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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二章鸿门宴上露机锋　　铁腕手段独揽权
  却说经过月余的疗养，孟昶已然大好，宫中诸人无不欢喜，头一个念“阿弥陀佛”的就是花蕊夫人。这日，秋高气爽，太后便招了毋青竹并宫中诸妃到御花园内的赏花、宴饮。
  毋青竹于隅中方才到了饮宴之所，独有太后未到。众人向她请安后，毋青竹便吩咐她们自便了。众人或有三五成群闲话的，也有去园子里掐花的，或有在太和池旁边垂钓的，亦有吟诗的。沁水公主只和柳妃、徐贤妃二人对楹联。沁水公主一面吃了一口茶，方才不紧不慢的说：“我给你们出个谐音联……童子打童子，桐子落，童子乐。”徐贤妃、柳妃二人思想了一回，便都摇头说想不出下联来。含章公主正和毋青竹讲解东晋的玄言诗，听柳妃、徐贤妃二人服输了，便向她二人道：“你们可别叫这丫头唬了去，这样的楹联哪里是她想得出来的？这原本是我告诉她的，她还不知下联，求了我好一回子，我才告诉了她。”
  柳妃便问：“此联从何而来？”
  含章公主道：“那日我在两仪殿和蔓儿一道用晚膳，因有一盘子鸭头，蔓儿肯了两口，又嫌那鸭头咸了，我便随口说丫头啃鸭头，鸭头咸，丫头嫌……”含章公主又看了沁水公主一眼，才向众人道：“她呀，就偏要追着我要下联了。
  毋青竹笑道：“如此说来，蔓儿到底是把下联给对出来了。”
  含章公主道：“哪儿啊？她哪里会？想了一天没想出来，便说我欺负她了。我哪里知道下联，后来……”这下联原本是那日游齐山双佛时，见一小童打桐子，才得出的下联，此刻在众人面前，哪里说得出口，便说：“我若是不告诉她，她必定又要缠我好一阵子，实在拗不过她，只有将下联一并告诉她了。你们不知道，她拿这副楹联可去骗了好些人呢……”一听这话，众人都笑了。
  柳妃忽地想起那日沁水公主出的那谜题还未解，因向沁水公主道：“那日锦翠阁夜宴，你出的那个谜题我至今还不知道，究竟是什么？”
  沁水公主便问：“你问的是何谜题？时隔久远，我不记得了。”
  柳妃道：“谜面是丁字桥前一颗星，映照疏林影朦胧。”
  沁水公主笑道：“我可实在没有想到，你还猜呢，就是宜母子。”
  柳妃笑道：“还真是，我怎么没有想到？”
  毋青竹道：“若是叫你想到了，就不是蔓儿出的谜题了。”
  杨淑妃因见含章公主梳着垂鬟分肖髻，头上斜插累丝嵌宝衔珠金凤簪，耳坠缕金花托嵌珍珠，一段粉白的颈项上挂着一天珠玉璎珞，身着层数繁多，厚重拖摆的广袖服，然后再在外面套上宽大的广袖上衣，手上戴着九龙戏珠纹饰金手镯，脚上穿着云头踏殿鞋。淑妃暗自度量一番：这含章公主并非是那招摇之人，又无大礼，何故穿得如此华丽？正思踌间，便听有人在呼：“太后驾到！”接着便见太后带了长公主并一个后生进来了，那后生乃是户部尚书欧阳炯的三公子欧阳靖。
  且说众人听得太后驾到，皆欠身山呼给太后请安。独有杨淑妃只站着不动，上前去搀扶太后。梅妃见杨淑妃一脸得意的神色，恨得咬牙切齿的。那杨淑妃分明是将梅妃的恨意看在眼里的，却故作不知。因见梅妃只管拿眼睛瞄自己，只是冲梅妃微微一笑，那笑容里的挑衅她深信梅妃大抵还是能够领略的。杨淑妃心里暗想道：本宫还就是不把你梅妃看在眼里，你恨也是无用的。见梅妃一脸怒气，杨淑妃越发得意了。梅妃正要发作，胭脂悄悄拉了一下梅妃的衣角，悄声说：“娘娘要以大局为重。切莫和淑妃斗气。”梅妃这才作罢。
  日中时分，众人就在太和池旁的水榭中设了宴席。正中地平南向面北摆设太后的大宴桌，左侧面西摆设毋青竹的宴桌，以下便以一字排开摆设主位宴桌。西边头桌是三位公主，二桌是杨淑妃、芸妃，丽妃，三桌是张昭容、韩昭容。东边第一桌是梅妃、徐贤妃、柳妃、花蕊夫人，二桌是林美人，许美人，三桌是两位尚仪。另在水榭旁边设有陪宴五桌，由各位尚服、尚宫、宝林、才人、御女、采女、修仪、奉仪并欧阳靖依序坐了。用膳完毕，便有各自的宫女捧了漱口水来。稍事休息后，太后便向众人道：“今日叫你们来，只为一事，原本后宫是由芸妃协理皇后，后宫之事每日大大小小也有上千件，仅凭皇后一人，到底是吃力，如今依旧是选一位协理出来。我看淑妃就好，人稳重，又是宫里的老人了，你们以为如何？”说起这芸妃来，却也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美人坯子，育有一女，名唤阿若公主，因阿若自打生下来就体弱多病，孟昶念她为人之母的苦楚，便特许她带了阿若公主到行宫居住，以利阿若公主养身子。因久不回宫，众人几乎将她忘了。
  却道太后此言一出，心下不满的是大有人在，只是太后发话了，谁敢多嘴？唯有梅妃起身到了太后跟前，轻轻替太后捶打着肩膀，口里又说：“淑妃妹妹人虽好，可是如今身怀六甲，恐怕她身子吃不住，如今皇家血脉单薄，更应该让淑妃妹妹好生保养才是正理儿。”
  张昭容也说：“梅妃姐姐说得极是，自打慧珏公主出世后，淑妃姐姐的身子不比从前了，三五日便要病上一回，如今更不应当操劳才是。”
  丽妃笑道：“梅妃姐姐说得极是，淑妃姐姐眼下正当静养才是头一件大事。”
  杨淑妃心下暗想：这丽妃什么时候也帮着梅妃说话了？她们莫不是连成一气了？复又想到：那丽妃精得跟猴儿似的，梅妃那样的人岂能入得了她的眼睛？这张昭容又是在哪里着了魔？竟然帮起梅妃说话了？不待杨淑妃说话，蔷薇也站了出来，因向太后道：“妾身自知身份低微，这种场合，原本轮不到妾身插嘴，只是方才二位姐姐说得极为在理，太后体恤皇后娘娘的心情谁不知呢？不如等淑妃姐姐生产之后，再行协理之职，现今另选一位姐姐出来，如此岂不是两全了？”
  杨淑妃悄悄看了蔷薇一眼，心下想着：这丫头疯了不成？竟然敢公然向我挑衅！现在她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养虎为患了。略微思忖，杨淑妃便向太后道：“臣妾才疏学浅，恐难当大任，如今又有孕在身，甚是不便，还请太后另请一个高明之人来协助皇后娘娘。”
  太后道：“你只说出一人来，哀家便依了你。”
  杨淑妃眼睛四下里一扫，便拉起花蕊夫人道：“再没有比慧妃娘娘更合适的人选了。”
  花蕊夫人正色道：“这如何使得？妹妹年轻且不知事……”花蕊夫人一语未尽，梅妃、韩昭容的、蔷薇等人都道：“慧妃是最为合适不过了。”见此情形，毋青竹心下暗想：今儿个这些人是怎么了？如此齐心了？花蕊夫人承皇上恩宠，早已惹得诸妃怨声载道了，便有些人三五两日的便到太后跟前嚼舌根，太后早看不惯花蕊夫人了，又岂能让她协理后宫之事？众人之意，毋青竹又岂能不知？那张昭容见众人如此说，也就附和道：“花蕊夫人聪慧敏捷，假以时日一定会成为皇后娘娘的好帮手。”
  花蕊夫人连连摆手，口里说：“各位姐妹们才干皆在我之上，姐妹们饶了我吧！”
  丽妃道：“既然花蕊夫人谦虚，谁也不能勉强，不如另择贤也好。”
  太后便问丽妃：“你倒是说说看，怎么个择法？”
  丽妃笑道：“也不拘身份高低，只要有管事的能力即可。”
  太后道：“此提议甚好……”因侧目问毋青竹：“丽妃的提议可使得？”
  毋青竹知太后这话不过是这么一说，并无征求之意，故也就说：“很好，只是既要有心之人，又要有才干的，要这两样齐全的，到底是不易的。”
  丽妃向毋青竹道：“这也是易事，不管是谁，只要自己愿意，都可来试一试。”众人实在不知丽妃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杨淑妃暗想：丽妃这鬼丫头越发让人摸不着头脑了。诸妃你推举我，我推举你，好一派祥和、友好的氛围。但这底下却是汹涌的暗流。然而结局却是谁也没有料到的，由白苏苏暂为暂代协理之职。而直接导致这种结果的便是后宫诸妃的暗斗。谁又是真的不在意这管事之职？权利毕竟也会让女人疯狂的，尤其是后宫的女人。丽妃的提议自然是无人赞同的，架不住众人的闹腾劲儿，太后便说：“既然芸妃回来了，还是让她协助皇后吧!”
  芸妃如今哪里敢应？只向太后回道：“若儿如今尚未安好，臣妾分身乏术，恐怕办起事情来，不周全，如今宫中有才的姐妹比比皆是，太后又何须抬爱芸儿。”
  白苏苏悄悄拉了一下毋青竹的衣角，暗中向她使眼色，毋青竹会意，便向太后道：“母后，既然各位姐妹如此谦逊，不如我推举一人，您看如何？”太后因问是谁？
  毋青竹指着身边的白苏苏说：“她便是了。”　　太后眯缝着眼睛打量了白苏苏半晌，因向毋青竹道：“这孩子我怎么没见过？”
  毋青竹道：“她不是皇上的嫔妃，原是我身边的一个丫头。”
  太后道：“这似乎并不符合礼制，哪有宫女担当协理之职的？”
  毋青竹正要砌词解释，便听杨淑妃向太后道：“礼制皆是人定的，有时候也不必拘泥于礼数，这个丫头年岁虽不大，但臣妾看她就很好。”
  太后指着白苏苏向众人道：“后宫之事，理应由后妃打理，她一个宫女，恐怕难以服众。”
  杨淑妃道：“这个容易，太后只叫皇上给她一个名分即妥。”
  太后道：“如此也好。”岂料白苏苏并不愿意，太后脸色都变了，怒斥道：“天底下有多少女人梦想着做后妃，你却不愿意？莫非你连皇上都看不上？”
  白苏苏忙跪在地上，口里说：“奴婢不敢，只是奴婢曾在菩萨面前发誓终生不嫁的，举头三尺有神明，发过的誓言，自然要终生厮守。”
  毋青竹便说：“苏苏既然不愿为妃，也不必勉强……”又向太后说：“青竹有一提议，不如授她后宫总管事一职，协理后宫事务，也是名正言顺的。”
  太后略一迟疑，又道：“这个丫头看起来虽是伶俐，不过究竟能力如何，还是要考察一番的，那就先让她试试。此事就这么定了，咱们还是赏花作乐去吧，被你们闹了一阵，怪闷的。”说罢众人便跟着太后上园子里游玩。因见韩昭容生得貌美，便招手叫她过来。韩昭容微微欠身，口里道：“太后有何吩咐？”
  太后笑道：“哀家看你眼生得紧，好像没见过你。”
  梅妃正因韩昭容进封之事不自在呢，此时见太后也喜欢她，便在一旁向太后道：“她是去年入宫的秀女，新近才被册封为昭容，不常到母后跟前。”
  太后喜道：“这丫头倒生了个好模样。”
  毋青竹笑道：“还不止呢，她还会作诗呢。”
  太后因见前面溪流一带有几棵枫树，便向韩昭容说：“那边亭子里黄大人正在作画，有现成的纸笔，你就以这枫树为题，写一首小诗来与我瞧瞧，哀家见了喜欢便重重有赏。”
  韩昭容本是不善吟咏之人，太后发话了，也少不得提笔写来，一挥而就后，众人见那纸上写的是：
  流水何太急，深宫尽日闲。
  殷勤谢红叶，好去到人间。
  太后看了此诗，并无赞赏之意，只和众人上别处去了。梅妃冷笑一声，心想：
  模样生得好又怎么样？一肚子的草包，还不是讨人嫌？毋青竹因恐韩昭容委屈，便轻轻的握了握韩昭容的手，正要安慰几句，便有庄宜宫的一个太监来回：“五皇子适才摔了一个大跟头，跌破了脑袋。”太后闻言，一叠声叫毋青竹快些回去瞧瞧。毋青竹向太后匆匆别过，她自己带着绿萼、白苏苏二人赶紧着回庄宜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