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任风狂任雨躁3
作者:唐太平    更新:2024-03-08 0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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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毒的源头一定藏得很深。”这是她的总结。
  总结完了,老实坐好,留意墙上飞快略过的每一天。
  蓦里灵光一闪。
  问三只眼:“你还记不记得,曾经有一次,我差点被宗鬣咬死?”
  他点点头,“出林子的那一天。”
  “觉不觉得有些奇怪?在此之前,一直平安无事,自打入了山洞,毒尸就出现了。”
  他手指一挥,宇晷停止走动,墙上投下那天的画面。
  她继续回忆,又说道:“我们村是因为误食野兔才染上毒疫的,可我至今想不通,那些兔子究竟是被谁咬的?”
  “你是说……”
  “那天我们一个队友被山洞里的虫咬过,会不会就是毒源?”
  “在山洞的深处?”
  她点头。“没人知道那山洞有多深,火势也许影响不到里面。”
  想了一下,补充道:“相反,若是有小动物躲进去避火,极有可能沦为宿主。”
  “确实!我竟然疏忽了这件事。”
  她安慰:“当局者迷。”
  他目光一凛,望着宇晷,“已经没有多余的机会了,成败在此一举。你坐好,我送你回去。”
  真是一位老实神仙。
  她怜悯他说的已经没有多余的机会了。
  证明他的确为拯救西州付出过太多。
  闭上眼。
  感知强大的力量在身体周围流转。
  阿红远了。
  叶难远了。
  二二远了。
  在新的未来,他们或将各有死因,一切都会被抵消,一切都会被抹去。
  但回忆会一直留在她脑海里。
  呗唱在继续。
  在一片光海中,她像被什么人踢中脊椎,元神脱窍,伴随一阵风,飘往远方。
  远方有光。
  是夏天。
  她突然醒来。
  太阳洒在身上,流火般蝉鸣在树梢聒躁,一丝风也没有。
  猛睁睛,差点又栽在矛虎口里。
  口臭依旧。
  熏得她泪流。
  她实在是想不通。
  怎么又穿回了最初的那一天?
  她仍旧是阿暮!
  是宇晷出了错?
  还是他失了手?
  “三只眼,你出来!”好在已经经历过一次了,她早就知道四下有埋伏。
  “我知道毒源在哪!”
  高草中,果然飞快走出半张面具,面具下的嘴辰薄而微翘,樱桃色。
  ---
  这个恼人的七月!
  毒瘴比野妓更妩媚,炎热是鬼。
  合力毁去毒源,宇晷在他俩面前砰然碎裂。
  她按压着被日头晒痛的后颈。
  质问他:“为何会出错?”
  他苦皱眉,“你是谁?”
  她咽了一下口水。
  渐渐感应到身体在变重。
  最终倒地不起,阿暮成了尸体,归于尘埃。
  她作为元神,飘飘荡荡,不受控制,如同狂风里的纸鸢。
  一只大手抓上来,拉住了她的左手。
  偏偏是左手!
  左手心的痣开始狂跳。
  她在一片嗡鸣中看见属于他们的未来。
  未来,比远方更容易被日落击碎。
  她预见十里彩云。
  她嫁他。
  然而一把剑终结了一切。
  他亲手刺走了她。
  她倒地时,天与地一片焦黄,像白纸被烈火舔过,像坑里的屎。
  她听到魔在耳后讪笑。
  她痛苦地闭上眼。
  再次醒来,回到封印。
  ————
  封印地前,沸反盈天。
  她目睹“自己”迈入欢喜的人群,满身华彩,面颊温暖。
  “自己”的手转眼被娘亲握紧,两人一起,热泪盈眶。
  又看见父君握住“自己”肩头,他苍老了不少,鼻毛外露。
  义兄安静注目,笑容不阴不阳,但他今天特意穿了件暖黄色,已经是莫大的给面。
  小妹阿姝在边上直抹眼泪,她身世可怜,说话犯结巴,都不影响她长得还不大好看。
  大家欢聚在封印地外,迎接“自己”复活。
  但实际上,复活的,只有她的尸身。
  而她作为元神,承载着一切记忆,就站在这里,被所有感动与欢乐排斥在外。
  目瞪口呆。
  封印已经被替换,她哪里都回不去了。
  到底是谁如此可恶、胆大,竟然当她的面霸占了她的身体与身份?
  到底发生了何事——在她拯救西州,改写过去的这段时期?
  封印是怎么回事?
  “自己”因何会复生?
  抱着这些疑问,她冲到了“自己”面前,对“自己”一顿拳打脚踢,用足猛劲。
  无奈。
  无一下能落实。
  她望见“自己”背过众人,蓦地笑开。笑容极其诡异,还很得意。
  好像一朵在夜里昂起脑袋的向日葵。
  可惜并无人觉察。
  众人被这来之不易的重聚冲昏头脑,兴高采烈地一齐返回宫闱,簇拥。
  宫闱外有结界。
  专防污秽之物溜入。
  她如今正是至阴之物,进不去。
  被夺身份,又回不了家。这很惨,她很失落。
  这明明是她的家,她才是真正的一元女神君。
  她不怪爹娘与大家认贼作亲,只恨自己不争气,哪怕早一天回来,尸身都未必会丢。
  一切都是应验。
  是她曾经擅入魔宫的业果。
  但她绝不会就此认输。
  不论是谁吃了豹子胆,敢假冒她,她都不会轻易罢休!
  一定要揭穿这一切!
  夺回身体!
  青薇宫里传来吹吹打打,难听的要命,一定是娘亲的主意。
  也许父君曾反对。
  但按惯例,反对无效。
  父君是出名的惧内。
  正左右徘徊,小妹阿姝带着侍婢走了出来。
  她跟侍婢走在一起时,很像小鸡与老鹰同行。那婢子足足高了她两个头。
  她不是在光明里行走的人,人很小心,心性阴沉。
  从小寄养在这里,十天有九天半都闭门不出。
  这几千年来,她俩说过的话实在寥寥无几。
  侍婢叫璎珞,名字比主子还大气,长得也比主子好看,行事更加光明磊落,不结巴。
  这丫环嗓门奇大,有时显得很刻意,好像是为了弥补自家主人的缺陷而专程如此。
  曾经有几次,她稍微一恍神,总误将璎珞当成正主。
  走出宫门,璎珞一脸不耐烦地拦住自家主子。
  “女神君平安复生,大家都在庆祝,我们这时候溜出来,不大妥吧?”
  “那你先、先……先……”
  “我不会先回去的。”
  出了宫门,阿姝拐了个弯,朝后山走去。
  她跟上前,心里奇怪。
  一丝不安的直觉油然生出。
  “主人,后山阴冷无比,你身子弱,不要去了!”璎珞止住步子,一把拉紧阿姝。
  阿姝小脸涨得绯红,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挣开。
  “要、要去!”
  “主人今天怎么不听人劝呢?后山阴冷,去不得。”璎珞不依不饶地埋怨起来。
  嘴皮子翻得飞快,嗓门奇大。
  阿姝一脸委屈地瞪着她。小鹿眼里全是水光,几乎风一拂就能抖下两滴泪来。
  璎珞并没有就此可怜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