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导又和她絮絮叨叨的说了不少。
  宋绵可以确定陆导是喝多了。他虽然平日里不算少言寡语，但实在是没到这么话多的时候。
  副导演注意到陆导和宋绵待的时间久了，过来将人拉走了。
  宋绵抬眼，卷起眼睫下的视线扫到了对面的角落，轻而易举的就锁定了那个身影。
  他被黯淡的光影只是影影绰绰的勾勒出身形。
  藏身于昏暗之中，却始终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
  宋绵看到他也看过来，或许自始至终他的目光就一直停留在这边。
  宋绵注意到沈肆突然起身，就是奔着她这边过来的。
  她瞬间觉得整个宴会厅都安静下来，然后他脚步走过来的声音清晰的在耳边响起。那明明是一场幻觉，可她却挥之不去。
  直到一阵电话铃声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抬眼看过来电显示之后，她起身。
  “怎么现在给我打电话了？”宋绵走到外面的露台上接通了电话。里面的气氛太欢快喧闹，实在是不适合接电话。
  “我记得你昨天和我说电影已经杀青了。”
  宋绵轻轻嗯一声，然后说，“今天办的杀青宴。”
  “那我不该打这个电话，我不知道。”
  “没关系，是我没有和你说。有事吗？”
  陆鹤亭笑了一下说，“没事就不能和你打电话吗？”
  “没有。”
  “我是想和你说，给你种的玫瑰都开了。”
  短暂的沉默一瞬，宋绵说，“我这几天就会买票。”
  “我会在这里等你。”
  宋绵又嗯一声，一手扶着栏杆，问，“身体恢复的怎么样？”
  “老样子。海风潮湿，腿疼的频率有点高。”
  “不如……”
  话没说完，已经被陆鹤亭否定掉，“但我喜欢这里，与世无争，我的心从未如此平静过。如果你回来，我的一生就圆满了。”
  “嗯。”
  她低低的应了一声，风一吹，声音叫消散了。
  挂断电话，转身的一刹那，正好对上沈肆的双眸。
  “外面太冷了，当心感冒。”他声音略显几分疲惫，语气淡淡的。
  宋绵机械般的看一眼时间，说，“我和陆导打个招呼，就该回去了。”
  宋绵从他身侧走过，避开他的意图太过明显。
  下一瞬，她的手臂便被他捉住。
  宋绵心一紧，很怕他在这个时候失控的做出些什么。
  宴会厅里那么多人，他们在这单独相处，就已经惹人注目。
  一阵风刮过来，宋绵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头发被风吹得覆盖口鼻，她用另一只手将头发捋了。抬眼，清冷的看向沈肆，“沈总，这不合适。”
  比这秋末寒风更冷的是她的眼神。
  心中的清寒和苦涩，也更胜于这风凉意。
  沈肆将手松开，由着她离开。
  ——
  宋绵已经将签证办下来，买好了三天之后的票。
  在这之前，宋绵去见了一面贺宁。
  她打算把公司法人转到贺宁名下，以后公司就是她的。贺宁说什么都不肯要。宋绵笑说，这几年本来就是她在打理，她这个法人就是名存实亡。
  但贺宁却说了一句话，这公司是沈肆送她的。她没有要的资格。
  宋绵陷入了沉默。
  她知道要把公司还给沈肆，是怎么样他都不会要的。
  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以后还会回来吗？”贺宁问。
  宋绵笑着摇头，说，“不知道。或许以后有什么工作机会的话，还会回来。但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回来了。”
  她又说，“反正我已经失踪过三年。这一次，至少我们俩不会断了联系了。”
  “狠心的丫头，还知道当初失踪三年？”
  宋绵诚恳说道，“对不起。宁姐，那段时间我……”
  贺宁温和打断她，说道，“不用说，我都懂。人都有一段难走的路要走。就像我当初和前夫离婚，带着两个孩子。重要的是，我们都已经走过来了。”
  宋绵握着暖暖的奶茶杯子，嗯一声。
  贺宁看着她，问，“你呢，真正的走过来了吗？还是现在离开，只是你选的一种逃避？”
  宋绵没有出声。
  贺宁没有追问。
  每个人都有保持沉默的权利。就算贺宁和她这么亲密的关系，宋绵也不曾将和沈肆之间的纠葛告诉她。但这并不妨碍他们之间的关系。
  “如果没有答案就不要想了。怎么样过不是一种过呢？绵绵，我只希望你以后能开心。”
  “谢谢你宁姐。”
  离开的前一晚，宋绵已经将东西收拾好。
  她留下了不少东西，好在她来这边置办的东西也不多。
  人就要学会断舍离。
  团队的同事在她这里留了一会儿，没有搞什么临别饭局。他们不是没有见面的机会。只不过他们暂时留在国内，要完成电影的后期制作。
  将同事们送离开之后，宋绵给自己倒了杯水，走到窗前。隔着落地玻璃窗，一眼就看到了楼下一辆黑色商务车旁边立着一个身形挺拔的男人。
  即便隔着一点远，宋绵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是沈肆，身形轮廓甚至觉得清晰。
  她走近半步，握着杯子安安静静的观察了一会儿。
  他或许不知道她明天就要离开。
  又或许从别人那里知道了她明天就要走。
  沈肆就这么站着，这次连一个电话都没打，一条消息也没有。或许不是要求一次见面，而是一次守护。
  宋绵也没注意自己在那看了多久，又或者沈肆抬头的时候是不是已经发现了她。等宋绵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水杯已经见了底。
  他是打算站到天亮么？
  她重新折回来，坐在沙发上，将杯子放下，转而将桌子上的手机捞了起来。
  白皙的手握着手机，想给他发条消息，让他回吧，可又觉得没这个必要。
  她握着手机重新走回到卧房。
  夜色太静，她并不均匀的呼吸清晰的传递到耳畔。
  凌晨三点多，宋绵一直没有睡着。
  她从床上爬起来，透过卧室的窗户往外看，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他。这已经很明显了，沈肆就是要站到天亮了。
  宋绵并非无动于衷，但她却还是没有任何表示。
  既然要分开，那就不要再说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