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秋姨娘出来。”
  明明是简单的一句话，说话人瞧着又瘦瘦小小，身量也还没自己高，可这么沉着嗓子说出来，叫两个丫鬟互相看了彼此一眼。
  也出卖了此刻眼中的慌张来。
  这府里谁人不知大小姐的性子，往好了说脾气好，往坏了说那便是胆小如鼠，别说是打骂奴婢，就连高声说话都不曾，怎么今儿个看到了不像是真的。
  这般气度这般神色，倒瞧着有几分老爷的影子在。
  个头稍高些的那个机灵些，眼看着不对忙对着夏洛笙行了个礼：“还望大小姐恕罪，奴婢这就去叫秋姨娘。”
  说罢拉着那个脸圆的丫头就跑了，青兰瞧着她们的身影撇了撇嘴：“这秋姨娘是怎么回事，连院里的丫鬟都不会管，真没个规矩。”
  “青兰。”虽说叫住了青兰，可夏洛笙语气里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反倒是笑着瞧着人点了点头。
  有了夏洛笙这般首肯，青兰说起来更是像竹筒倒豆子：“哪有人家是嫡小姐要给姨娘低头的，也不看看自己算什么东西！”
  “到底是丫鬟爬上来的，上不得个台面。”
  青兰声音清脆，这会儿抬高了些都能叫整个如意院都听见，直到听到夏洛笙轻咳了一声，青兰才算是停了下来，捏了捏自己的脖子回到了夏洛笙后面站好。
  低垂着眉眼，全然看不出方才那股泼辣的劲儿来。
  这边青兰的声音刚落下，那头就有一股甜腻的香气飘了过来，与之而来的还有一声娇媚：“秋叶不知是大小姐，未曾出来迎接，还望大小姐恕罪。”
  声音比人到的还早，等到人走到了跟前，青兰忍不住皱了皱鼻子。
  这人身上的香膏味儿也太腻人了。
  夏洛笙抬眼，只见一妇人扭着腰肢走到了自己面前，容貌算不上的绝色，只是近看才发现眼睛如同含了一汪春水儿，湿漉漉的抬眼朝人一看，似是有千言万语要说出口，嘴唇丰盈饱满，涂了口脂泛着嫩粉色，嘴角如同丈量过一般，刚好上扬出一个勾魂的弧度来。
  比起好模样，不如说这人的身段更来得吸引人些，明明还只是初春，这人却已经换上了薄纱裙。
  一身桃粉色罗裙艳丽无比，周围的颜色都被她压了下去，裙角还用同色丝线绣着几株海棠，点缀着金线，一道姜黄色腰带勒出人盈盈一握的腰肢，胸口鼓鼓囊囊的，那层薄纱似乎都要都遮不住。
  走到夏洛笙面前时微微屈膝行礼，腰肢还不忘弯出一个弧度来，头上钗着的蝴蝶流苏簪随着人动作晃了又晃，手腕上不知是套了多少个翡翠镯子，碰撞着叮当作响。
  身后跟着四个丫鬟，一个姨娘倒是好大的气派。
  夏洛笙打量完这位秋姨娘，也不急着叫人起来：“秋姨娘这院子好生漂亮。”
  “多谢大小姐夸赞。”
  秋姨娘说着就要起身来跨夏洛笙的手，结果被青兰一声呵斥拦了下来：“大小姐还没叫你起来。”
  “瞧妾身这性子，只是见大小姐一眼便觉得合眼缘，妾身这院子也是许久没旁人来过，一时间多有冒犯。”说罢秋姨娘又跪了回去。
  倒是个能忍让的，夏洛笙瞧着秋姨娘明明眼里明明闪过一丝不甘，可却能在面上却丝毫不显露的样子，心里倒是对这人高看了几分，难怪能在柳姨娘的手底下爬到了这位置。
  她还怕是个蠢的，是个聪明人最好，也好叫她省些力气。
  “秋姨娘快快请起。”夏洛笙走上前去，装作热络地扶起了柳姨娘：“我这丫鬟不懂事，姨娘千万别忘心里去。”
  你这丫鬟不懂事？方才骂的整个如意院都听到了也没见你拦着一把。
  只是心里这么想，秋姨娘这话可不敢说出来，只得依旧赔着一副笑脸：“大小姐说得什么话，是妾身安排多有不当，大小姐放心，妾身已经罚了那俩丫头了。”
  秋姨娘也趁机悄悄打量了夏洛笙几眼。
  一身翠色的长锦衣，上头连花都未绣，腰间松松的绑着一条白色宫绦，瞧着素净极了，莹白的腕子上只戴了双绞丝银镯，更衬得人手腕纤细白净，墨发如瀑只挽了一个云鬓，极其简单的装扮倒更是衬出人的好样貌来。
  眉似远山，眼含秋波，唇不点而红，皮肤细润如上好的温玉，远远看过去亭亭玉立，光是那通身的气度便不似凡人。
  到底是嫡出的大小姐。
  只是这一向安静的大小姐忽地找上自己，秋姨娘没来由的眉头跳了跳，不敢就此掉以轻心。
  “秋姨娘。”夏洛笙嘴角轻扬，装作不经意的开口：“今日忽来打扰原是笙儿不对，只是听说秋姨娘这里花草长得极好，哪个院子的都比不上，笙儿特地来跟姨娘讨要两盆。”
  “回去装点着院子，也瞧着有个好颜色。”
  丞相府的嫡小姐还要到自己这里来讨要花？
  秋姨娘眼睛一转，脸上的笑意更胜：“大小姐这是哪的话，您只需说一声，别说是两盆，就是整个院子的花，妾身都叫人给搬过去。”
  “秋姨娘果真是个好性子。”倒像是真心称赞秋姨娘一般，夏洛笙便说便随着人往院子里走，瞧着真的只是来看花一样。
  看见一种花便指着要秋姨娘给她讲讲，这么绕了大半个院子下来，秋姨娘脸上都有些绷不住了。
  “大小姐若是喜欢哪盆，直接叫人端走便是，妾身眼下有些疲乏，今日恐怕老爷还要歇在这里......”
  就差直接说要自己走了，可自己今日到这里主要的事还没办，夏洛笙捂着嘴笑了笑：“原来是秋姨娘累了，那正好我也累了，咱们一起坐下来歇歇吧。”
  这位大小姐怎么像是听不懂一般，秋姨娘揉了揉酸痛的腰，还是陪着夏洛笙坐在了凉亭里，招呼丫鬟煮了壶茶端上来。
  “秋姨娘。”
  周围的花香时不时的飘来，和着龙井的香气倒是怡人，眼看着秋姨娘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夏洛笙不打算再跟人继续演下去了。
  徒然降了的声音叫秋姨娘一抖，看着这位不知要作何的大小姐抿了口茶，动作叫人瞧着就赏心悦目，再抬眼看向自己时，方才的稚嫩全数收回，仿佛换了个人一样。
  “姨娘可否请丫鬟们都退下，我想单独同姨娘说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