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君这话来的很是突然，言非凡可以说没有半点的思想准备。
  一时之间，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卢老头可是严苛的很。
  以他的观点，这样的大手术，没有十年的手术临床经验，根本就没有主刀的资格。
  所以，卢君这话一出，不止是言非凡，还有另外一位手术助手万伟医生，连同手术室内的器械护士、巡回护士、麻醉师等人，也都是惊讶不解的看向了他。
  就见卢君眉梢一挑，盯着有些愣怔的言非凡，语带严肃的问：“变傻了吗？”
  “言非凡，你是对自己没信心，还是不敢？”
  言非凡这下终于反应了过来，赶紧回道：“老师，我有充足的信心，也有主刀的胆量。”
  “只是一时不敢相信，嘿嘿……”
  话语之间，言非凡动作不慢的挪到了手术台的主刀位置。
  他又赶紧的让护士重新调整手术显微镜的位置和高低，唯恐卢君又改变了主意。
  经过这一番临时调整，这台椎管内肿瘤切除手术，比原计划的时间晚了近十分钟后，正式开始。
  言非凡对这名患者椎管内肿瘤的位置和情形，可以说是了熟于胸。
  对于剥离这肿瘤所需要的精细手法、技法和耐心，言非凡更是不缺。
  这段时间，类似手术，他也全程经历过几次。
  再加上意识世界的手术模拟这一大杀器，言非凡也算是经验丰富的老将了。
  主刀这台手术所需要的知识、技能和经验，言非凡可以说全都具备了。
  这也是他在没有思想准备之下，就敢开口应下的底气所在……
  上午近十二点，王川做完一台手术，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意外发现贾馨在办公室等着他。
  “贾馨，你不在家好好休养，怎么来了？”
  王川语带关切的责怪道：“有什么事情，你打个电话就可以了，不必跑来一趟的。”
  贾馨用手指轻轻的点了点用棒球帽盖住的脑袋，说：“恢复的差不多了，不影响日常活动。”
  停顿了一下，她又郑重其事的说：“主任，我过来是有一件事，要跟你谈一下。”
  王川微微一怔，道：“好，我们坐下谈吧。”
  两人来到会客区，隔着茶几，坐在了两侧。
  坐下后，贾馨也不说话，只是看着王川。
  没一会儿，她就注意到王川的手脚，似乎无处安放了，身上也好像长了虱子似的蠕动起来。
  这是紧张不安了。
  贾馨暗自一叹，轻声道：“主任，我要辞职。”
  “哦……什么？”
  “辞职？”
  神情一松的王川，又陡然紧张起来。
  “贾馨，怎么回事？”
  “好好的怎么想起辞职了？”
  “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当时说错的话吗？”
  贾馨摇了摇头，抬起右手，一边活动着五根手指，一边说：“我这右手到现在还有些发麻发木。”
  “上午，邱医生给我做了一个细致检查，说这可能就是脑瘤手术的后遗症了。”
  “最终能不能恢复如初，她不敢保证。”
  贾馨又轻叹道：“虽然日常活动不受影响，但手术室的工作，肯定是不能继续了。”
  王川急忙道：“不能做器械护士，就做别的。”
  “以你的资历和能力，管理手术室，管理护士，或其他的管理工作，都是可以的。”
  “再说，你这才多少时间啊？”
  “颅脑手术恢复两三个月，甚至是半年，一年，才完全恢复的情况，是常见的。”
  “你可别着急。”
  贾馨轻轻的笑了笑，说：“主任，我没着急，这个右手麻木，严格来说，算是一个离职借口，”
  “真正的离职原因是……”
  她停顿了一下，缓缓开口道：“我已经接受了唐铮医生的邀请，将要去知音医美担任副院长，负责日常管理。”
  王川沉默一下，确认的问：“贾馨，你这是下定决心了？”
  贾馨点了点头，故作轻松的说：“下定决心了，不会改了。”
  “这可是知音医美的副院长位置呢，从护士之位一步跃升这个岗位，机会很难得的。”
  “唐医生还允诺了高薪，还给配车，再说距离我家也更近了一些。”
  “傻瓜才会拒绝这样的机会。”
  王川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说：“是啊，这确实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接下来，两人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几分钟后，贾馨站了起来，说：“主任，过几天，我来办理离职手续。”
  王川摇头道：“不需要这么着急，还是先按照病休来拖着。”
  “知音那边，也是千头万绪，如果在那边做的不开心，或者不适应，那就再回来。”
  贾馨嗯了一声，又接着道：“谢谢。”
  “主任，我先走了。”
  “哦，我送你……”
  王川把贾馨送到办公室门口，主动的打开了办公室之门。
  他有些动情的说：“贾馨，只要你愿意回来，只要我还在主任位置上，这里就永远欢迎你。”
  贾馨眼圈就是一红，“主任……”
  她看着王川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成熟又帅气的脸庞，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她踏出了办公室，走向楼梯方向，越走越快，直到身形转进楼梯，也没有回头。
  王川看着贾馨消失在楼梯口，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怅然若失的感觉。
  他想抬腿去追，却发现没有留下对方的理由。
  王川其实知道。
  有一个理由，绝对可以留下贾馨。
  但是，王川犹豫了，也害怕了。
  王川不能确定，那究竟是爱，还是因为长久的陪伴而结下的类似亲情的羁绊。
  下午近四点，言非凡主刀的第一台椎管内肿瘤切除手术，历时五个多小时后，终于结束。
  在一片祝贺的鼓掌声中，言非凡很是得意的看向了卢君主任。
  这在卢君看来，现在的言非凡就像是考试考了一百分，期待家长夸赞的小朋友。
  实在幼稚的很。
  只不过呢，言非凡这台手术，确实做的不错，值得鼓励。
  他满意的颔首道：“做的还可以。”
  卢君又转头吩咐：“万伟，收尾工作你负责。”
  “还有，晚上课题组的聚会安排？”
  万伟急忙回道：“主任，已经安排好了，就在那家相当不错的家常菜私房菜馆。”
  卢君嗯了一声，又看向言非凡，说：“你和我一块出去，见一下患者的家属……”
  言非凡跟着卢主任出了手术室。
  在出手术区之前，两人在脱手术衣、橡胶手套之际，言非凡忽然注意到，卢主任的右手背上贴着一张医用胶布。
  “老师，你的手？”
  卢君举起右手，又活动了一下。
  “小子，你应该感谢我家那个无法无天的小魔王，要不是他把我的手，给意外烫伤了。”
  “你今天可没有这主刀的机会了。”
  言非凡有些恍然，就听卢君又接着道：“我原本想着，给你一个机会，也算是一个考验。”
  “不过，只要你犯下一点错，我就会把你轰下去，自己忍着疼完成手术。”
  “从结果来看，你完成的还不错。”
  言非凡嘿嘿的笑了笑。
  他跟着卢主任出了手术区，就有七八人呼啦一下快步迎了上来。
  这时，言非凡的眼角余光发现，邱阁医生也在三五人的陪伴下，缓步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