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作者:二十七楼的风    更新:2024-03-05 13: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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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痛
  ……全身剧烈的疼痛使她牙关紧咬,皱起了眉头,身体一点儿也使不上劲儿,只感觉痛。
  耳边传来不断用手掌拍击木门夹带着哭声的问候:“呜……呜呜……沧澜,呜……沧澜,你怎么样了?”
  这个叫着她名字的,稚嫩的声音是谁呢?她在脑子里搜索了一下,自己不认识这样声音软糯的小朋友啊。
  沧澜缓缓地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躺在屋内的泥巴地面上,房屋是用木头盖成的,只是这周围堆满的,全是一捆一捆的干枯枝桠和一截一截被劈开的枯木,像是……古代的柴房。
  轻轻一动,整个背上传来的剧烈疼痛,让她忍不住“嘶”地轻哼了一声。她停止了动作,只轻轻转动了一下脑袋朝着门外问道:“你是谁?”
  刚一开口,她就被自己这娇嫩的童音吓蒙了,一抬手就见到了一只肉乎乎的小手。她心想,又在做梦了,只不过这次的梦境不同,自己居然变成了一个小娃娃。她惊讶的同时又有些好笑。
  “我是朗书啊。沧澜你放心,月妈妈说就关你三天,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你坚持住啊,很快就会有人放你出来的。”
  话音刚落,朗书就见一青衣男子,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轻哼着百花楼里的名曲儿。一手叉腰,一手挂着一串钥匙,钥匙在手下晃来晃去,叮当作响。
  他朝着这边缓步走来,瞥了一眼跪在门口一旁的朗书。随后漫不经心的,从他手上的那串钥匙里挑出一把来,打开了柴房木门。
  沧澜听见门上铁锁响动,吃力坐地起身,只见柴房门啪叽一声被大力推开,午后的阳光顿时涌进屋内,照的沧澜一时睁不开眼。她伸出右手,挡住眼前的光线,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抬头看向那人。
  沧澜只觉得面前那人很高,可能因为她现在是小孩子的视角。那人嘴里衔着一根狗尾巴草,眼眸微垂,眼里尽是不屑,见沧澜抬头看他,他才呸的一声,将狗尾巴草吐在一旁的地上。
  轻蔑地说道:“也不想想现在的百花楼,到底是谁当家?这次是月妈妈心善,回去告诉你娘,别玩那些小把戏,下次,可就不会这么走运了。出去吧,也不知道是哪个男人的小杂种。”
  沧澜虽然不知道他话里说的是什么意思,但那人不屑的眼神和轻蔑的口气,还有最后那小杂种三个字,足以使她火帽三丈。
  但她这小小的又受伤的身体,并不能拿他怎么样,只能双眼瞪得大大的,死死的盯着他离开的背影。
  “沧澜你没事吧?背上的伤肯定很疼吧。快起来,我们去找你娘上药。”
  沧澜看着面前这个小男孩关切的眼神,还有那握住她手的软软的小手,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温度。心中不禁疑惑,这还是梦吗?
  这梦境与现实生活竟无一丝差别。那背上那钻了心的疼痛,让她想起了在奶奶家被房顶上掉下的东西所砸中的痛感。
  她感觉到有一个温润冰凉的东西插在她的腰间,抽出一看,简直不可思议,这……这玉石,这是爷爷在山上挖到的那块龙形玉石,天哪,她真的穿越了,那么现在这里是哪里呢?
  她再次环顾四周,然后艰难的爬起身,走出柴房,只见这柴房位于偏僻的一角,除了她和朗书,四周并无一人。
  “朗书?”
  男孩点点头,看着沧澜有些陌生的眼神,他犹豫地问道:“沧澜,你怎么了?……你……不记得我了吗?”
  沧澜看着面前这个八九岁的小男孩,他与自己差不多高,生得一张白白嫩嫩的小脸儿,甚是好看,她犹豫了一下,说道:“我跟你说个事情,你不要告诉别人哦。”
  朗书点点头,她环顾了一下左右,见依旧无人,便靠近他耳边,小声的说道:“从我刚刚醒来之后,就忘记了很多事情。但我知道,你一定是我的好朋友,对吗?”
  男孩微微顿了一下,随后又点了点头,“连我也不记得了吗?”这次换沧澜点了点头。
  “那你娘呢,也不记得了?”沧澜又点了点头。
  “那你自己是谁你还知道吗?我们在哪里你知道吗?”沧澜摇了摇头。
  朗书看着沧澜的眼神暗了暗:“三天前月妈妈那顿板子肯定是伤到你脑袋了……不过没关系的,你以后什么事情不知道都可以问我。我与你同岁,四岁就被卖进了百花楼,跟你相处快五年了,我们时时在一起,你没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沧澜见状,拉着他走到一个角落。“那你先给我讲讲,我是谁,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哪儿吧?”
  “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个地方叫做百花楼。百花楼地位最高的是管事的月妈妈。本来月妈妈与你娘上官非烟同是这百花楼里的姑娘,二人平分秋色,容貌才情不相上下。但每年的花魁竞选,你娘总是拔得头筹,月妈妈总是位居第二。所以你娘和月妈妈不合,是整个百花楼都知道的事儿。
  可突然在一个月前,有位老爷给月妈妈赎了身,没过几日,月妈妈竟就成了这儿管事的,手里握着我们所有人的卖身契,现在就连你娘也不得不看她的眼色做事儿。
  月妈妈得了权,自然不会让你娘好过。这才短短一个月,就已经找了你娘不少事儿了。百花楼里出生的孩子和被卖到百花楼里的孩子,男的长大了,就做护卫,或者杂扫,而女的长大了就继续成了这儿的姑娘。
  我是一年前才知道你竟是女儿身,后来你悄悄告诉我,因为你娘为了不让你步她的后尘。所以就从小让你做男儿装扮。直到三天前,月妈妈不知怎的,发现了你的女儿身份,便让人将你绑了起来。打了好几大板,又将你关进柴房,说三天之内不许放你出来,还不准送吃食。
  你娘是百花楼里的摇钱树,所以月妈妈只派人严加看管了她。现在估计连她自己的房间都出不去。不知道能不能见到你娘,让她给你上点药,你伤得这么重,当时可流了好多血呢。”
  沧澜叹了口气,看着面前这小男孩口吐连珠似的讲了一大段,无奈的心想,这什么运气呀,竟然穿成了花魁的女儿,怕是不仅没有了自由,可能长大之后还要被迫卖身,我的天哪,还是让我死了算了吧。
  死了之后说不定就穿回去了呢?但她是个惜命的人。不行,不行,要不先在古代玩两天,体验一下古人的生活,穿回去还有吹牛的资本呢。
  朗书拉着她朝着一个方向走去,前方的喧嚣声越来越近。朗书照顾着她的伤,慢慢地拉着她七拐八拐,穿过了好几个回廊。爬了楼梯,停在了二楼最深处的一个房门门口。
  朱红色的雕花木门上雕刻着精致的图案,一朵朵鲜花在木头上盛开,栩栩如生。门边站了个紫色长裙,扎着双髻,大约十二三岁的丫鬟模样的女孩。
  朗书拉过那女孩,伏在她耳边说道:“海棠姐姐辛苦了。沧澜和我想进去见见非烟姑娘,不知海棠姐姐可否通融一下呢?”
  “不行,月妈妈吩咐了,叫我在这守着。非烟姑娘不可出此门,且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朗书将几枚铜钱悄悄塞入她的袖口,然后笑着说道:“海棠姐姐,我们可不是闲杂人等,沧澜只是想见见她娘,求姐姐您就发发善心,通融一下吧。”
  海棠颠了颠手中的铜钱,眼珠子打个转儿。
  朗书继续说道:“姐姐瞧着不仅貌美如花,还是心地善良之人,沧澜背上受了这么重的伤,姐姐定也是于心不忍的,等她娘给沧澜上了药之后,我们就马上出来,用不了多长时间,定不会连累姐姐的。”
  海棠左右瞧了一瞧见并无其他人。心想,月妈妈此时定是在为晚上的节目费心,应该不会注意到这等小事。
  于是推开门对朗书说道:“快点啊,你们也知道今晚可是每年一度的花魁大赛,晚些时候,月妈妈定要叫姑娘们去训话的。”
  “知道了,多谢海棠姐姐。”
  朗书说完就帮着合上了门。沧澜一进门就是一惊,因为此时坐在雕花古床上的美艳女人,竟然与她二十一世纪的妈妈长得一模一样。
  一声‘妈妈’差点就叫出了口,她再次怀疑,这到底是梦境还是命运对她的戏弄。
  “澜澜……澜澜,快过来让娘看看。”沧澜看着面前这个女人,她神色激动又关切,上来就要剥自己衣服。
  沧澜并没有反抗。因为自己的妈妈也是这样。哪怕自己受一点点伤害,她都会比自己还要疼。沧澜衣服被剥掉的同时,朗书刷的一下小脸儿通红,瞬间转过身去。
  非烟看着自己女儿那小小的身体,吹弹可破的肌肤更显伤痕的狰狞恐怖。那是三指宽的竹板打出来的痕迹,有好几处地方破了皮,流了血,现已经结了痂。
  她摸出枕头下的一个白色小瓷瓶,一边流着泪,一边轻轻地给女儿上药。
  “澜澜,都是为娘的没用啊,将你生在这腌臜之地。娘多希望你可以生在平常人家,过无忧无虑的日子,不要步上娘的后尘啊!”
  说完叹了口气又道:“这女儿家的身子,若是留下疤痕,该如何是好啊。”
  沧澜只觉得那药沾上背的一刻,很是舒服,冰冰凉凉的,恰好化解了伤口那火辣的疼痛。
  她明白身后这个女人的担忧,于是安慰道:“娘,你不要哭了,女儿不疼,因为娘身不由己,所以女儿也不怪你,再说了,这背上的伤疤若是留下了,也不一定是坏处啊,到时候月妈妈觉得女儿没有卖相,说不定就不会让女儿在这百花楼里挂牌了呢。”
  上官非烟拿过一旁沧澜刚刚脱下的外套,轻轻地披在她的背上。
  又叹了口气,然后轻声说道:“我本以为将你扮作男儿,就能免受为娘这般苦楚,可不知为何竟叫她发现了。我与她多年不和,她定是要迁怒于你的。娘从被卖进百花楼,不知吃了多少苦,才登上花魁之位,她始终不甘于屈居我之后。季非月是不会让我们母女好过的。”
  沧澜坐起身慢慢将衣服穿上,上官非烟的泪已经止住了,她温柔地拉过女儿的手,眼神飘向远方:“前些日子季非月哄的吕县丞为她赎了身,又将这百花楼盘了下来。楼里虽是季非月在掌管,可她背后的人是吕县丞,吕县丞是县里的二把手,掌管着全县的文书档案,仓库以及征税工作,除了县令大人,清竹县也就他说了算。以后我们娘俩的日子怕是不容易过下去了。”
  沧澜听完,理了理思绪。看来这季非月本是个万年老二,寻着机会就抱了个大腿,最后摇身一变,成了管事的月妈妈,然后成功反转。
  得势后,便将这常年压在自己头上的人拿在手心儿里捏着玩儿。自己这娘是拿了个女二的剧本啊。
  沧澜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一个激灵,怂恿道:“娘,我刚才听说今晚是每年一度的花魁大赛,到时候肯定人多混杂,要不咱们趁乱逃出去吧。”
  非烟吓了一跳,赶紧捂住沧澜的嘴,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然后小声训斥道:“你今天胆子怎的这样大?若是让旁人听道了,可就不仅仅是你背上的这点儿伤了,出逃被抓到了,可是要当场打死的,我们的卖身契又在她手上,死了,也不会受官府追查,再说了,就算是我们真有幸能逃出去,城里咱们是万万不能久呆的,城外又有山匪横行,我一介女子,又该去何处讨生活呢?”
  沧澜心里如同压了块大石头,这古代的女子还真不是一般的惨。门口的海棠激灵地瞧见,几个姑娘正巴结地拥着月妈妈往这边走来。
  海棠赶紧推开门,压进来一个脑袋,焦急的说:“沧澜,朗书,你们快出来,月妈妈快要上楼了。”
  朗书瞬间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抓住沧澜的手,一溜烟儿的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