自己的想法,浙兵还能打,海寇已经没什么士气可言了,接下来是攻坚战,没有炮灰,怎么攻坚?
  浙兵一共就三千人,精锐攻坚,死伤大明军无法接受。
  殷正茂开口说道:“林阿凤,你带所部立刻开始卸船,两个时辰内,必须卸完,就地营造,两个时辰后所有水寨小船,必须随我座舰出发。”
  “邓子龙你带一千人,十五船为先锋,现在立刻扬帆,突袭马尼拉海港。”
  “梁守愚你带一千人,十五船为犄角压阵接应,一旦邓子龙所部无法攻克港口,立刻支援,有溃败之象,立刻前往接应。”
  “张总兵,伱带一千人,座舰,压制城堡支援港口船舶和军士,务必在邓子龙攻克港口之前,阻止敌方援军,力有未逮,负责殿后。”
  “出发吧。”
  殷正茂直接开始下令,他亲自领兵作战,之前在广州府他已经做了很多次的推演,只是他发觉,自己可能错了,对方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弱小一些,当然也可能是两国的作战方式不同,出现了这种差异。
  哪有一接战就逃跑的?
  林阿凤的那些部下的海寇,架着船撞向了海岸,而后从船上跳下去,嗷嗷叫的冲了上去,红毛番就对天放了三铳,直接撤退了。
  甚至连压阵的浙兵都没有出动,密雁港就已经落到了大明的手中,敌人的抵抗意志,已经不是薄弱,而是一击即溃的乌合之众了。
  殷正茂果断调整了自己之前的作战计划,他之前计划攻破密雁港后,休整三天,而后步步为营的向马尼拉进攻,而现在殷正茂选择了一种激进的打法。
  殷正茂等待了两个时辰,林阿凤带着部下,如期完成了任务,时间也来到了下午,而殷正茂扬帆出海,向马尼拉而去。
  邓子龙、梁守愚、张元勋等一众,已经率先出发,甚至已经开始了和马尼拉的红毛番的交战。
  月色皎洁而明亮,殷正茂赶到时,已经入夜,邓子龙已经完全占领了海港。
  殷正茂拿出了千里镜观察着战场,小船在海面上航行,这是己方八橹快哨船,哨船射出了箭矢,钉在了火把照亮的靶标之上,掌令官将消息传到了殷正茂手中。
  殷正茂看向了海面,一个幕僚借着明灭的火光,念道:“邓参将拿下了海港,杀敌二十八人,烧毁敌人夹板舰五只,夺得夹板舰一只,击破夷贼小舟五十余只,夺盔甲、刀剑、罗经、海图若干留存。”
  殷正茂的千里镜看向了海港,海港的战斗已经趋近于尾声,火光蔓延,五艘夹板舰,如同五个大火炬照亮了海面。
  夹板舰,也就是红毛番称之为卡拉维尔帆船,这是一种三桅远洋帆船,荷载约为两百料,算是武装商舶的一种。
  而深入海上的栈道一共有五条,每一条都被浙兵所占领,而栈道之上,只有零星的铳声响起,还有战斗的余波,邓子龙还在港内索敌,红毛番养了不少的倭人、黑番、亡命之徒,这都是追击的目标。
  幕僚继续说道:“张总兵率部阻截红毛番的援军,敌军试图从水门出,但是被张总兵堵了水门出不来,而后又从陆上三次想要从营堡支援海港,皆不能成行,被堵了回去。”
  殷正茂看向了营堡,营堡被月光镀上了一层洁白的银膜,营堡的城墙上,火光熠熠,也有人影偶尔闪过,而在水门的位置,两艘二百料的斗船,横在了水门之前,而张元勋带着手下一千军士已经完成了布防,红毛番再想出城,难如登天。
  一些吕宋人冲出了城门,似乎想要突破张元勋的封锁,却被箭矢、火铳给挡了回去。
  “伤亡如何?”殷正茂低声询问道。
  幕僚快速的说道:“邓参将所率,死三人,伤五人,梁参将仍在压阵,并无伤亡,张总兵所率,死五人,伤十二人。”
  殷正茂发现,张元勋和邓子龙已经完全掌控了局势,那么接下来,就轮到了殷正茂了。
  “就剩下了一个难啃的骨头,这个红毛番赖以生存的坚城营堡。”殷正茂挥了挥手说道:“开始吧。”
  殷正茂特意为这座营堡,准备了一个大大的惊喜,从邓子龙汇报敌情开始,殷正茂都在想这个红毛番最大的底气,这个看似不可攻陷的城堡,到底应该如何快速的攻破。
  殷正茂给出的办法叫做一力降十会。
  一个时辰后,邓子龙和张元勋合兵一处,开始对营堡发动了进攻,只是这种进攻,雷声大雨点小,火铳、火炮、弓箭不停的射击,慢慢的火铳和火炮都不响了。
  总指挥高第看到只有弓箭射向城中的时候,终于松了口气,对着旁边的勒比撒里说道:“和我们过去遭遇的那些土著人的进攻一样,畏惧城堡的火炮而止步,却又想要攻破这里,因为所有的财富都藏在了我们脚下。”
  “虽然他们有一些火器,但不过是普通的海盗罢了。”
  勒比撒里看着城外没有了什么火光之后,笑着说道:“司令说的非常对,他们现在的进攻已经开始变得疲软了起来,我们可以选择喝一杯,然后睡个好觉,等到天亮以后,他们最疲惫的时候,展开反击?”
  “或许可以找一个美人?”
  高第长笑了几声,摇头说道:“罗莉安自从见到了那个东方人后,就把灵魂出卖给了那个男人,或许找不到美人了。不过喝一杯是一个不错的主意,从墨西哥来了一批糖酒,甜美的味道之下是直击灵魂的酒精。”
  弗朗西科斯站在城墙上,看着不断落到城中的箭矢,躲在几个盾兵身后,气急败坏的说道:“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海盗,这么没有礼貌!司令和副司令,你们明天早上,一定要把他们赶到海里去!”
  弗朗西科斯离开了城墙,准备回他的总督府好好的睡上一觉。
  没有人攻破过他们的营堡,从开始航海之后,这种不规则城墙、女墙、护城河、缓坡、水门保证补给的营堡,从来没有被土著们攻破过。
  弗朗西科斯、高第、勒比撒里,对城外海盗判断为倭寇,有些倭寇拥有铁炮,就是一种很落后火铳。
  在三人离开之后,红毛番的亲督卫队也越发的懒散了起来,多少年了,土著若是能攻破这种营堡,他们红毛番凭什么横行四海之上?
  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堵门的两艘斗船在夜幕之下,缓缓被拖离。
  换了两艘船在再次堵住了水门,而后船员们似乎放弃了这两艘船,纷纷跳入水中,游向了岸边,这就造成了一种假象,似乎海盗们只想用船堵住水门,不让里面的人出来,好好劫掠一番离开一样。
  一声巨响,如同晴天霹雳,闷雷似的轰响声越传越远,火光从两艘船上炸裂开来,大地猛烈震动着,而火光如同一轮皎洁的月光一样的耀眼,水面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凹坑,而后水开始快速回流,激起了四丈多高的水花,灵芝状烟云,在爆炸后缓缓升起翻涌着。
  在轰鸣声中,水门的闸口,城墙被完全笼罩在了火光之中,而后猛地炸裂,慢慢倒塌。
  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四散开来,甚至连近百步外的邓子龙的帽子,都被掀翻在地。
  “殷部堂玩的这么大吗?”邓子龙摘掉了耳朵里的棉塞,呆滞的看着那升腾而起灵芝烟柱,喃喃自语道。
  殷部堂准备了破敌之法,这两艘船上,堆满了火药而后送过去,把水门直接炸塌的招数,实在是让邓子龙瞠目结舌。
  这种作战方式,实在是太过于奢侈了,邓子龙就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
  “要不提前准备棉塞呢?”张元勋也是叹为观止,殷部堂这根本就是拿银子砸出来的攻坚。
  一力降十会。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殷正茂放下了手中的千里镜,摘掉了耳中的棉花,颇为平静的说道:“下令进攻吧。”
  擂鼓出兵,一阵阵的鼓声盖过一阵,大明军接阵开始进攻,而红毛番似乎被炸晕了一样,面对大明军的接近,他们并没有开炮也没有发铳。
  邓子龙和张元勋率领浙兵,没有任何阻碍的踏进了这个不可攻陷的城堡之内,杀戮开始了。
  战争没有任何的仁慈可言,杀死敌人,就是对敌人的最大尊重。
  次日的清晨,太阳依旧从东方升起,朝霞洒在了水面上,被海浪打散,波光粼粼。
  而邓子龙也结束了营堡内的战斗,开始点检自己的战利品,所有的盔甲、刀剑、罗经、海图、船志、火铳、火炮等一律留存,军士们在战场上割着首级。
  邓子龙俘虏了总指挥高第,他认识邓子龙见到邓子龙就恼羞成怒,拔出了佩剑要求决斗,被邓子龙一个回合就放到了,而张元勋俘虏了吕宋总督区总督弗朗西斯科,梁守愚去追击逃走的副总指挥勒比撒里。
  邓子龙还俘虏一个人,罗莉安,这个女人看到邓子龙的面孔时,格外的惊讶,这个在马尼拉,风流倜傥带着东方君子魅力的人,居然是个军将。
  殷正茂站在朝阳中,驻足而立,金红色的霞光洒在了他的布面甲之上,他看着市政厅和总督府的建筑,不断的点头说道:“颇为精美的建筑群。”
  广场之上,有一组雕像,这些雕像神态各异,斗志昂扬,而在雕像的石柱之间,有铁栅栏间隔,铭牌上刻着几个字,通事说,上面写的是:巨人与神的战斗。
  穿过铁栅栏能看到里面的市政厅大门,大门上有一个巨大的徽章,那是一个族徽,代表着大佛郎机王室,殷正茂在里亚尔银币上见过那个徽章,而在巨大的族徽之下,是几个附属国的徽章,通事并不清楚,那代表着什么。
  不同于大明的棱角分明,这里充满了各种曲线,各种线条比例恰到好处、半圆形拱券、充满了各种柱式构图的要素,以穹窿为中心的建筑群,确实非常精美。
  “唯一遗憾的是,缺少一个洗澡的地方。”殷正茂对着来到跟前的邓子龙笑着说道。
  邓子龙颇为认可的点头说道:“的确,接下来做些什么?我们一天,就干完了本来筹划五个月甚至一年要做的活儿,攻破这座营堡。”
  殷正茂的所有计划中,甚至连战败的计划都有,唯独没有一日就攻破营堡的打算,这一切来的太快了,快的让邓子龙都有些摸不清楚头脑。
  “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修好这个水门。”殷正茂指着被炸开的水门说道:“其他的一切照旧就是。”
  “一切照旧?”邓子龙面色不解的问道。
  “对,先什么都不做,改变不是一蹴而就的。”殷正茂颇为确切的说道:“我们要适应这里的一切,这里的一切也要适应我们,这个营堡就很好,现在是我们的了,红毛番的统治方式,在我们没有找到更好的替代方案时,暂时不动。”
  “我高估了红毛番,更确切的说,我高估了远渡重洋而来的红毛番的战力,他们大约和林阿凤的下属实力相当。”
  殷正茂站在一个胜利者的角度,客观的评价了红毛番的战斗力,和海盗无二。
  殷正茂进一步解释道:“来到吕宋的红毛番都是走投无路才出海谋财之人,这些红毛番多数都是罪犯,佃户,或者想要发财的亡命之徒。”
  “他们没有更好的路,才来到这里谋求发财,并没有什么凝聚力可言,更别提战力了,只不过是因为吕宋遗王这些海外番夷,根本没有办法攻破他们的营堡罢了。”
  “这也是他们如此轻易落败的原因,大意和傲慢。”
  “和我们大明一样。”
  邓子龙不确信的说道:“和我们一样?”
  殷正茂笑着说道:“对啊,和我们一样,对自海疆而来的敌人疏忽大意,不以为然,抱着天朝上国的心态,以番夷一体混淆看待。”
  “没事,一切都不算晚。”
  张元勋也处理完了手中的战俘,向着总督府而来。
  殷正茂在参观完了市政厅踏入总督府前,眉头紧蹙的看向了海面,对张元勋和邓子龙平静而底气十足的说道:“战争,才刚刚开始。”
  攻破了马尼拉城堡,只是战争的开始,不甘心的红毛番绝对不会看着他们经营了十几年的海港,拱手让人,哪怕这个地方,本身是大明的朝贡国,哪怕这个地方,大明早在永乐年间,就任命过吕宋总督。
  对付强盗,要用强盗的逻辑。
  追击而去的梁守愚在中午时候,就回来了,红毛番的副总指挥勒比撒里被阵斩,梁守愚没能俘虏对方,对方且战且退,抵抗意志极为强烈,梁守愚只好将其全部击杀。
  而那个从密雁港逃脱的守将撒示洛,是接下来要清剿的对象,这些红毛番必须一个不剩的剿灭,而撒示洛在得知马尼拉城堡被攻破后,立刻联合了吕宋军队,想要夺回属于他们的领地。
  撒示洛带领的红毛番、吕宋人联军,并没有给殷正茂带来多少麻烦,大明的南兵加招安海寇,战力更强几分。
  战斗还在继续,而满载着各种战利品的甲板舰缓缓的离开了马尼拉港口,在一艘战座舰,两艘斗船的护航下,向着大明而去。
  而这次夹板舰回航的路线,并不是至广州府,而是直接到基隆,因为黑潮的缘故,到基隆只需要四天,而后到松江府市舶司,这段航程,只需要短短的十五天,黑潮洋流,果然是大洋中的河流,顺流而下速度极快。
  从松江府至大明京师需要十五天,捷报快马加鞭的送回了京师的时候,已经是十月下旬了。
  这份捷报来的极为突然,连朱翊钧都没做好准备。
  “召元辅过来奏对。”朱翊钧颇为兴奋的说道:“朕以为殷正茂可以赢,而元辅以为殷正茂不好赢,但是殷正茂还是殷正茂啊,他果然赢了。”
  吕宋的西班牙军队本身就不是很强,和没有强化过的林阿凤打的有来有回。求月票,嗷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