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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成不敢直面天颜，陛下要杀建成，那是天罚，无可祷也。若陛下愿放过建成，乃是天恩，建成唯有生生世世做牛做马以报答陛下天恩……”李建成有时候是蠢了一些，但脑袋清醒的时候还能够认清楚形势的。
  现在他的生死全在姜万钧一念之间，他当然不会梗着脖子说什么“要杀要剐悉随尊便。”
  他已经觉悟到，好死不如赖活着。
  说实话，李建成的回答让姜万钧有些失望，亦如当初他见到颉利可汗和梁师都时那样。
  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对权利无比执着。
  这种人有很多，李轨，王世充，萧铣，李世民等等他们都是这样的人。
  但大部分人只会沦为权利的奴隶，而不会成为权利的驾驭者。
  在这点上，李世民比他们都要强出一大截。
  想要驾驭权利，光靠执着和敬畏是远远不够的，勇气和智慧缺一不可。
  “韦挺，你来告诉朕，李建成该不该杀？”姜万钧的视线落到了韦挺身上。
  李媛和王君廓死了，知情人也都死翘翘了，死无对证。
  可姜万钧要杀人跟本不需要所谓的“证据”。
  只要姜万钧想杀人，那就够了。
  他们编织了一连串的谎言，只会让姜万钧更加反感。
  “罪臣以为李建成不该杀，李世民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让李世民继续坐镇辽东，非辽东百姓之福，也非大宁之福。李建成与罪臣欺瞒皇上，并非为了一己之私，而是为了陛下，为了大宁千秋万代……”韦挺深知，自己和李建成不一样。
  李建成死了，他肯定活不成；李建成不死，他也可能活不成。
  李建成的身后还有李秀宁，他的身后却什么都没有。搞不好这会儿韦家已经血流成河了，他唯一活命的机会便是将李世民拉下马。
  另外这和他之前一直以来坚持的态度相吻合，纵使姜万钧不认可，至少也不会将他看成是反复无常的小人。
  以韦挺掌握的情报，他了解到，宁皇姜万钧向来敬重那些直言纳谏的臣子，哪怕说错了话也不会怪罪。
  “哼！好一个千秋万代，李唐已经被你们祸祸成这样了，你们又想来祸祸大宁吗？”姜万钧真不知道韦挺怎么会有勇气说这样的话。
  他问韦挺李建成该不该杀，韦挺回答便是“罪过”。
  显然韦挺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或者他意识到了，但不打算将命运交给姜万钧，任由其处置。
  “李唐变成今天这般模样，非罪臣等人之过。
  唐皇李渊昏聩不堪；奸臣裴寂之流把持朝政，排斥异己；尹德妃和张婕妤等妖女魅惑唐皇，祸乱后宫；诸位将军不思进取，争名夺利，企图将大唐的军队据为己有……”韦挺如果用一句话解释，那就是，他没错，错的都是皇上。
  姜万钧张嘴想说什么，想了想又放弃了。
  “朕躬有罪，无以万方；万方有罪，罪在朕躬。”这句话在现在是无比正确的。
  姜万钧如果不是大宁的皇帝，而是作为臣子，他可以反驳说，罪不在皇帝一人。
  事实上，罪也不该由皇帝一人来承担。
  但，皇权既然是天授，这口锅皇帝不背着让谁背着？
  那岂不是质疑皇权的神圣性？
  韦挺见姜万钧没有反驳，似乎受到了鼓励，“罪臣等人忧心不已，却报国无门。
  就在这个时候，大宁有圣君降临，承天命，吊民伐罪，拯救千万黎民于水火……”
  李建成听到韦挺在那吹捧姜万钧，脸都绿了。
  听着李唐的臣子，如此奉承姜万钧，李建成感觉是那么的不真实。
  “罪臣等人深知，陛下得天下乃是天意，故不敢阻拦，只待宁军入城，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然而，罪臣深受建成公子之恩，不能不报。”此时的韦挺，已经快把他自己感动哭了，骗人的最高境界就是把自己也给骗了。
  韦挺做到了，他现在越来越觉得自己是那么的“伟岸”。
  “自古忠义两难全，罪臣尽心辅佐建成公子，除了报恩，一开始的确存着不该有的心思，妄想着‘从龍之功’。”这句话是韦挺说这么多里头，为数不多的心里话，“从龍之功”历来让人为之疯狂，不知道多少人趋之若鹜。
  也正因为如此，历来夺嫡之争都是血淋淋的。甚至有时候夺嫡的皇子，处在被动中，被人裹挟着去“冲锋陷阵”。
  当然，这里边没有人是无辜的。
  正如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一样。
  “不过后来，罪臣常常劝谏建成公子，要他为陛下效力。
  建成公子已经被说服，幡然悔悟……
  哪曾想，李媛和王君廓两人表面上支持建成公子，背地里却在与其他人联系，准备置建成公子于死地，还要栽赃陷害陛下……”
  韦挺说的是慷慨激昂，李建成听得是目瞪口呆。
  如果李建成不是当事人，他差点都信了。
  当初提议投靠大宁的，好像是李媛吧？韦挺还站出来反对过。
  这摇身一变，韦挺反而成了好人。
  姜万钧却是另一种感觉，他现在最想说的是，“没想到，你这浓眉大眼的家伙，居然也可以这么无耻。”
  真的，太特么无耻了。
  但，这就是世家。
  曾经姜万钧也奇怪，世家中不乏一些智慧超群之辈，智慧，学识，品行，都是上上之选。偏偏在处理家族与国家之间的关系的时候，他们会选择性的失明，失智，失德。
  在姜万钧看来，这才是最可怕的。
  如果他们全都是在装睡，叫不醒，姜万钧不介意用鞋底子将他们抽醒。
  可如果他们不认为自己有错，那么光靠用鞋底子抽就不行了，因为姜万钧面对的是可能是一群不畏死的“殉道者”。
  韦挺今天算是给姜万钧“上了一课”，原来他们可以“自我催眠”，自己说服自己。
  这就厉害了，没看连李秀宁的眼神都变了吗？
  如果上头坐着的不是姜万钧，那么韦挺这一次肯定能够成功脱身。
  可惜，姜万钧可没有那么好忽悠。
  不过，就这么杀了韦挺，姜万钧就亏了。
  姜万钧可不是一个喜欢吃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