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盛走了之后南枝抬头看了看天。
  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她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大对劲。
  “天也晚了，咱们明早再走吧。”林母说完话，指挥着两个儿子把骡车停好，最后四辆车子都聚在了一起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夜里大家都在车里睡，就别在地上铺席子了，免得再下雹子。”
  夜里南枝抱着沈之玉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
  “阿娘，你睡不着吗？”小家伙缩在南枝怀里，仰着头小声开口。
  “之玉，你想不想你阿爹？”南枝拿着扇子给之玉扇了扇风，声音沙哑。
  “想。”小家伙声音有些闷，只说了一个想字就慢慢睡着了。
  南枝从车厢旁的小窗口往外看着，天上闪着细碎的星光，一手给小家伙扇着风，一手撑着自己的脑袋发呆。
  为什么偏偏是自己呢？
  只这一个问题，想着想着南枝也沉沉睡去。
  夜里突然觉得有些冷，南枝打着哆嗦捞了捞被子。
  一伸手，只摸到一片空，她这才猛地睁开眼。
  冷？
  怎么会冷？
  明明睡前还闷热的很……
  黑夜里坐起身子，南枝刚把车帘掀开就感觉一阵冷风吹来，冻得她打了个喷嚏。
  赶忙放下了车帘，南枝这会儿还没反应过来，不信邪的又把手伸了出去，感觉到冰凉的风，她这才回神。
  赶忙把之玉的小被子给他盖上，自己这才套上外衣下了骡车。
  帘子时开时关，箩筐里的两只老母鸡被冷风一吹纷纷抖了抖身子，凑得更近了些。
  南枝下车的时候就看见自己两个哥哥正坐在一旁发呆。
  “大哥二哥？”南枝小声喊了一句。
  “胖丫也醒了？”林一成应了声招招手示意她过去。
  “今早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凉快了啊。”南枝揉了揉眼睛，坐在了两个哥哥身边。
  “按着日子算今天都已经十月初六了，早该凉快些的才对。”
  林二成说着话不由得有些发愁。
  他们虽然带了袄子和棉被，但是山下的流民可没有。
  这要是突然降温，只怕这两天山下也不见得会太平。
  南枝自然也想到了这些，一颗心也紧了紧。
  兄妹三人也只坐着吹了会儿风就回了车上，明早还要赶路才行。
  山下的大道上却是一阵骚乱。
  小七抱着妹妹缩在一棵树下，看着前方发疯了一般不顾一切哄抢那些尸体身上衣裳的人群只全力将妹妹护在身下。
  “月月，你不要害怕，哥哥保护你，你乖乖的，不能出声。”
  小七警惕地盯着他们，小声开了口。
  月月被护在怀里吹不到冷风，这会儿也晓得有危险只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树干上已经没了树皮，小七慢慢挪着脚准备带着妹妹躲进树丛里去。
  因为月月得了肺痨，他怕路上颠的慌会让她难受，所以逃荒之前有准备一件衣裳给她垫着。
  这会儿虽然王敬之推着车走了，那件衣裳却给他们留了下来。
  悄悄看了一眼发现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小七把系在腰间的衣裳取了下来，小心翼翼地给妹妹盖上才低声道：“月月乖，先睡觉，哥哥守着你，不怕。”
  小姑娘本就病了，刚刚看见了那副景象也被吓了一大跳，这会儿听见哥哥的话才拉着他的手睡了过去。
  看见妹妹脏兮兮的小脸紧紧靠在自己身上，小七抬手抹了抹自己眼角的泪。
  人群外的那个男人正四处张望，他刚刚明明瞧见了那两个小崽子才对。
  这会儿每人顾得上其他，正好是自己下手的机会才是。
  看了半天也没发现那两个小崽子的影子，男人不由得有些恼了，只搓了搓手臂暗骂一声到了一旁休息。
  今天一天都没瞧着他们吃东西，就算跑也肯定跑不远，明早再去找人也不迟。
  人群哄抢了好一会儿，直到地上的尸体被拔了个精光，只赤条条的显着这才散开。
  他们逃荒的时候只想着能到忻城落户，而且那会儿子的天热的不成样子，压根没人带些厚实衣裳，往日他们也只需要想办法填饱肚子，可今天这一场雹子下来，连着温度也都降了不少。
  最先开始扒死人衣裳的是个老婆子，如今却也只抢到了根布条围在脖子上。
  整夜都刮着寒风，小七抱着月月一晚上都没敢睡觉，临到清晨实在熬不住了才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
  不到半个时辰，小少年又被一阵阵喘气声和呻吟声吵醒。
  怕吓着怀里的妹妹，小七用两只小手捂住她的耳朵，自己则是悄悄向外看去。
  天亮了，流民们也纷纷收拾了为数不多的行囊开始继续迈着虚脱的步子向前挪动。
  他们双目无神，看起来就像是空洞洞的躯壳一般。
  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不少浑身赤裸的人，有的已经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导致身体变得十分孱弱，昨天中午又被雹子砸出了不少的伤，原本还能撑着一口气的人也因为昨晚的突然降温，被人扒光衣裳死在了昨晚的夜里。
  看着那些人，小七脸色白了一片。
  因为他瞧见有个女人的大腿上被人挖了一个大口子下来。
  虽然尸体被人刻意转了方向，但是藏在树丛里的小七却看了个真切……
  想到一种可能，小七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的一阵抽搐，想吐却又因为一天没有吃过东西连酸水都呕不出来。
  半山腰上的林家和沈家人也都醒了。
  “怪了，今天怎么还凉飕飕的？”桂花婶说着话，搓了搓手臂。
  往日里她可是恨不得穿件里衣就行的，怎么这会儿加了件薄褂子还有些冷？
  “娘，你快再添一件衣裳。”沈妙妙说着话翻出来两件厚实些的衣裳，一件递给嫂嫂，一件递给了自家阿娘。
  温度下来了，南枝昨晚睡得也好了些，，这会儿起床后只觉得心情愉悦。
  天气凉快了她们赶路的速度也能加快不少。
  喂了两只母鸡一些饼子渣南枝这才收了鸡蛋下车。
  现在鸡蛋都有十六个了，就算是她们真的多人一人一个也够了。
  想着，南枝也不墨迹，反正下了山还不一定能找到机会煮鸡蛋吃，倒不如这会儿出发前大家一人一个分了吃，也补充些体力，想什么做什么，小锅一架，一刻钟就把鸡蛋煮好了。
  之玉也用衣裳兜着鸡蛋挨个发，直惹得沈家人一阵感动。
  他们一路上可都是拖着林家的，人家的骡子光是腿就比自家这毛驴的要长些，也就是想着他们这才一路都走得慢了些。
  吃过了早饭，一行人又开始晃晃悠悠往着山下赶。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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