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资格的伤春悲秋
作者:桂檀减字    更新:2024-03-14 0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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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人将左手伸出伞外接住雨滴,又将右手从地上沾浮了泥土。她双手合十将雨水和泥土混合成混沌的珠晶然后看着厘洛,“我要将你的命寿取掉了,你还要回去看一眼自己嘛?”
  “不用了。我已经做好道别了。快点救筱筱。”
  “厘洛,能不能,不救我。”
  “不能。”厘洛斩钉截铁的看着筱筱回答,“种下因,结下果。若真是舸洛当初害了阿瑶姐姐,那我的命早就该还你。对不起,姐姐。”
  “厘洛,啊...”
  珠晶被女子种入筱筱的眉心,潺潺而来的法力渐渐凝入筱筱的体内,筱筱感受到自己碎裂的骨头重新接起来,反噬腐烂下的血肉也生长出新肉让她觉得痒痒。她可以感受到所有的感受却无法醒来和出声。
  女子似乎有些吃惊,她看向神庙喃喃自语,“匚境啊匚境你本想她吞噬她,却没想是她吞噬她。”
  “什么?”厘洛问道,女子看他,“好好打伞。”
  “筱筱什么时候能好?”
  “她可以活够你的寿数。但现在她只能待在澜沧海直到她头上的珠晶消散。等她有了真正自己的神元,到那时她就可以离开澜沧海了。”
  “那时,是何时?”
  “筱筱。”女子附耳,“记住我说的话,为了救你命的厘洛,在你的珠晶没有消散之前绝不可以离开澜沧海。记住,记住这话。”
  女子抬头望着远方,“彩虹出来了,雨马上要停了。”她看向厘洛,“做好离别了嘛?”
  “离别。”厘洛看看睡着了筱筱,“是啊,离别。”他强忍着泪低头轻轻的吻在了筱筱的唇边。可那滴泪还是没能忍住低落在了筱筱的脸颊...
  雨停了,那被困在去神庙路上的厘向和廓珅终于可以动弹了。
  厘向长呼了一口气跑向站着的厘洛,可厘洛却站着一动不动,“厘洛。”他闭着眼听着厘向叫他,可他,却没有任何反应。
  廓珅缓缓的伸手探测厘洛的鼻息,可那看似无恙的厘洛却根本没有呼吸。她放下手又伸手想去蹙碰他的手掌,“不要碰他!”厘向的暴怒让廓珅懵在那里不知所措。
  半晌后廓珅还是先开了口,“他已经没有呼吸了。”
  没有呼吸了。
  厘向走到弟弟身旁转过身将他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上背起他,尸体的手臂僵硬的滑落,廓珅赶紧过去将那双手臂扶上去。厘向没有再吼廓珅只是背着他朝回走,边走嘴里边絮絮叨叨的说,“厘洛我们回家,回三苗国,我打鹿让人烤了给你吃,你现在可是那三苗国的四王子。”
  “厘,厘向。”廓珅怯懦的叫着厘向,可厘向并不理会她。
  廓珅看向四周寻找筱筱,可这里也没有筱筱。她瞧向神庙的方向,可现在她却不想去了。她回头看着絮絮叨叨背着厘洛往前走的厘向嘴里呢喃,“若厘洛已经...那筱筱,你是不是已经安好了。”
  此时的厘向却好似有些怔住似的。他的脑子已经不能转动,他只是背着厘洛,絮絮叨叨自言自语,“阿瑶,阿瑶,对不起,我没能照顾好我们的弟弟。阿瑶,阿瑶,你好残忍啊,哪怕这么最后与你有关系的,你都要从我身边带走。哈!”厘向失笑,“到头来,果然是,梦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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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风和日丽的一天啊。”
  “公子。”
  “怎么了奴苏。”
  “公子要的酒奴苏端来了,还端来些果子。”
  “你这个样子让我想起来家里的一个伺婢,她叫花碟,我不开心时常常给我泡茶端来爱吃的点心果子。”
  “公子是想她了?”
  阿骁摇摇头,“不是想,只是我觉得可能很多人都很相像,有时你像,有时像孚夭。”
  “那又能怎么样呢?”
  “是啊,又能怎么样呢?大抵因为我想不透,因为我明明读了那么多书却无法看透她们到底想的什么,或者我们知道她们想的什么但自己又害怕着什么,所以我很苦恼,很烦躁,更不想看见她们。”
  “所以公子把孚夭留在焦鸿姐的身边不是为了照顾而是因为自己不想看见她。”
  阿骁一惊有些不知所措的回头,“奴苏..”
  “奴苏。”
  一个声音让他俩都不用再去想怎么接下去这个对话了,“筱筱!”
  “小姐!”
  他们赶紧走到她的床边,筱筱做起身看着他们笑了笑,“我觉得这一觉睡得极好。”
  “睡得好就好。”
  “我在澜沧海?”
  “对,我们回了兓海苍蘁宫,这是你的蓝阁。可还有哪里不舒服了?骨头还疼吗?皮肉还疼吗?”
  筱筱掀开被子迈出腿坐在床边,她愣在那里平静的在想事情。
  “小姐饿吗?我找姑姑弄些好吃的给小姐,再给小姐弄些长命丹吃吃。”
  “奴苏,长命丹哪里是乱吃的。是不是需要也要等碧海回来再说,筱筱你先吃些东西如何?”
  “我想..”筱筱站起身可腿脚却很不稳,阿骁和奴苏急忙扶住她,“你想什么?”阿骁焦急的问她。
  “感觉脖子黏糊糊的,大抵是头发捂着捂出汗来的,我想坐到镜子前去归拢下头发。”
  “好,奴苏给小姐梳梳头发。”
  “来,小姐,你坐好了,你想梳什么样子的?”
  “单螺就好,你去找笔墨纸砚,我画给你单螺的样式。”
  奴苏有些不解的看了眼阿骁,阿骁点点头让她去找,“对了奴苏,方便的话也带些吃食回来。”
  “好。”奴苏乖觉的离开了屋子阿骁的视线依旧盯着奴苏离开的门前,奴苏出去了,可奴苏没有关门。
  “为何不让奴苏关门?”
  “不让奴苏关门?”阿骁犹疑的转头盯着筱筱。
  “你知道兓海苍蘁宫里即使不关门也没散神敢偷听墙角。但不关门你们谈话出现些什么意外你觉得那样会更容易叫到奴苏和阿娥。你更能安心一些。”
  “筱筱。”
  “不让孚夭和鸿姐来澜沧海是因为你刚刚与奴苏的对话但也有别的吧?你一直在等我问什么,那你怎么不说说那天发生了什么,我又怎么回到澜沧海的?”
  “你眉心这颗珠晶越来越蓝了,连阿娥都说即使你现在走出去那些小散神也不能第一时间察觉你是个人。可阿娥说,这些反常不应该出现。她怕你有恙却又要顾忌碧海的处境,所以我请她先探了一探这颗珠晶。”
  “结果是什么?”
  “阿娥说你的身体与常人无异,可这珠晶却像极了神只自身所凝结的神元,但我们都不知道你不是神。”
  “你在怕,怕我不是筱筱是朱烻。”
  阿骁没有回答,可沉默也依然回答了筱筱这个问题。
  “我是怎么回澜沧海的?厘洛他,死了。”
  最终还是...谈及到了这个问题,可筱筱这该死的平静又是为何?!
  “筱筱,那个厘洛,他一路以来颇为照顾你,我一度以为你也是真心与他相互爱慕。”阿骁有些语无伦次,好似怕自己下一句话就会让筱筱这份平静突然决堤,“可..可若你是那个阿瑶,你爱慕的人只会是厘向。也许这份爱意也是可以转移,也许你不愿意让他为了你送死都是因为这些情谊,不不不,这些情谊也是厘洛,也是...”
  “阿骁!”
  筱筱打断了阿骁的语无伦次。
  她转过身抬起头看着他,“我要知道那天,那天他救了我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阿骁缓了缓自己回忆起那日,“那日我似乎睡了很久终于醒了,醒来之前我的耳边是厘洛的声音,他说他们送你回澜沧海了,说你绝对不能离开澜沧海,说澜沧海的长宫史可以照顾你让我不用着急。然后我醒来推开了门出去,听到了院子里嘈杂的声音。”
  “是什么?”
  “我恍恍惚惚的走过去,听见孚夭叫我夫君跑过来扶我,扶我过去是看那躺在茅草席上死了的厘洛。我看到瞿晏扶着哭泣廓珅,还有那个拿着毛巾替弟弟一寸一寸擦拭干净脸庞的厘向。我本以为厘向会跑过来揪着我的领子大骂我们俩..”
  “但是呢?”
  “他的表情是我没见过的不真实。廓珅说他们想带他回三苗国安葬,问我们要去哪里。我问她,你呢?”
  “我呢?”
  “鸿姐一下子就紧张了很是急切的询问廓珅你有没有找到,廓珅说厘洛死前让他们照顾筱筱,虽然他们没有找到筱筱但他们觉得厘洛已经救了筱筱了。鸿姐还想问什么,但我醒来前耳畔的话语让我此刻清醒你是安全的。我说我们回三苗国吧,我们不能让厘洛一直这样待着。”
  “他的葬礼,你去了吗?”
  “我去了。除了瞿晏,廓珅带我们回了三苗国,厘向将厘洛带回了三苗国国主的面前。那日我们皆在,国主将他的未婚妻也一并召入,呵..”阿骁失笑,“那个姑娘表示哀悼但却说不能断废了这场联姻,国主表示既然此事与三王子有关,那三王子就要替四王子接了这事。”
  “呵。”筱筱好似被这话逗笑了,“所以这烂摊子就得他来收拾,这好似看着是国主之气和那个大部落的小姐耍脾气,但其实,他们都是在给他好处,是再变相告诉别人,我这个儿子将来会是我的继任者是三苗国下一任的国主。厘洛的死反而给了国主机会,既让其他儿子和他们身后的势力闭嘴,也让这个儿子不得不接受这一切。”
  “筱筱。”
  “对于这事我不难过,我们本身就是生在这样的人家,这些事情早就该看清楚了,只是我们任性,是我任性,时至今日依旧不想接受。”
  “但头七过后的一日厘向找到了我,你说的那些他也都说了。他还说他以为自己只能这样做了,觉得国主就是国主而不是父亲。可他鬼使神差想将厘洛打猎留下的一双极为粗壮的鹿角给国主时,他看到了独自坐在屋内拿着厘洛衣服的父亲掉了泪。他忽然明白,即使这对养父子之间是父亲对儿子的利用才得来的疼爱,可那份疼爱里也是有真心的。他忽然明白为了那日他可以独自走进殿内却无一人看守,因为这位国主既不想关门看不见屋外的风景,也不想别人看见自己的模样。所以他喝退了所有人,而在很外守着的人却明白下一任会是国主的人是他,自然不能得罪而令他进去了。他没多说什么,只是说厘洛打猎得来的鹿角本来就是要送给国主的,既然忘记烧了他便拿来了。”
  “我们总是那么矛盾,只是偏爱大于理智,还是理智大于偏爱。”
  “筱筱,你知道我是逼过他。因为你比他,对我重要的多。可我不希望,因为这件事情让我们疏远对方。”
  “做决定的不是你也不是我,我得了好处没资格在这里伤春悲秋,不管他是不是欠我的,这一切都两清了。好似从没来过,就当我做了一场梦,与他,与厘向都再无瓜葛。”
  “筱筱。”
  “阿骁,你也帮帮我,好让我眉间的珠晶早一天消失,那样我就可以离开澜沧海,我就可以回大樾朝,回我的山上,做我的二师姐。”
  阿骁看了筱筱片刻,她坚定的想放下这一切又有什么不对什么不好?他深深吸了口气,身子也暖了几分,他将筱筱拦进怀中请拍着她的背脊宽慰的对她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