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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值？怎么个值法？”
  申屠翊回头，似乎并不为千幻一爵的到来而感到惊讶。
  同是天涯沦落人……同为一个人担心，同为一个人愤怒，同没了修为。若说谁能够真正了解这两个人的心境，那就非彼此莫属了。
  千幻一爵看了申屠翊一眼，走到她的身边，双手负在背后，仿佛有着许多难以启齿的情感。他双目看着湖面，眼睛微微眯起，又仿佛是在想着，下一句话要从哪里说起，怎样说才好。
  “不值钱，值交付。”千幻一爵顿了顿，说了六个字。
  “交付？”
  申屠翊疑惑的回头看千幻一爵，见他并没有为自己的言语感觉到诧异，这才又浅笑着问道：“这又是个怎么说法？”
  千幻一爵用食指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道：“这里。就是这里，你忘记了，我记得。吧不知道价值在什么地方，我知道，他知道。”
  申屠翊怪异的看着千幻一爵，总觉得今日的他有哪里不对，仿佛平日里此人冷淡的紧，今日哪里来这样多的不搭嘎的话？
  眨了眨眼睛，申屠翊说道：“抱歉，这件事情，当真不是我能够做主的。”
  后者微微点头，却是没有再多说废话。
  申屠翊上下打量了一番千幻一爵，见他一切安好，无有什么两样，便又问道：“当初我离开之时，你的伤势并不见好，现在好些了？”
  “恩。”千幻一爵淡淡应了一声，并不答话。
  两人间，一时就这样凝固了气氛。不是对彼此的不信任，也不是对彼此的陌生，只是因为，有太多的话，太多的感情想要表达，但是无法找到一个发泄口。
  当一个人陷入哀痛之时，另一个人就会好受了么？不会。只会更添痛楚。
  他们就这样看着北风一阵一阵的刮着，既带不来白雪，也带不来雨水，连寒气也带不走。
  在这个呼气都会凝成一道道白色雾箭的季节，他们沉默的，也只能听着自己的心跳，看着雾气蒙蒙的金色，以及整理着自己胡思乱想到根本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思维。
  “哎呀，瞧，这事！接下去你打算怎么做？我没了主意，听听你的。”申屠翊耸着肩，将别再胸腔之内的一口郁结之气和着呼吸吐了出奇，仿佛无意之间的问道。
  千幻一爵闻言，瞥见申屠翊仿佛并不在意的脸色，仿佛是在质疑她也有拿不定主意的时候。
  可是他能够拿定什么主意了呢？
  打，自己一指头就能够被人捏死。调查，纷纷扰扰能够牵扯出谁来？就算牵扯到了又能够怎么样？
  他明明知道这件事情之中最大的疑点就是在玄览公自己这位主公的身上，可是他不见玄览公出来走动，自己也进不去玄览公府，仿佛一下子都为敌了，又有什么办法？
  思量半宿，千幻一爵终究是摇了摇头，说道：“且，医好公子再说吧。”
  申屠翊赞同的点了点头。
  她恍惚间想起了那双眼睛。
  就在刚才进屋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那蓬乱的肮脏的头发下面隐约露出的一点亮色，绝望的好似死物一般。
  她的心感觉到酸疼，她想到这眼神就疼，疼的她几乎欲哭无泪，难受的直打哆嗦。
  “我想去找一趟燕神医。”
  又是好半天，千幻一爵才继续说了一个决定。
  “燕子翎？”申屠翊有些诧异的看着千幻一爵。
  “这里的郎中并不能医治好公子，同时，或许能够为你我身上的情况诊断一番。”千幻一爵正色道。
  申屠翊微微一番沉思，便道：“也好，燕子翎的医术你我都信得过的，找她来看看也是个办法。你自己一个人去么？要不要找个人跟着你？”
  “不必。”
  千幻一爵冷声拒绝，早已经大步离开。
  申屠翊没有追上去，更没有强求。武者有武者的尊严，即便是没了修为的修真者，那也不允许别人怀疑他的能力。尤其是像千幻一爵这样纯粹的武者，没有被利益与权力熏陶过的武者之格，是半点容不得质疑的。
  “值吗？不值吗？怎样？又怎样呢？哎……”
  申屠翊叹息一声，仅有一种感叹命运起伏多舛的心境。
  仿佛在这一刻，她终于知道了那些诗人词人，为什么流传后世的十有八九都是被贬谪被罢官的诗词，原来只有等到有这样一种心境，才会觉得自己最为凄凉，凄凉的，唯有自己满脑袋的不知所想。
  驭兽谷。
  这是驭兽谷这多年来的第一场小雪。
  说是小雪，却也并不觉得有多冷，亦或者是有多萧条。
  花儿还是那样的开，水还是那样的流，只是地上多了一层绒毛一般细腻的雪花，天地间静少了些喧嚣，多了另一番美景。
  驭兽谷内的雪无疑是迷人的，不像城池里的大街小巷，才铺满了一层雪花，就被行人踩的满地泥泞，一点都显示不出那洁白来。等孩子闹了吵了，就更加寻不见安静赏雪的地儿了。
  念知打开着窗户，双手托着腮帮子，直呆呆的看着外面。
  仿佛是在看雪，可也不觉得有几多喜悦或是忧愁。又好像是在等人，可眉宇之间也不见等人的焦急。
  “复生姨娘，你说这雪好是不好？”念知头也不回的问道。
  复生正在屋子内升起一个方鼎的炉火，连炖着打猎来的一种叫做貔鹿的野兽，形似麋鹿，可是懒惰的连走都不愿意多走，是十分容易被捕捉的野兽，大多都成了猎人们打中的肉餐。也亏得是貔鹿能生养，不然早就绝迹了。不过也正因为这貔鹿懒散不愿意多动，其肉质就格外的肥美，若是顿成一锅鹿肉，那肉入口就能够化了。
  “好，怎么不好？下了雪了，空气也就清新多了，你这小家伙也就能寻个理由懒床，是也不是？”复生说着说着，就取笑起念知来。
  其实下雪并非是懒床的理由，或许是常人行走赶路的障碍，可是对于他们这些修真者来说，这些雪有无皆可。
  “恩，我也这样觉得。人说瑞雪兆丰年，现在连四季如春的驭兽谷都下雪了，明年指不定有个好收成。”念知似有所想的说道。
  “嚯！”复生笑了一声，看了念知好几眼，笑的所有牙齿都见着了：“你这小小年纪，还惦记着收成呢？等你修炼到了境界，直接辟谷就是，整日里喝些水就成。”
  “喏，这方肉是好了，你吃是不吃？”复生打开鼎盖，顿时一股浓郁的肉香味就弥漫在空气里，小雪带来的稍微些许寒气也都感觉不着了。
  念知闻言，三下五下的从窗台上爬下来，一边跑到桌边端碗盛肉，一边念叨着：“吃！怎么不吃？这样的肉以前我一年都吃不着一回呢！”
  复生给自己盛了碗肉汤，一边吹着汤的热气儿，一边问道：“居然比我还可怜些。想当初，还没碰着你师傅之前，我们几个都是把平时攒下的钱去买肉，虽然都是最不好的肉吧，可吃着有油水，倒也能掐吧掐吧过一个冬天。要是实在要不到钱了，我就去那些狗大户人家里偷些肉啊鸡啊的，和你说，寻常那些看门狗家丁仆人什么的，可都逮不着我！”
  “咦——复生姨娘，你还做偷盗的勾当呀！”念知摆了摆手，带着些语气。
  “呵！咋地？那些狗大户吃的都是百姓家的，这年头，越是有钱的就越是心术不正，偷他一块肉一只鸡，那也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你也是乞讨来的，这人心总不用我说了吧？你还嫌弃呢？呃……唉呀妈呀，烫死了！”复生没好气的说了一句，猛一口喝了肉汤，简直烫到了心窝子里去了，连眼泪都能够呛出来。
  “咯咯咯咯……”念知大笑了好一阵子，才递给复生一块手帕，道：“给！”
  “小东西，存心的你！”复生念了一句，擦了擦眼角的眼泪。
  “那些人做坏事是不对，可是偷也是不对的，复生姨娘以后可别了。”念知扬起一张小脸，很“严肃”的说道。
  “嘿！就你这小不点儿还要你教我呢？吃你的吧！”
  复生手指一点念知额头，又惹得念知捧腹大笑。
  笑过了，念知的脸上就显得有些落寞起来，双手抓着一块肋骨，狠狠的咬了一口，简单嚼了几口就囫囵吞了下去。
  “以前我不喜欢下雪，那时候街上人少，我要不到钱，也要不到吃的，又冷的慌，要是小霸王过来要不到份子，我还得挨打……”
  复生眼神变得温柔，伸手揉了揉念知的脑袋，柔和的笑着，道：“过去了，啊？”
  “复生姨娘，我想师傅和青衣姨娘了。”
  念知放下肉，眼泪珠子一下子就掉了出来，害的复生慌手慌脚的不知所措。
  “别哭，别哭！这又不是见不着了。”复生一边给念知擦眼泪一边安慰道。
  “恩。念知知道。这多年了，就只有师傅、青衣姨娘和复生姨娘，还有楼主对我好，就是想他们了。以前下雪的时候就想着，啥时候我也能够和最亲近的人吃一次热乎乎的饭呢，可是想着想着，都只是个梦。”念知的眼泪擦了又来了，反而哭的更加凶些。
  复生七手八脚的那手绢，只好说道：“什么梦呀？这不是腊八了么？腊八过了就是年关，到时候一定都在一起。”
  “那楼主什么时候回来呀？复生姨娘，我担心师傅，我得在她身边，不然她的修为就恢复不了。她没了修为，那那些坏人就都能够欺负她啦……念知不能让师傅委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