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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振山踉跄着身子向前，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上，林朝阳和伟伟一边一个，赶紧抢上前扶住，死盯中年人的眼睛冒出了火，“吃里扒外的东西！你找死！”
  中年人显然心里有鬼，被林家人的举动震慑住了，红着脸，头几乎埋进即将展开的画作里，手里的动作更快，只是相比之前，显得很慌张。
  这时我也注意到，中年人拿的画作绝不是昨天在洗浴中心看到的那一幅，虽然画轴还没有打开，我不敢确定是不是之前交给郑教授的两幅中的一幅，仅从过渡自然、微微泛黄的画纸背面判断，也绝不是林振山给我们展示的那幅拙劣之作可比的。
  “难道这就是闫叔说的惊喜吗？”我压抑内心的兴奋看向闫叔，闫叔正悠闲得品着茶，丝毫不注意眼前发生的一切似的，再看郑教授，笑眯眯一圈圈环视着我们，目光相对，我从郑教授闪着光芒的眼睛里读出了胜利的喜悦和自信。
  “哈哈，林振山！我看你怎么收场！”我心里冷笑着，一道锐利的目光射向林振山。
  林振山却根本顾不得看我，双手摊在身前、表情惊愕而呆滞，终于让我明白了“呆若木鸡”这个词的来历。
  “你们俩进来，去帮帮他！”实在看不过去中年人因为心虚、紧张而满头大汗、笨拙的样子，闫叔向门外招呼一声，两个混混模样的年轻人应声进门，帮着中年人将画作展开。
  “完了！完了！完了！”林振山直视着缓缓展开的精美画作，喃喃自语，林朝阳和伟伟一个跨步冲过去，扭住胳膊将中年人按跪在地上，等候林振山发落，可林振山哪还顾得上他，眼里布满惊惧、无奈和不可置信，毫无先前盛气凌人、趾高气扬的影子。
  我和老鹏、高蓉赶忙上前，满脸兴奋寻找画中琵琶顶端出头的“褚”字，果然在！我们彼此看一眼，点点头，手紧紧握在一起。
  接下来，就是看好戏了！坐回座位，长久以来的压抑、紧张一扫而光，似乎从未有过如此的轻松，我不自主斜倚在春秋椅靠背上，全身重量集中于一点，却丝毫感觉不到硌，饶有兴致得看向林家父子。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林振山突然连呼三声“不可能”，冲过去一把从两个年轻人手里扯过画轴，粗暴得翻到背面，死盯着靠近上角一处，狂笑着如疯了般把画作撕得粉碎，似乎还不解气，又把散落在地上的碎片狠狠踩上几脚。
  郑教授、闫叔静静得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如看戏般并不理会。
  发泄完情绪，林振山拧住中年人的衣领，低下头恶狠狠与他对视着，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桂明，你做的好啊，做的好啊！”
  说完转过身，强作镇定向郑教授说道，“郑老，今天我认栽，是我教人不严，让您见笑了！告辞！”说完向伟伟使个眼色，伟伟会意，起身向郑教授，想要拿回先前的支票。
  “慢着！”郑教授手按支票，一道冷峻的目光射向伟伟，吓得伟伟一愣，立在原地，没敢上前。
  “好大的胆子！交易撤销，画你撕了，支票还有拿回去的道理！当这是哪，我老头子好欺负吗！？”郑教授一字一顿说完上面的话，目光犀利，直视着林振山。
  林振山冷笑一声，“姓郑的，别给脸不要脸！你整我，断我林家财路，我认了，你勾结我的人，偷偷把画换了，玩今天这一出，真当我林家泥捏的吗！进来！”说着大喝一声，手扬至半空向门外狠狠一摆，奇怪的是，门外却没有一丝动静，刚才那帮混混，全都聚在门口，怔怔得看着林振山。
  林振山似乎没有料到这一幕发生，满目惊疑，跺着脚向门外张望着喊道，“门一昆！门一昆！你这个混蛋，他娘的死哪去了！”
  听林振山喊，门口的混混自觉让出一条路，门一昆一步三犹豫凑上前，揣着手，喏喏得答道，“在。。在呢，林先生。。”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让你的人动啊！他娘的把这几个王八蛋押起来！！”林振山是真急眼了，跳着脚朝门一昆吼道，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我们也难免有些恐惧，不过有一点我是相当自信的，有闫叔在，今天林振山就算安排再多混混，扯破了嗓子，也不会有人敢动我们一根儿毫毛，在得罪闫叔和得罪林振山之间做选择，门一昆会毫不犹豫选择后者，除非他脑子进水。
  林振山连喊几声都没有人动，门外的混混商量好似的，连一个犹豫着挪动下身体的都没有。
  看到这一幕，林振山似乎明白了什么，冲过去抓住门一昆的肩膀使劲摇晃着，“今天来的人，老子一人给了一千！一千！我亏待过你门一昆吗？亏待过吗？就是现在这个结果吗？！”
  门一昆被林振山的举动吓傻了，张大了嘴如见鬼般盯着林振山，半天才缓过神儿，哆嗦着从兜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林。。林总，您给的钱我一分没动，全在这卡里，另外，先前您给的二百万，我会尽快凑齐还给您，这。。这笔买卖，咱要不算了，我做。。做不了！”
  说完偷瞄一眼闫叔，红着脸低下头，任凭林振山抓着自己肩膀的手指抠进肉里。
  “你他娘的现在才说！你找死！”林振山猛得把门一昆揽进身前，几乎鼻尖儿对鼻尖儿咬着牙吼道。
  “放肆！在我的地盘上，轮得着你撒野！来呀，拉开他俩！”闫叔磕磕手里的茶杯，不耐烦得喊一声，四五个围在旁边的混混一齐上前，不由分说掰开林振山的手。
  见父亲受委屈，林朝阳拧着眉就要冲上前，被伟伟一下拦腰抱住了，怎么挣都挣不开，只能愤愤得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到底是年轻，经历少，使出吃奶的力气身子向前探着，眼里不自觉又溢出泪水。此时的伟伟是明白的，冲上去只会让老板多挨几下打，更吃亏，就凭他们三人，别想沾到一点儿便宜。
  “郑先生，我们有眼不识泰山，今天我们认栽，请您高抬贵手，留林家一点儿脸面！”待林朝阳安静下来，伟伟转身走向郑教授，深鞠一躬说道，身子始终弯着，看得出，若郑教授不答应，绝不起来。
  被推搡至堂屋的林振山两眼冒火看向伟伟，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他能说什么呢？责怪伟伟擅作主张？接着与郑教授，或者说我们叫板？还是认怂？恐怕现在的选择，求饶的话从伟伟嘴里说出来是最保全林家脸面的，林振山无奈得仰天叹一口气，林朝阳赶忙上前扶住父亲的胳膊。
  “老闫，你看呢？”郑教授将支票向前推一推，看向闫叔说道。
  “老郑，你和小文的买卖是我介绍的，今天要撤销的是林家，咱俩是局外人，接下去怎么做，还得他们事主儿自己决定。”闫叔说完微笑着看看我，手指在桌面有节奏得敲着。
  我低头思索一下，又看看老鹏和高蓉，起身向郑教授和闫叔分别鞠一躬，接着说道，“郑伯伯闫叔叔，今天的事谢谢您替我们主持公道，画作是真是假，恐怕不必再多言，林老板有言在先，画作是真，支票归我们，而且他还把画吃了，拿支票不急，我现在就想看看林老板怎么吃了这画！”说完冷笑着挑衅般看向林振山。
  “对，对，现在撕得碎，好消化！”老鹏不失时机补充道，瓮声瓮气的语气，惹得屋内外一阵哄笑。
  面对我的挑衅，林振山不怒反笑，自嘲般环视一圈儿屋内的人，最终将目光停留在门一昆身上，门一昆不敢直视，羞赧得低下头，眼睛毫无目的得在四周地板上踅摸着什么，秋风微凉，额头却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林振山仰头向天花板长叹一声，苦笑着摇了摇头。
  伟伟将身体躬得更低，双目紧闭，仿佛早已接受了失败的结局，时刻等待胜利者的审判，只有林朝阳咬着牙狠狠得看向我们，布满泪水的双眸里，恐惧却明显多于愤怒。
  “小文啊”郑教授悠闲得把玩着红木座椅把手，微笑着看向我说道，“俗话说，得饶人处且饶人，今天是林老板错怪了你们，这里面也有我老头子的责任，不过你硬要人家吃了这画，可是不给人留后路啊，这样不妥，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说呢，林老弟？”郑教授说完将目光转向林振山。
  林振山闻声抬起头，微微闭上双眼，紧咬嘴唇，眼皮在颤抖，一副悉听尊便的样子。
  郑教授也不理会他，接着说道，“今天的事儿，我做个和人，林老板把画撕了，算是这件宝贝最终落在了林家，支票理应归小文一方，不过像‘吃画’一类的赌气话，任何人可不许再提，过了今天，出了这个门，这件事从此再无瓜葛，你们双方意下如何呀？”边说边打量着我们，笑容沉静而充满自信，语气平缓却字字掷地有声，丝毫不给我们任何反驳的余地。
  “我同意！郑伯伯，我一切都听您的！”我率先起身说道，说完扬扬下巴，冷笑着看向林振山。
  听到郑教授的话，伟伟已直起身，与林朝阳一起，一边一个扶在林振山左右，林振山捋捋额前被汗水打湿的头发，长呼一口气，抱拳向郑教授说道，“郑老，领教了，恕振山有眼无珠，班门弄斧！我同意！”
  “那好啊！”郑教授拍拍座椅扶手，感慨着说道，“皆大欢喜！”
  “等等，我还有话说！”林振山接着说道，一下将所有人注意力吸引到他身上。
  “林老板，还有什么想说的，但说无妨！”郑教授眯起眼睛看着他，淡淡得说道。
  林振山转身向我，掸掸衣襟，手背向身后，强装出来的笑容是那么僵硬，看得我直恶心。
  “文宁”林振山思忖下开口道，“两次较量，林家都输了，佩服你的胆识与手腕！”说着对我拱起手。
  我赶忙起身还礼，微笑着说道，“林老板过奖了！彼此彼此！”眼神却依旧如往常般犀利，今天这场较量，我们再一次完胜，我可以对林振山有“礼”，但绝不会把自己半点大度和仁慈送给这个流氓！
  “不过我们的较量还没完，你与赵董之间的约定依然奏效，你不是想帮齐秋国拿回邮票吗？我在天津等着你，等着你老太爷的书信！”林振山狞笑着将身子探向我，字字透着阴冷，寒气逼人。
  “好啊，乐意奉陪，不见不散！”我用同样的表情回敬着他。
  “那你找到了吗？”林振山突然反问道，眼里射出一道贼光，似乎想在不经意间扳回一分，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分，可以为林家挽回一点儿面子。
  “呵呵，没有呢，哪有那么快！”我冷笑着立马答道，这是我与师傅商量好的，早已熟记于心！怎会不脱口而出呢？看着林振山因为委屈、愤怒、错愕而扭曲的脸，那种感觉，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