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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九章蕙质兰心红酥手　　凤颜大怒训娇娘(2)
  毋青竹冷笑道：“你不必变着法儿的替她求情，这丝雨丫头心眼儿也太高了，你今儿就打发了她去，免得带累了本宫！”丝雨看了看毋青竹，又看了看青瑜，忽又上前拉住毋青竹的裙摆，哽咽道：“娘娘，奴婢无依无靠，请您看在奴婢侍候二小姐多年的份儿上，千万别赶我出去，奴婢一出去，可就没什么活头了。”毋青竹冷笑道：“没活头？你本事多大啊，只怕有朝一日，本宫也要看你的脸色行事呢！”青瑜陪笑道：“姐姐何必为了她生气，若姐姐执意不许留她，妹妹打发了她便是。”
  一听青瑜如此说，丝雨越发泪如雨下，哭得是悲天动地的。
  毋青竹冷笑道：“你也不必在本宫面前惺惺作态，本宫可不会向男人一样怜香惜玉的！”忽听得“嘎吱”一声响动，接着是女人的尖叫声，毋青竹便问：“是谁在外面？都给本宫滚进来！”
  原来是丽妃和张昭容在门口偷听，不妨门并未掩得严实，她二人趴着门缝向看清屋内的情形，两人相互推挤，就都摔倒了。一听毋青竹相问，二人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都不敢进去。正踌躇间，毋青竹已走到她二人眼前了。丽妃施礼不怠，张昭容还只管愣愣的。毋青竹倒也不作计较，只向丽妃道：“妹妹不在秋掩斋里好生呆着，上庄宜宫来做什么？是不是每日多来几趟才可表明你对本宫的敬重之心？”丽妃结结巴巴的说不上话来。毋青竹冷哼一声，又向张昭容道：“听说妹妹在做什么‘鸳衾’，怎么有空过来趴门缝？”张昭容的脸红一阵儿白一阵儿的，早吓得不知如何是好了。今日丽妃、张昭容二人的行径，毋青竹若果真追究起来，便是对皇后大不敬之罪！故此她二人才如此惶恐。毋青竹此时在盛怒之下，故此才会声色俱厉，若在平日里，倒也不会计较。
  见她二人都不敢答话了，毋青竹便向她二人道：“有功夫你们也多跟花蕊夫人学学吧，前儿她还向皇上提议，说是省下宫人的脂粉钱充作军费……”张昭容接了毋青竹的话茬：“还是皇上说得极为在理，我蜀国有剑门天险，国富民强，哪里就会打仗了？何况脂粉钱能有几个，哪里就够得上军费了？”丽妃一直悄悄拉着张昭容的袖角，示意她别说了，张昭容那张嘴就跟开闸的洪水一般，哪里还关得住了？毋青竹听了，便向张昭容道：“脂粉钱虽少，人家到底有心，你有什么？本宫没功夫听你在这儿聒噪，你回去抄一百遍大乘金刚般若波罗蜜经，明儿这个时候给本宫拿过来，必得是你抄写的，不可叫人代为抄写。”张昭容道：“臣妾知道了。”见丽妃脸上似有得意之色，毋青竹便有些看不惯，她心下自思道：丽妃恐怕是当自己不敢惩戒她呢！丽妃有如此这般想法，那就大错了，毋青竹今儿就偏要惩戒她，谁叫她叫人拿了短处呢？知道丽妃惧怕淑妃，便向她道：“今儿我原本是要到紫竹院去瞧瞧小公主的，谁知又没功夫去了，不如你替我去。昨儿我得了上等的豆蔻，你替我送些过去。”丽妃心里恨恨的，嘴上却不得不说：“臣妾遵命！”
  丽妃、张昭容二人走后，毋青竹复又进了屋内，那丝雨哭得几乎要背过气去了。青瑜在一旁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毋青竹向青瑜道：“你带了她出去，把她打发了，若是她愿意，就给她找一户好人家，嫁妆由我出。若她不愿意，就由她去了。”
  丝雨听毋青竹已打定主意要撵她了，立马变了一副嘴脸，冷笑道：“娘娘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就别怪奴婢逾礼了，咱们到承前殿找皇上评评这个理儿！”青瑜忙呵斥道：“该死的奴才，你哪里就配和娘娘称起‘咱们’来了？”丝雨冷笑道：“是否称得起，娘娘心里明白着呢！”毋青竹道：“本宫还就不信了，做不了你的主。别说是到皇上跟前，就是到玉皇大帝跟前了，再没有个主子做不了奴才的主这个道理！”丝雨道：“娘娘自然是做得了奴才的主，皇上的女人只怕娘娘不是说做主就能做得了的吧？”毋青竹大为骇异，此事昨日她已料到了，只不过不敢承认罢了。见毋青竹神色骇异，丝雨越发得意了，又道：“娘娘若不信，只管问皇上去，奴婢在这里等着便是了。”毋青竹冷笑道：“皇上的女人又如何？只怕你未必如愿呢！”毋青竹口上虽还是极为强硬，只在气势上便输了几分。丝雨既说自己是皇上的女人了，毋青竹自然就不能随意处置了。不管是不是真的，丝雨这一席话都让毋青竹处于下风了。是不是皇上的女人，毋青竹也不可能到孟昶那里去求证，可见丝雨这话说得极为聪明的。
  直到后来毋青竹才从底下人的口里知道了端的。原来那丝雨见蔷薇飞上枝头变凤凰，早存了一番心思，青瑜常在宫里走动，丝雨是她的贴身丫头，每回进宫自然是带丝雨来的。这丝雨每每寻机会接近孟昶，直到昨日，丝雨总算寻着了一个机会。
  昨日丝雨假借青瑜之名入了宫，到庄宜宫打了个照面后，便一路往御花园去了。孟昶正从朝堂上下来，途经御花园，岂料见一女子在花丛边翩翩起舞。那女子正是丝雨。丝雨原本虽是个丫鬟，可生得不俗，更兼一双眉目能传情。孟昶见了，魂儿早丢了一半。只当丝雨是还没有被临幸的秀女呢，当即解下腰间的累丝香囊相赠。后来想起这是毋青竹做的，又后悔了。想要回那香囊来，派人一打听才知道宫里并没有一个名唤丝雨的秀女。
  毋青竹正拿不定主意之时，一声“皇上驾到”，让她越发没了主意。青瑜见姐姐没有去前殿接驾的意思，便说：“皇上来了，咱们该出去接驾了……”话语未落，孟昶已带了瑞公公、常德二人进来了。
  那丝雨一听“皇上驾到”，那眼角的泪水滚滚流下，衣赏前襟都被沾湿了，哭得十分的悲伤。
  孟昶见地上跪着一个女子，就瞟了一眼，原来自己昨日差人找了半日的女子就在眼前。此时这女子哭得好不悲切，叫人好生怜惜。因向她道：“你何故哭得如此悲切？莫非是皇后娘娘责罚你了？”丝雨见问越发涕泗滂沱。孟昶也不顾毋青竹在眼前，亲自上前扶起丝雨，那丝雨故作不稳，一下跌入孟昶的怀中，一面还拿眼冲毋青竹眨巴了一下。谁都看得出来，那眼神里的得意与挑衅！
  毋青竹心下暗想道：这丫头还是个会演戏的角儿呢！那双眼睛跟安了机括似的，泪水是收放自如。我倒要看看你还要耍什么把戏！
  只见丝雨娇滴滴的喊了一声“皇上”，接着又如同受惊的小鹿一般，慌忙从孟昶怀中挣脱出来，一面往地上跪着，一面喊着：“奴婢罪该万死……”孟昶笑道：“你何罪之有？平身吧，只这么跪着，叫人看了去，还只当咱们娘娘刻薄人呢！”
  毋青竹冷笑道：“臣妾刻薄不刻薄，皇上还不知道么？”孟昶因问丝雨犯了何事？青瑜忙上前回到：“启禀皇上，娘娘不过是替臣妹教养家奴罢了，这丫头倒没犯什么错。”孟昶指着丝雨向青瑜笑道：“朕还奇怪这丫头怎么有些眼熟呢，原来这丫头是你府上的。”
  青瑜道：“正是……臣妹有要事须得立马回府，请皇上容臣妹告退。”孟昶道：“就是有天大的事儿，也该用了午膳才出宫的。”青瑜道：“臣妹已用过午膳了……”孟昶道：“既然如此，朕就不强留你了，快回去吧，你婆婆的身子若果然不好，顺道去太医院带了张太医一道回去瞧瞧。”青瑜道：“如此，臣妹就多谢皇上了。”说着，青瑜分别向孟昶和毋青竹施礼。丝雨虽说极不情愿，可也只得随青瑜而去，临行前一步三回头，那双勾魂的眼不住的往孟昶脸上看。别说只是个丫鬟了，就是宫中的妃嫔见了孟昶也都是垂首低眉，不敢相看。孟昶心想道：这丫头好生大胆，大约也是性情刚烈，极为直率的女子。恨不得追了她去，只因毋青竹在跟前，他才不好率性而为。
  孟昶的三魂七魄恐怕已全叫丝雨给勾去了，毋青竹虽甚是恼怒，也不好发作。只假意咳嗽了一声。孟昶在毋青竹面前如此失态，似乎也有些难为情，面上不觉便有些讪讪的。毋青竹一面施礼，一面又道：“不知皇上驾临，臣妾有失远迎，还望皇上恕罪……”孟昶笑道：“你怎么也学她们了，说这些酸话。朕今儿来是和你一道用午膳……”毋青竹道：“今儿因青瑜进宫了，臣妾提前用了午膳。臣妾斗胆请皇上去别处吃去。”孟昶道：“也不必做那些珍馐佳肴，只做些家常菜即可。”毋青竹道：“此时厨下已封了火，若等午膳备得，恐怕还要些时候，臣妾怕皇上等不得。”孟昶道：“朕方才用过些点心，等上一时半会儿的也无妨。”毋青竹道：“既这么着，臣妾就吩咐他们做去，请恕臣妾不能相陪了，方才母后那边儿打发人来叫臣妾过去，虽没说是何事，却是指明了臣妾用过午膳就过去的。”孟昶笑道：“朕怎么觉着，你这是变着法儿的赶朕走？”
  毋青竹忙道：“臣妾不敢，具是如实相告，绝无要赶走皇上的意思。”孟昶朝立于一旁的太监、宫女摆手。众太监、宫女会意，全都恭恭敬敬的退下去了。
  孟昶见四下已无人，便上前携了毋青竹的双手，低声下气的说：“你今儿是怎么了？可是朕又惹你生气了？”毋青竹一面把手从孟昶的双手挣脱出来，一面又道：“青天白日的，皇上这么拉拉扯扯的算什么？”孟昶道：“你就是这么着，总叫朕猜不清你的心思，常弄得朕摸不着头脑。昨儿还好好的，今儿又气了，朕问你呢，你也不说……”说着，拿食指在毋青竹的鼻子上一刮。又摇头叹息道：“你可叫朕拿你怎么办好呢？”毋青竹见孟昶的腰间戴了玉麒麟、弦纹玦、荷包、就连自己做的那个累丝香囊也还在。
  只闻那香味儿，毋青竹就知道并非自己做的那个了，做工虽极为相似，可远远不及自己做的那个精巧、细致，就是那香料也并未经过悉心挑拣，大约是匆匆制成的。可见孟昶还是极为在意自己的，否则他大可以说那香囊丢了，又何必巴巴的叫人赶做了一个？丝雨原就是不安分的人，不知她还要耍什么花招，见孟昶方才的神情，想必丝雨说的那番话必定是真的了。孟昶不向自己挑明了，大约还是顾念二人的情分，照眼前的情形看，孟昶还不至于为了丝雨和自己闹翻脸。就是太后那边，他也是难以交代的。就为文钰进宫这事儿，差点儿闹得他们母子不和。孟昶宠信花蕊夫人和赵馨儿，太后也很是不悦，训斥了孟昶好几回，只怕丝雨要进宫也不是容易的。若后宫有丝雨这样的女子，恐怕是永无宁日了。
  孟昶见毋青竹时而皱眉，时而摇头，满脸抑郁之情，他虽不知毋青竹何故不悦，可孟昶仍旧是百般的俯就一番，毋青竹此时虽还在气头上，因见已孟昶放低了姿态，也不好再耍小性子。更何况孟昶对女子本就无十分的耐心，若是惹恼了他，反倒不好了。于是就说：“请皇上稍后，臣妾这就叫人备膳去。”十五是个小机灵鬼，在外面听得毋青竹如此一说，忙进来了，向毋青竹道：“娘娘，知琴姐姐料着皇上还没用膳，早吩咐人备下了。”孟昶指着十五向毋青竹道：“这丫头是谁？倒有些机灵劲儿呢！”毋青竹道：“这丫头原是北苑的，因见臣妾和她很是投缘，柳妃就把她给了臣妾。臣妾想着：再过几年元喆身边总需要一个懂事的丫头侍候，这丫头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孟昶道：“还是你想得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