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陷入了微妙的沉默。
  到后来，还是宋绵先打破了这份宁静。相对于宋绵而言，沈肆才是那个需要思考的人。
  她说道，“你这样也没什么，我反而觉得你这样才是正常的。其实人怎么可能永远把最好的一面展现给别人看呢？那样太累，也太不近人情。只是我的一个忠告，沈总随便听或者不听。”
  “我现在这样还来得及吗？”
  宋绵笑一下，说，“你在问我吗？”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宋绵在见到他之前，其实还没有下定决心。直到看到他的样子，她告诉自己没必要继续这么下去了。可即便心中已经打定主意，沈肆这样深邃眼神盯着她看的时候，她的思绪也骤然空了一下。
  她避开眼神，没有与他对视。不过是短暂的两秒，她说道，“我想我已经给过你答案了。”
  “其实人就是有贪念的。就像你做了许多，求得自己的救赎。在你看到希望之后，你又想着或许我可以求更多。当初我也是这样过来的，人还是求自己该有的就行了，多余的，就算了吧。”
  宋绵没有在房间内停留太久，在留下一句，“希望你早日康复。”就离开了。
  沈肆看着宋绵离开，就像他现在无法起身一样，表情是清晰的一种痛感。
  某种意义上来说，宋绵是何其残忍。便是补偿的机会也不给他。
  她是已经恨他到了极点之后，就是毫不在意。
  刘助进来的时候，看到他脸上如此清晰的痛楚被他吓了一跳，“沈总，是腰疼了吗？”
  沈肆摇摇头，闭上了眼睛，没有出声。
  他好像在经历和宋绵一次又一次的分离，来惩罚他当初的凉薄。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也只能受着，的确是他活该。
  当初笃定不会爱的人是他。如今想要求得更多的人也是他。
  没有人会永远站在原地等着。
  ——
  宋绵重新回到剧组拍摄。她的心思都放在了角色塑造上。因为这个角色内心挣扎有点复杂，宋绵也不想再被任何外界的事情分神。
  在这期间，老宅的修缮工作已经结束。周工发了一段视频给她，让她有空就回去看看。但还是叮嘱，暂时不要住人，晾晾风。
  周工把账单发给了她，应当是已经和沈肆谈好。宋绵按照金额给他多打了一万。她知道周工的工价可不低。这个数字已经是折上折的优惠了。
  但《祸心》这部电影有些命途多舛。开拍两个月之后，赶上了梅雨季节，拍摄地这边淹的厉害，加上还有部分是场外戏，没法正常进行。停拍了一周多。后来因为集体食物中毒，又停工了一个礼拜。
  监制在那急着挠头，不知道这进度会不会让投资人恼火。
  监制最怕的还是来了。
  沈肆腰恢复之后，忙完了公司压得事宜，抽空来了一趟剧组。
  宋绵怕自己状态会散掉，所以就算现在无法开拍，也还是留在了剧组。每天和男主角对戏，就为了自己保留那个状态。
  沈肆一到，陆导他们都肃然起敬。
  几个人在会议室里开了个会。但沈肆的态度很随和，这种天灾人祸的他表示可以理解，又叮嘱一定要注重饮食方面的安全。
  陆导也是捏一把冷汗。说那天也是大家嘴馋，有几个人换了一家吃的饭，结果导致了这个。还好只是小部分人。
  这个沈肆在这之前已经让刘助特意来关注过。
  尤其是宋绵并不在其中才是最重要的。
  宋绵和男演员从排练厅出来，她不知道沈肆在。
  在走廊里碰到沈肆的时候，惊了一下。
  沈肆单手插兜，背倚着墙。看不出来是不是在等人。
  沈肆作为投资人过来关注电影进度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因为周边都是剧组同事，宋绵还是拿捏着分寸和他打了招呼，“沈总。”
  沈肆看着她，没说话。
  宋绵打算从他身侧走过去，因为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等自己，权当不是。
  走到他身边的时候，沈肆突然伸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
  他手指微凉，相触的那一刻，像是通了电。
  好在是男演员认为沈肆就是找宋绵的，在那之前就已经识趣的先走了。
  宋绵刚要开口，沈肆却着急在她之前说道，“你那天的话我想了很久。”
  即便四下无人，宋绵也不想和他有什么拉扯。
  她声音带点疏离，“你先放开我。”
  沈肆置若罔闻，继续说道，“我无法否认，你那天说的话是对的。但那些仅限于你的立场。如果我非要做点什么，你也不能拦我。”
  宋绵冷笑一声，“这就是你深思熟虑的结果？”
  他那只在口袋里的手，极其克制的攥紧，声音因为压抑，显得有些喑哑，“是。人不能什么都要占，我无法再让你回到我身边，至少求一个心安理得。”
  “你是无法面对失败吧？”宋绵抬眼冷漠的看着他，“在商场上无往不利的沈肆，从来都是女人趋之若鹜，站在食物链的最顶端。如今面对我，又如何能接受自己的失败和狼狈。沈肆，你就这个格局吗？到最后，还是拿我当成一件唾手可得的商品？以前是这样，现在还要这样？”
  “不是。”沈肆第一时间否认。他的手也不由自知的用了力，扣住她的手腕。
  “我难道是你想的这样不可一世？”
  “你不是吗？”
  沈肆终于静下来，只有深深的呼吸。
  他听起来有一种不大自然的平淡，“让你改变对我的固有印象的确很难。”
  “我结婚了，你还记得吗？”宋绵的目光很轻，淡淡的拂过他的脸颊。
  “陆鹤亭吗？”
  “不管是谁，我结婚了。预示着我开始了一段新的生活。你只是过往了。我这样说，沈总能明白吗？为什么你永远做不到体面结束？承认你的失败有这么难吗？”
  沈肆说不出话。
  最后松开手，轻声说，“我知道了。”
  “你这样想我也没有错，毕竟我以前的确是这样的。只是让你看到我的改变，我以为会让你有一点欣慰。但我好像想多了。”
  一种仓皇狼狈感。
  明知道今天过来，注定就是一场失败。
  宋绵退后一步，看着他说道，“这改变，留给别人吧。”
  “没有别人。”
  不会再有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