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先生。”
  张医生进去时，徐斯年睁开了眼，定定地看着他，看的他心里一阵发慌。
  “我来给您日常检查一下，您可以不用紧张。”
  他拿出仪器进行检查。
  徐斯年的心跳有些急促，像是憋着股劲，又像是……
  张医生凭着自己多年的行医经验，目光从徐斯年的脸上一寸寸地扫过，最后停在他不断屈起放下的右手食指上。
  确认了自己没有看错，张医生很快意识到什么，从兜里拿出手机，打开便签，把手机举在他手指能够到的地方。
  徐斯年艰难地活动手指，在屏幕上戳出几个字——
  让我死。
  张医生对他笑笑。
  “这我说了不算，你说了也不算。”
  徐斯年痛苦地闭了闭眼，再次活动手指。
  徐泽楷。
  张医生摇头：“徐医生说了也不算。”
  他好心地告诉对方：“徐先生，现在左右你生死的，是门口那位，她不想你死，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
  只要裴歆兰一句话，徐泽楷情愿拿自己的命换徐斯年活。
  徐斯年的手指在空中顿了顿，慢慢垂了下去，望着雪白的天花板，眼神犹如一口枯井。
  张医生在他耳边叹了句：“我能理解你，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倒不如死了，可有人理解不了。”
  知道了徐斯年有可能恢复如初，裴歆兰的眼神又有了光彩。
  徐斯年抵触她的接触，裴歆兰就给他请了护工，自己只在一旁盯着。
  没过几天，护工一脸为难地找上她。
  “裴小姐，你跟徐先生聊聊吧，这几天徐先生老是拒绝进食。”
  徐斯年现在的食物以流食为主，护工一直都喂的很小心，可每次喂进去，都会从嘴角流出来。
  是徐斯年在自主抗拒。
  裴歆兰也观察到了，每次都着急，可又不敢开口惹他烦。
  直到护工找上她，裴歆兰才小心地走到病床前。
  “斯年，你多少吃点东西吧，吃了才能好啊。”
  徐斯年敛着眸子，不去看她。
  裴歆兰眼眶酸涩，不由得感到委屈。
  “斯年，你理理我好不好？我只是想让你快点好起来，等你好起来了，我才能放心离开，不再碍你的眼……”
  她控制不住地流下眼泪。
  眼泪滴在徐斯年眼角，徐斯年眼皮动了动。
  睁开眼，看到裴歆兰梨花带雨的一张脸。
  “斯年，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能不能教教我，我们怎么才能回到以前……明明我们一直都很相爱的，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徐斯年眼角，又从他脸上滑落。
  看上去，像是徐斯年在陪她一起哭一样。
  护工看到这一幕，也忍不住眼角酸涩。
  裴歆兰哭的不能自已，用力地抓住徐斯年的手。
  突然，她感觉到徐斯年的手指动了动。
  “斯年？”裴歆兰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屏住呼吸，认真感受了一次。
  徐斯年一笔一划地在她手心里写字。
  不、哭。
  裴歆兰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
  过了好一会儿，忍不住嚎啕大哭。
  太久了，徐斯年已经太久没有这样跟她交流过了。
  就算是他坐在轮椅上时，对她也都是疾言厉色，嫌她脏，嫌她烦。
  他已经好久没有这样哄过她了……
  “斯年、斯年……”
  她一边哭，一边不断重复着徐斯年的名字。
  徐斯年看着她哭泣的样子，眼里满是痛楚。
  等她终于冷静下来，他再次在容颜手心里写字。
  我、爱、你。
  容颜咬着唇，已经哭不出声音了，只能用力地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一直都知道。
  她从来都没怀疑过徐斯年对她的爱。
  徐斯年停了会儿。
  他现在的身体，只是活动几下手指，都会觉得累。
  等裴歆兰的呼吸平复下来，他才又对上她的视线。
  裴歆兰想要跟他说更多，一直都把手放在他手指前的位置。
  可徐斯年好一会儿都没有动。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徐斯年看她的眼神里似乎满是痛苦，那浓郁的情绪几乎要把人溺进去，让她感同身受的喘不上气来。
  “斯年……”裴歆兰没有来的感到一阵不安。
  徐斯年缓过劲来，再次在她手心里写道。
  让我死吧。
  裴歆兰猛地瞪大了眼，用力摇头。
  “你会好的，徐泽楷说了，等做完心脏手术，你就可以恢复。”
  徐斯年的眼神古井无波，无声地表达着他的坚持。
  裴歆兰掩着唇，不敢再看他，转身到走廊上痛哭起来。
  里面传来一阵动静，是护工在给徐斯年换尿袋。
  透过玻璃窗，裴歆兰清楚地看到徐斯年痛苦地闭上了眼。
  她的心里也跟着一痛。
  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
  徐斯年刚瘫痪的那段时间，经常会把自己搞得一片狼藉，裴歆兰耐心地帮他处理了几次，就突然被徐斯年赶走了。
  之后都是由佣人帮着处理那些。
  徐斯年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
  他一直都是很骄傲的，又怎么会容许自己沦落到这个地步……
  “裴小姐。”
  张医生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她身后。
  裴歆兰深吸了口气，尽量平静地转身看他。
  张医生道：“我想帮女朋友买件衣服，你能帮我选一选吗？”
  裴歆兰不明所以。
  但也不是什么难事，便松口答应下来。
  张医生驱车带她去了一个商场，挑了件衣服让她进去试。
  裴歆兰换好衣服出来，看到徐泽楷插着兜，不大耐烦地站在试衣间门口。
  四目相对，狂人家均是一愣。
  “怎么是你？”
  “你怎么在这儿？”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说完后，又很快明白过来，这是张医生的杰作。
  “不是我安排的，他说让我帮忙接一下他女朋友。”
  徐泽楷拧了下眉，怕她不相信。
  裴歆兰垂下眸子，回身去把衣服换了回来。
  她也是被张医生骗过来的，当然知道徐泽楷没有说谎。
  试衣间外，徐泽楷拿出手机想骂人。
  店员却突然走了过来。
  “先生，我们店的情人节优惠力度很大哦，要看看别的衣服吗？”
  情人节？
  徐泽楷面色微凝，垂眸打开日历一看，农历七月初七，确实是情人节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