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鹦鹉
作者:扑了    更新:2022-09-06 00:59
  方平愣住了,他觉得方伯说得对,但又觉得不对。
  奴为主死,奴之荣也。
  可阿正,根本不是他的奴,自小至大,亲如手足啊!
  此刻,方平冷静了下来。
  如今能够拿主意的,只有他了。
  “方伯,你起来。”方平扶起颤颤巍巍的方伯,思索片刻后道,“阿正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他出来。秦世禄想法设法对付我家,一定是有目的的。他要什么,我就给他什么。”
  “这大乾王朝十官九贪,还剩一个无所作为。贪官能够为了钱害人性命,也能为了钱活人性命。”
  “方伯,你即刻将府上所有财物整理出来,所有地契、金银等一路换成宣化号的银票。”
  宣化号是京城的大钱庄,背后有亲王坐镇,其银票放之大乾任何州县都是通用。
  方伯见方平沉着的样子,似乎看到了年轻时的老爷,一下子便有了主心骨。
  “只要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我就不信这百万两砸下去,他秦世禄还不肯放人。”方平咬牙切齿道。
  方伯宽慰地点了点头,公子说得没错!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衙门自古就是如此:大门八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
  公子愿意舍弃方家万金去救一个仆人。方伯在心中暗自感叹,阿正你小子值了,公子对得起你。
  继而他又担忧道:“公子,自古民不与官斗。这秦世禄狼子野心,恐怕不光是惦记我方家的资产......”
  方平挥了挥手,冷声道:“他是猛禽野兽,我也不是坐以待毙的羊羔。若是逼急了......”
  他犹记得方廉说过,方家还有一门远亲,是他的姨母,远嫁京城贵胄。若是走投无路之时,可去求她。
  方伯弯腰道了声“是”,便收敛了情绪,下去吩咐仆人了。
  方伯心道:自己一直把公子当作孩子来看,却忽略了一点,那就是公子自小便不是常人可比!
  七岁作诗,十一岁时便和阿正一起去洛城做了笔净入几万两的“小买卖”,十三岁便能替老爷管账,略施手段就能让府中收入翻三番......若非老爷刻意遮掩,公子的神童之名早就响彻整个河洛了!
  如今方家的大船即将倾覆,也唯有公子有希望力挽狂澜。他这个老仆,也便按照公子指示行事,是死是活不必多问!
  待到天黑之时,府中的家当大体已经清点完毕。各类软硬财产加起来少说也有百万两,最后便是眼前这座府邸了......
  “公子,咋家府邸是否......”方伯疑惑问道。
  若是要跑路蜀州,这方家祖宅留着也是无用。可如今这情况,公子恐怕是不会去蜀州的。
  “这是我家祖宅,自然是不卖的。就算全空着,它也是姓方。”
  方伯点了点头,心道公子真的是长大了,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
  ......
  方家变卖家产之事,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方廉在京城下狱的消息并未传开,雒南县百姓也都还不知方家究竟出了什么变故。
  有人说是受羊家命案的牵连,也有人说是方大人高升方家要迁入京城了。
  对此,方家并未作出任何回应,只是找来洛城的宣化号分局,直接将府上所有财物都兑了银票,又出了所有田产,并在雒南县乡郊各地放粮三日,接济乡野百姓。
  “明日天一亮咋们就出发,方伯早些歇息。”方平说着,便让方伯退下了。
  方家资产变卖之后,共计得银百万余。这已是一笔不小的财富。若是寻常朝廷大员,在不贪腐的情况下,自然也不可能有如此丰硕的家底。
  方平娘亲早逝之时,方家资产也不过二十万两,其中大部分都是陪嫁之物。由此也可见得,他那素昧蒙面的外公是何等的富庶。
  方平这些年除闭门读书之外,最主要的就是暗中指示阿正经营了一些买卖。由于方廉的掣肘,虽只能小打小闹,但也积攒了一副好身家。
  不过,倘若不扯方家的大旗,钱自然不会这么好挣。
  但有些事情往往就是别人不但比你会做生意,家底还比你丰厚,权势还比你盛大。站在巨人的肩膀上,随随便便动动手指,就能摘到果子了。
  “唉!”
  想到父亲和阿正的事,他躺在床上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
  握着双鱼阴阳玉佩,感受着上面温润,心中暗道:
  “这玉佩果真不是凡物,只可惜觉醒得太晚。”
  经过狱中两夜的试验,方平已经确定,阴阳玉佩能够吸收外界的气息来提升他的体质。长久下去,或许还能带来更为神奇的蜕变。
  只是,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如果我真有修行者那种上天入地的异能,秦世禄能如何,皇帝老儿又能如何?唉......”
  当他有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时,才明白自己究竟有多么的弱小。
  想到此处,方平又在床上开始打坐念经,借助阴阳玉佩进行吐纳修行,只是府中的阴气要比牢狱之中稀薄太多,修行起来是事倍功半。
  到了半夜,方平便靠在床上睡了过去。
  正迷迷糊糊间,耳边忽听得一阵轻柔的少女音:
  “和哥儿别睡了,和哥儿......”
  和哥儿,是他的小名,只有娘亲在世才这样叫。
  方平还以为自己在做梦,挥了挥手,呓语道:“唔,别闹,你是谁......”
  “和哥儿,着火了,快起、快起......”
  那声音渐渐消失不见,方平感觉胸口一闷,猛地惊坐而起。
  夜风从窗户吹了进来,出汗过后浑身凉飕飕的。
  府中下人俱已赏银遣散,刚刚是谁在叫自己?做梦么?
  方平顿了顿,正准备坐下,忽然听见内厅传来一阵“叽叽喳喳”的声音,似是鸟叫。
  他这才想起,那只鹦鹉有好多日不曾喂食了。
  当初,方平娘妻还在时,养了一只鹦鹉,非常聪明,讨人喜欢。
  她常常亲自喂食。
  当时方平才四五岁,问娘亲养鸟干什么?
  娘亲常常开玩笑说:“给你作媳妇啊。”
  有时鹦鹉没食吃了,娘亲就喊方平说:“还不拿吃的给鹦鹉?要饿煞你媳妇了!”
  家里人也都拿这话来取笑方平。
  当时方平人虽小,心却不小,逗鸟时常腹诽道:这鹦鹉怎么做老婆,莫非还能变成美女?
  踱步来到内厅,果真是那只五彩斑斓的鹦鹉在鸣叫,声音十分清脆动听。
  它见方平过去了,便张开翅膀,似乎是在打招呼。
  方平见它食盒里还有小米,便将手指伸进笼子里要逗弄它。
  没成想这一向温顺的鹦鹉不知为何暴起恨恨地啄了它一下。
  方平赶紧收回手指,纳闷道:“你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咬人?”
  鹦鹉似乎是听懂了一般,扑着翅膀,嘴里还“振振有词”。只是方平怎么也听不懂鸟语。
  “快走、快走!相公、快走!”
  鹦鹉憋了半天,竟然吐出这么些字来。
  方平愣住了。
  虽然这只聪明的鹦鹉平日也学过不少人话,但“相公”二字却从未听它说过。
  或许是平日耳濡目染,偶然学会的吧?
  方平也没多想,正要转身回房,停滞了一会儿,又转身回来。
  他打开了鸟笼的门,鹦鹉一下子飞了出来,在空中打了个旋,最终落在庭中的小树枝头。
  方平有些失落道:“你是想走了吗,也是......我们都走了,将你关在笼中,岂不是只能等死。去吧,去找个好人家,还是飞回山林中......你自由了!”
  可他刚转身,鹦鹉就扑腾着翅膀飞了过来,落在它的肩头。
  方平心中一暖,想是这鹦鹉通灵,竟然还会恋主。
  “你去吧,留着我们也照顾不了你。你蹲在我肩上,可千万别拉屎......”
  鹦鹉急促地“唧”了一声,似乎在表达自己的不满。
  方平一笑,旋即又听它叫道:“快走、快走!”
  嗯?这下子,方平也起了疑心。
  它为什么一直重复“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