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强梦见自己和小咩在大城市的大学校里上学，唐青嘴上鼓励儿子好好读书，争取将来和小咩一样到大城市的大学校里去上学，心里却不是滋味。
  婆婆离去后，小强回到唐青身边，一开始不适应，后来也习惯，而且变得非常自律。
  唐青努力转型，为人民理发店改制、拆迁作准备，不能接送小强上学放学。
  小强自己去学校自己回家，一个一年级的小学生比初中生还懂事，自觉完成家庭作业后，主动帮唐青干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活。
  唐青忙完店里的活晚上回到家，小强自己早早睡下，饭桌上总会留下一张笔迹稚嫩、字体歪歪扭扭的小纸条。
  前天的小纸条写：妈妈，我爱你！
  昨天的小纸条写：妈妈，你辛苦！
  虽然每天小纸条写的话不一样，但带给唐青的是一样的一份温暖与感动。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小强比同龄孩子要听话要懂事要自律，这让唐青欣慰。
  小强从小失去爸爸，唐青知道他在外面比别人家的孩子要多承受一些白眼和讥讽。
  唐青想送小强去北方大都市和小咩一起读书，除了考虑婆婆教育不当的因素，还是因为想给小强一个没有白眼和讥讽的环境。
  可自己没有那个能力，对方也不想帮忙，还玩消失，小强就只能跟在自己身边忍受白眼和讥讽。
  唐青陪儿子一起吃完早餐，洗好碗筷，穿上棉袄出门。
  “妈妈，天冷，中午你还是到外公外婆那里吃热饭吧。”
  小强追到门口
  “快过年了，妈妈店里忙，不过去吃了。小强，你做完作业自己去外公外婆那里。”
  “嗯。”
  “小强，过马路的时候注意车子。”
  “妈妈，我走斑马线呢。”
  唐青关上家门，下楼。
  其实不用嘱咐，寒假后小强每天先在家里做作业，做完作业临近中午自己去外公外婆那里，吃完晚饭自己回家洗漱睡觉，自觉得很。
  楼道口一阵寒风袭来，唐青不自觉地裹紧棉袄。
  她还是老习惯，里面一件汗衫之后一件旧棉袄，这件旧棉袄已经穿了十几年。
  旧棉袜外面一件稍新一些的棉袄，这件棉袄其实也已经有五六年。
  唐青没有保暖内衣，也没有什么羊毛衫羊绒衫，唯一的一件毛线衣还是初中时候老妈自己编织。
  老妈几次想给唐青新编织一件，唐青不同意，说，穿线衣不舒服。
  怎么会可能不舒服呢？唐青是不想花那个钱，也不想老妈辛苦。衣服只要整洁就行，老棉袄丢了也可惜。
  到了人民理发店，唐青脱去外面的棉袄，整理剃头箱。
  今天是腊月二十八，按照惯例，唐青要去福利院为那里的老人们和孩子们免费理发。
  从开始从事剃头行业起，唐青每个月都要去福利院一趟，免费为那里的老人、孩子理发，雷打不动。临时有事情拉下，第二、三天一定补上。
  每年腊月二十八的这一次福利院理发，唐青都会带一点小东西过去，给老人们的是一块围巾、一双手套或者一个梳子、一个茶杯，孩子们的则是小玩具。
  十几年下来，唐青对福利院老人和孩子的喜好了如指掌。虽然每年会走几个，又进来几个，但她能很快掌握他们的生活习性。
  当唐青手提剃头箱，肩背大布包到达福利院的时候，老人们和孩子们已经在院子里整整齐齐排好队等她。
  唐青拿出礼物一一分给大家后，按次序理发。
  忙到大中午，老人和孩子的头全部剃好。
  “九斤师傅，谢谢你，又忙一上午。”
  福利院老院长向唐青表达谢意。
  唐青一边收拾剃头箱一边问院长：
  “今天怎么不见长婆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九斤师傅，长婆婆好几天没起来了，估计就这几天的人了呢。”
  “啊？！那怎么不把她送到医院去？”
  “医生说，长婆婆好比是灯枯油尽，生理机能彻底老化，住院也没有用。”
  “她还住在原来那屋吗？我得去看看她。”
  “还是原来那屋，我陪你过去。”
  “不用，你忙你的，我自己过去就可以。”
  唐青手提剃头箱和剩下的一块围巾来到长婆婆住的房间。
  长婆婆之所以称为长婆婆，是因为她身材很高，有一米七八。女人一米七八，在那个年代很少，所以大家称她为长婆婆。
  唐青推开房门，见长婆婆躺在床上，便将剃头箱放下，手拿围巾俯身到床头，大声问道：
  “长婆婆，你好吧？”
  长婆婆耳朵有些背，但眼神还不错，她睁开眼一看，是唐青，要起来，可没有力气仰起身。
  唐青坐到床头，双手搀扶长婆婆坐起来，帮她穿好上衣。
  长婆婆摸索裤子要下床，唐青忙按住她，附在她的耳朵边大声说道：
  “您不要起来，天冷，靠在床头我会给你剪头发。”
  “九斤师傅，谢谢你，头发今天不用剪。”
  “长婆婆，要过年了，我给您剪一下头发干干净净过年。”
  “九斤师傅，不用了，等我快要闭上眼睛的时候你帮我剃阴头吧。”
  “长婆婆，您说什么呢？您身体还硬朗得很，您长命百岁呢。”
  “九斤师傅，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能挺过年要谢谢阎王爷让我大一岁。”
  “长婆婆，您不要想太多，您先围上围巾。”
  “这围巾又是你送我的礼物？唉，你真是一个好人那，每年送我礼物。”
  “长婆婆，一点小心意，我知道您喜欢红色，特意给您挑了块大红颜色的呢。”
  “谢谢，谢谢。”
  唐青为长婆婆围上鲜艳的红围巾，并为她摁好被角。
  长婆婆双目湿润，满是褶皱的面孔一抖一抖，难掩心中的激动。
  “长婆婆，您不要动，我为您剪头发。”
  唐青拿过剃头箱打开，取出围布为长婆婆围上。
  “九斤师傅，今天真的不用剪，过几天你帮我剃阴头吧。”
  长婆婆枯槁的手抓住唐青拿围布的手。
  长婆婆的手冰凉冰凉，人躺在被窝里这手还那么冰凉，看来老院长说的没错，长婆婆的时日不多了。
  唐青鼻子一酸，双手放下围布，轻轻安抚长婆婆的手，说道：
  “您今天不想剪头发，那就不剪，可您千万不要想那么多，什么剃阴头不阴头，不吉利呢。”
  “九斤师傅，有你送我这一块红围巾，我一路上吉利着呢。你放心，我老太婆能活到今天已经是前世修来的福分了。能遇上你这么好的人，更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分，我知足，我闭得上眼了啊。”
  “长婆婆，您还是躺下吧。您想吃什么？我去给您买。”
  “九斤师傅，我什么也吃不下了，我就这几天的人了，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长婆婆，什么忙？您尽管说，我一定想方设法帮您办到。”
  “唉，还是算了吧，我不应该再去打扰她。”
  “长婆婆，您说吧，您难道还把我当外人吗？”
  “九斤师傅，我怎么会把你当外人呢？除了她，你就是我的亲人。”
  “她？谁呀？”
  “九斤师傅，我想请你给她带个信，如果有空，能不能来看我一下。”
  “长婆婆，您告诉我她是谁？这信我一定给您带到。”
  “李丽。”
  “啊？！”
  唐青手上的围布掉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