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黎川的脊背一绷。
  即便早将这个父亲当成摆设，让自己的心变得对他冷硬无感，可提起当年那件事，心口还会隐隐作痛。
  “我不想听！”楚黎川一字一顿。
  “你不想听，我也要说！就是因为当年那件事，我们父子才渐行渐远！你对我……才会越来越疏离。”
  楚连江语气沉痛，捂着心口，“说句实话，爸爸确实更偏爱你一些！你从小聪明，做事沉稳，能担大任，我对你寄予厚望！一直把你当成我的骄傲。”
  “即便你母亲总是在你面前说我不好，你也知道我在外面有了两个孩子，可每次我回家，你对我还是亲近的！”
  “就是因为当年那件事后，你离开家入伍，几年毫无音信，再回来和变了个人似的，对我冷得好像陌生人。”
  “我知道，当年我不救你，让你对我寒了心。”
  “其实不是这样的黎川！我当时手里确实没钱，我的钱都在你母亲手里！她怕我给外面的女人花钱，把我的经济全部掐断了！”
  “我求你母亲救你，可你母亲说……说……她让我掐死楚河和楚山，让我在你们三个当中选择一方！这让我如何选择？”
  “所以你就选择不救我吗？”楚黎川嘶吼一声，眼底赤红。
  “如果当年，杜阿姨没有带人来，我真的会死在那个枯井里！”
  楚连江一拳头砸在地上，“你以为我不想救自己的儿子吗？换成你，你如何选？”
  楚黎川指着自己，“我就算自己去死，也不会放弃自己的孩子！”
  “我没有放弃你！我有想办法，当时一直在想办法！我又不敢告诉你爷爷，你爷爷心脏不好！我是真的没想到，你母亲会那么狠，真不去救你！你秦叔叔是看着你长大的，我也没想到他真想杀了你！他不过是想要钱，挽救秦氏集团。”
  “我已经许诺他了，只要放了你，楚家会竭尽全力帮秦家渡过难关。他答应了我的！他说会放了你的！可你大伯父报了警，他觉得自己死定了，宁可带着他的小儿子跳楼，也不告诉我你的下落！”
  楚黎川觉得好笑，“你知道我母亲是如何告诉我的吗？”
  “她说什么？”楚连江好奇问。
  “她说，楚河生病了，需要你，你在医院一直陪着楚河！她说，我的死活和你无关，反正有三个儿子，死了一个还有两个，你无所谓。”
  “放屁！我怎么可能说这种话！”楚连江吃力地撑着身体，“黎川，你母亲当时已经疯了，思想偏激，满心妒恨。”
  “还不是你造成的！你若对她多些关心，你能专一一些，她会变成那副样子吗？”
  “我……”楚连江垂下头，几分懊悔，几分愤慨，“你也是男人，娶一个凶悍善妒，总是猜疑的女人，谁受得了？我想离婚，她又不肯！”
  “我们就是冤家！不死不休的冤家！”
  一个彪悍占有欲强，一个叛逆，越是管束越想放飞，凑在一起岂能安生？
  “黎川，都是我的错！是爸爸错了！小河秉性不坏，是从小我对他的关爱太少了！他母亲不在身边那几年，一个人拉扯小山，过得十分不易！”
  “你们到底是亲兄弟，放他一马，给他一次机会！不要手足相残！我代他保证，绝对不会再有下一次！”
  楚黎川不想听这些。
  楚河可怜，楚河不容易，他就不可怜，他就过得好吗？
  从小在一个不幸福的家庭中长大，沦为母亲绑住无爱婚姻的棋子。
  不知恨谁，不知怨谁，只能自己一个人默默承受。
  “不要用亲情感化我！从小到大，你陪他们兄弟的时间，远比陪我和蔓可多得多！”
  楚黎川举步要走，被楚连江叫住。
  “黎川，是爸爸对不起你！是爸爸错了！以后你和恩宁好好的，爸爸不再做你们的阻碍！爸爸也一定管好小山小河，不让他们再不安分！这件事就过去吧，好吗？”
  楚黎川微微回头，看着老泪纵横的父亲，手指一点一点抓成拳头。
  他没说话，走出病房。
  苗亚杰被几个保镖看守着，见楚黎川出来，急声哀求他，不要伤害楚河。
  楚黎川冷冷看了苗亚杰一眼，什么都没说，带人走了。
  苗亚杰松口气，拍着心口，看着病房内瘫在地上，默默落泪的楚连江。
  终究于心不忍，回到病房，扶起地上的楚连江。
  “亚杰，亚杰，你回来了。”
  楚连江很高兴，抓着苗亚杰的手。
  苗亚杰用力抽回手，不用正眼看他，拿了几片药，倒了一杯热水，放在床头柜上。
  楚连江不再像之前那么挑剔难伺候，也不嫌弃药苦，嫌弃水热或太冷，乖乖地把药吃了。
  楚连江吃完药，没话找话地和苗亚杰说些有的没的。
  苗亚杰盯着眼前的空气，一言不发。
  过了许久，她终于开口了，却说了一句让楚连江心灰意冷的话。
  “你出院后，我们离婚吧。”
  楚黎川刚回到汀兰苑，还没进屋，楚河的电话打了进来。
  “我正找你，你倒好，主动送上门。”楚黎川的声音阴恻恻的，让人听着心里发怵。
  “如果我不想让你找到我，你这辈子都不会找到我。”楚河慢声道。
  楚黎川知道，楚河不是说大话。
  他确实可以做到，而且能把他自己的生活轨迹抹得干干净净，不留任何痕迹。
  “你有什么事？”楚黎川冷声问。
  “你不是找我吗？我再不出现，你就要掘地三尺了吧？”楚河的语气像是在开玩笑。
  楚河约楚黎川在江边见面。
  夜风拂过，江面在月光下波光粼粼。
  四周静谧，除了水声，没有任何声音，是一片远离城市喧嚣的净土。
  楚河站在江边，张开双臂，任由春风拂过面颊，留下温柔而又温暖的触感。
  身后传来车子的引擎声。
  楚河知道，是楚黎川里了。
  他没有回头，依旧面朝江面，唇角带着一缕浅薄的笑意，目光疏朗纯澈干净。
  身后有脚步的靠近声。
  踩着岸边的石子，哗啦啦的，很好听。
  楚黎川站定脚步，看着楚河的背影，目光深邃难测。
  楚河享受着江边清新的空气，深吸了一口，“我选的这个地方怎么样？”
  楚黎川没说话，凉漠地看着他。
  “四下无人，夜黑风高，僻静无监控！”
  楚黎川疑惑蹙眉，不明白楚河的意思。
  楚河迟迟没有等到楚黎川说话，微微偏头，看着身后的他，“如果你觉得不好，你可以帮我选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