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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全国解放后，开始几年，浙江沿海一直有台湾特务来捣乱。我外婆家在大陈，伯父早年跟我舅公到大陈打渔，有一艘台湾军舰拦住了渔船，船上的年轻人都被捉到台湾去了，舅公和另两个年长的被放回来。后来伯父在台湾当了兵，是海军。过了几年，台湾又把他空投回来做特务。大伯不肯为台湾做事，就偷偷溜到我家，一直躲着。我告诉啊，大伯以前年轻的时候帮我爸爸妈妈做过很多事情，听说我们现在住的房子就是他送了我爸爸一批木料才造起来的，要不我家根本造不起这么好这么大的房子。现在他老了，我们要养着他过一辈子。他很怕被抓起来，就装成女的，她已经在我家躲了十二年了。你千万记着，不要把这些讲给别人听，连你爸爸妈妈弟弟都不许讲。否则，我们全家都成反革命的。
  不是说坦白从宽嘛，叫姑婆，不，叫大伯去坦白好啦。林亮这句话一点也不痴了。
  不行的，邻村就有一个这样的空投特务，也在亲戚家躲了好几年，发现之后就判了20年。还有些这样的特务因为发电报被抓出来枪毙了，连家人的日子都不好过。什么叫阶级斗争，这就是阶级斗争，你死我活的。
  林亮听了吓得脸色都变了，赶紧点头答应。嫩妹这时又说了，你看我的两个阿姐，难得一次回娘家从来都不把姊丈和外甥带来的。一旦客人来多了，伯父就得一直躲在阁楼里不能走动。为什么？就是怕姊丈外甥他们看到大伯之后传出去。你知道那根横梁挖空是派什么用的，就是在这种时候给伯父躺进去休息的。因为以前有过一个亲戚的孩子在我家钻来钻去钻到伯父的小阁楼里，把伯父吓得浑身发抖，那个亲戚的小孩吓得哇哇大哭。之后，我爸爸就和伯父两人花了两个月时间把大横梁挖空，关键时候给伯父躲避用。
  林亮听到这里，都有些目瞪口呆了。嫩妹连忙安慰他，哄他，林亮，我们全家最相信的人就是你，要不然，爸爸妈妈怎么会把他们这么标致的女儿嫁给你呢。听了嫩妹这话，林亮很快高兴起来，而且他看见嫩妹在帮自己脱衣服了。每次只要是嫩妹帮自己脱衣服，说要个儿子的时候，接下来的事情都是自己最喜欢做的了。
  六、大痴林亮
  那天黄昏头，婉娣正在溪边洗衣服，很奇怪三四米远处有一个瘦瘦的后生拿着槌衣棒在槌一件很新的蓝的确良中山装。你这样会把有机玻璃纽扣槌坏的，前衣襟不能槌，要用手搓。她向那个小后生示范了一下，手里拿着的正是林一孔的一件褪了色的中山装。
  那个瘦后生抬头看了看婉娣，马上又低下头，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我在上海时从来自己不洗衣服的，你是不是林师母呀？林一孔林老师我认得的，现在我就在村小代课呢。
  噢，我听老公说起过，说你是上海来的知识青年，打乒乓球打得很好。哎，你怎么知道我就是他老婆呢？
  你手里那件衣服林老师经常穿，所以你应该是林师母了，还有，别人都说林老师的爱人老漂亮的。瘦后生说着又小心地朝着婉娣看，很快又把目光移到自己的衣服上。
  婉娣看着这个腼腆的小知青，觉得他跟村里的细佬不一样。她朝瘦后生笑笑说，我洗完了，先走了。你以后不要踩在那块大石头上洗衣服，太滑，下面有个深潭，你要当心一点。
  回到家，婉娣拉了帘子正在擦身子，林一孔从学校提前回来了，掀起帘子就看到婉娣雪白粉嫩的身子，他放下那沓学生作业，就过来要抱婉娣。
  死老公，别发情了，你身上还一股汗水臭呢。婉娣推开了老公，聊起了刚才自己碰到的上海知青。他叫什么名字啊？
  他叫林有生，和我平辈。怎么啦？
  他怎么大上海不住跑到我们这里来啦，是不是家庭出身不好啊……你看他看人的眼睛，胆子很小。不像我们这里那些后生，看到年轻女人就好像要吃了你一样。
  你是不看报，这就是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所有大城市里中学毕业生都要到农村去种田，表现好的才可以当兵上大学或者进工矿。他爸爸妈妈不舍得让他到江西去插队落户，就安排他到老家来了，听说先来适应适应。林一孔说，林有生待人很好，很忠厚的，虽然只有几个月的代课期，但备课上课改作业都是认认真真的，学生都说喜欢这个上海来的老师。他有一个姨丈在四木中学当教导主任，和公社教委的人关系好，就安排他代代课，农忙时他也会赚些工分，人倒也不懒，不像大城市来的。
  林有生住哪里，以前我怎么没有见过他？婉娣问。
  他祖母就是村西口汽车站边上的那两间屋，楼下有一间是租给供销社卖肉的，十天摆一次肉摊，我带你去排队买肉过，林有生就住在肉摊楼上。婉娣想起来了，逢集村里卖肉时，她排队时看到肉摊的楼上有个后生往下张望，有时在屋子里面吹笛子。原来就是这个上海知青。
  林一孔擦洗了一遍，正想过来抱抱婉娣，就听见母亲过来了，脸色很不好看，说林亮出事了，把他们家的那个姑婆给揭发出来被抓走了，连老丈人夫妻都一起被抓走了。嫩妹把他赶回来了，要跟他离婚。你爸爸正陪着林亮一起去嫩妹那边了呢。还不知道能不能说服说服。真是作孽呀。林一孔娘说着就要哭出来了。
  林一孔从火里掉进冰里，本来热血沸腾的，一下子松垮了下来。他有些急躁，开始根本听不明白，还是婉娣先听出了来由。因为那个姑婆的事情，听林亮以前说起过，当时不过就是肚里有些疑惑，根本没有朝特务这面去想过。
  这还真是因姑婆惹出的祸。
  要说对老王东一家的评价，老林实事求是觉得林亮在他家没有吃亏。特别是一个痴痴的人，在嫩妹的调教下开窍了许多，知道些人情世故了，吃饭时还会聊天讲笑话，每次回来总是给父母兄弟稍些零食吃用。现在，却一下子闹出这等傻事。毕竟比常人笨些，老林想。
  原来，海天大饭店开张以后，老王东常派林亮送货。大痴走路快，送去的豆腐常常还飘着热气呢。店老板心疼大痴满头大汗，就叫伙计给他喝点茶水，有时还叫他喝点小酒，送他吃个小菜什么的。大痴一喝酒就忘乎所以，伙计问他老婆肚子有没有啦，昨天夜里老婆有没有和他亲热啦，他都会傻乎乎地顺着别人的话杆爬。饭店伙计空闲时就爱和他聊这些，至于他家有一个古怪姑婆的事情倒没有问起过什么。
  伙计们有一次还问过林亮朱吉村会计的女儿半夜遇鬼的事情，说你们村难道真有鬼吗，那个会计我们认识，平时从不开玩笑，他总不会乱讲吧。林亮一下子支支吾吾了。这事情嫩妹关照过自己，这个鬼就是自己家的伯父。那次家里来了嫩妹的大姐夫妇和两个孩子，伯父躲进阁楼不能走动了，饭菜只好一天只送一次。天热，不知道哪只小菜变质了，伯父吃坏了肚子，几次泻肚之后，阁楼里的小马桶满了，无奈之下匆忙拎着马桶摸黑到路边的茅房，先蹲下拉肚，然后倒马桶。他出茅房时撞到了一个急着上茅房的大姑娘，这个大姑娘猛然看到走出一个浑身黑不溜秋的老女人，吓得噢哟了一声叫，而老女人也被吓了一下，也发出了噢哟一声叫，但发出的却是男人的声音。会计的女儿以为活见鬼了，当场尿了裤子飞奔回屋，第二天一早就发起了高烧。
  这事在朱吉村被议论了一阵，最后不了了之。村里人最后的观点是说会计的女儿蹲茅坑时被男扮女装的流氓偷看，吓着了。理由是整个朱吉村这个会计的女儿长得最标致，身材好，皮肤白，很多男人见了她都要多看几眼。
  好在嫩妹关照及时。当然其实这都是老王东夫妇听到半夜遇鬼的谈论之后先跟嫩妹讲的，一定要实话讲给林亮听，叫他在别人议论这件事情的时候顺着别人的话头扯开去，不可以露出紧张的样子，不可以透露半点伯父的话头。
  于是，支支吾吾的林亮冷静下来，编了几句嫩妹教过的话，说会计女儿天生胆子小，白天碰到一只啄她裤腿的大白鹅都会吓得尖叫，碰到凶一点的狗更是要哭要逃。也怪，姑娘生得白嫩，长得漂亮，连狗呀鹅呀都喜欢盯着她。我们村里人都说了，那只鹅是公的，那些狗也是雄的。林亮继续编扯，其实那天夜里根本没有什么鬼，也许根本没有什么人，也许就是一棵树，一堆草垛，也许就是一只公鹅，一条雄狗。那个会计的漂亮女儿是自己吓自己。不过现在朱吉村的人，都不会在那个姑娘面前再提这件事，你们看见她也不要提哦。
  但是，老王东再周全，也有防不慎防的时候，这一次就彻底暴露了。
  镇中学操场要放映电影，名字叫难忘的战斗。那些日子，全国只有几只样板戏，电影也只有地道战地雷战。起初还有批判电影可以过过眼瘾，后来连批判电影也没有了。当然还有几部罗马尼亚朝鲜阿尔巴尼亚电影，但外国电影镇上难得放映，当然是在镇电影院里买票看。至于学校操场放免费电影，那一定会引来周围村乡两三千人。本来嫩妹是要和林亮一起到镇上去看电影的，可是已经有身孕三个月了，怕被人挤，就放大痴独自去看了。临走嫩妹还捏他一把，叫他少跟人搭讪，他点点头表示知道得很清楚。
  可是偏偏那部电影是讲暗藏的蒋军特务如何搞破坏，一直到解放后还有暗藏的特务。如果嫩妹事先知道情节，无论如何也不会让林亮去看这种电影。
  无巧不成书，偏偏观众里有一个是潭溪镇人武部部长，这是一个革命警惕性极高的干部，偏偏这个警惕性极高的武装部长就坐在林亮旁边。部长看到电影里出现狡猾的特务伪装成好人的画面时，点起一根烟，就打起官腔说，其实，我们浙江沿海也有一些隐藏的台湾特务，大部分抓掉了，多多少少还有漏网分子，有些还躲在亲戚朋友家里呢，一辈子没有出头的日子，倒还不如出来坦白的好。
  边上有人表示异议，坦白了要吃官司，还不如躲着好，再说台湾还会给他们寄钱来的。坦白了说不定还会被枪毙呢。
  武装部长说，你们不懂，现在台湾早就不再使用这些特务了，根本不会寄钱来的，十年前倒还会这么做。现在大陆跟台湾不像以前那么紧张了，留在大陆的特务只要主动坦白，只要没有在大陆犯过罪孽的，就放过你了，让你重新做人。这个政策我是知道的，你们不懂。
  林亮就是听懂了这句话之后才露馅的。他急吼吼地说，真的会放过？我老婆怎么说会枪毙的呢？
  你叫什么名字？哪个村的？你老婆是谁？人武部干部不看电影了，盯着林亮不放。林亮哪里见过这阵势，一边看银幕上的特务，一边想着姑婆，不，伯父。他越看越怕，越怕越想。忍不住又问了那个干部模样的人，台湾特务坦白了真的会放过？
  这要看情况，审讯下来没有犯过罪当然会放过。于是，那个干部就不放过林亮了，电影一结束，就叫来几个民兵把林亮带到镇人武部部办公室。
  有个民兵认识林亮，说这是做豆腐老王东的上门女婿，傻傻的，带他到武装部干什么？部长就把疑问告诉了大家。
  噢——那个认识林亮的民兵恍然大悟，不错，老王东家的姑婆在前几年确实是公社武装部要求基层民兵关注的对象，也确实有人反映过那个姑婆有些怪异，但一直没有证据。加上老王东为人谦和，做的豆腐又好，所以，即使在1967年最混乱的年代都没有人去他家抄家。
  镇武装部长听了那个民兵的分析之后，冲着林亮一声吼，林亮，你们家的姑婆是不是有问题啊？
  林亮顿时结巴起来，满头直冒冷汗，我家的姑婆没有问题没有问题。大痴想起嫩妹的话了，一脸的否认，但是一脸的暴露。
  没有问题为什么她从来不露面，她为什么大热天还包着头巾？
  这个……林亮哑壳了。
  人武部干部又说了，你是上门女婿，本来你是没有事情的，但是你要包庇的话，同样治罪啊。
  是啊是啊，听说你老婆都已经大肚子了，这种时候你不想太太平平啊？认识他的那个民兵的最后这句话刺激得很深，林亮本来就笨嘴笨舌，三套两套，啥都被套出去了。
  结果当天半夜，姑婆，不，伯父就被开着吉普来的公安抓走了，嫩妹因为怀孕没有动她被带走，老王东夫妇因为窝藏也一起被带走。林亮因为主动交代被当场释放回家，但是，嫩妹把他赶了回来。
  老林赶紧带上大儿子到嫩妹家求情。我儿子不是有意要害你们家，他也是好心。我听他说，那个武装部长的确是讲清楚坦白了可以放回家的，他头脑简单，当然相信镇上的干部。现在这个样子，你要和他断还为时早了一些，你想啊，如果你大伯真的被放回家，难道不是我儿子有功劳吗？哪有把有功劳的人赶回家的道理。当然，那个干部如果的确在欺骗林亮，你伯父和你父母真的坐牢吃官司，那的确是林亮造成的罪孽，你自然不会原谅他，到那个时候，你再把林亮赶回来也不迟。现在，你这样的身子，就留他在身边吧，你一个人怎么行。我向你保证，万一你伯父或者你父母有什么不好的结局，林亮一定回我林家去，这是他活该没有福气。
  七、保释
  嫩妹想想公公的话也在理，就答应先留下大痴。她恳求公公再到县城公安局去打听打听伯父的案情究竟如何了。伯父跟我也没有什么关系，他真的坐牢也由他去了，谁叫他做台湾特务的。但是我父母不可以有事，只要我父母太平，我保证和林亮一直过下去。媳妇这么表态了，公公自然一刻不敢耽搁，即刻就买了车票到县里去了。
  老林想到了自己的大舅子，老爱人的大哥，当年四木游击队中队长，如今已经是诸县税务所所长了。老林在游击队就属他管，后来还是这位大哥看中他，让自己的妹妹嫁给了老林。
  老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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