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谦微微一笑，拿过旁边的茶壶亲手倒了一杯茶，推到芮雨晨的手边。
  “你的回答不错。”
  芮雨晨赶忙双手接过茶杯，同时心里开始犯嘀咕。
  回答得不错？
  啥意思？
  我说的是“不知道”啊！
  裴总可是不常夸人的！
  是觉得我实话实说、比较诚实？
  不能够啊！
  诚实这个品质虽然很宝贵，但裴总不至于就因为这个夸人啊！
  或者说，裴总看出了我在装傻？觉得我这么回答照顾到了他的面子，所以对我的回答比较满意？
  不，也不可能。
  裴总不是那种肤浅的人。
  或者，我这个回答误打误撞地，迎合到了裴总问题中的深意？
  排除了两个错误答案之后，芮雨晨的大脑开始快速旋转，他意识到裴总这句简单的夸奖背后，一定隐藏着许多非常重要的信息。
  难道说，裴总为摸鱼外卖定下了一个看起来错误的运营模式，其实是另有深意？
  而他之所以这么问，就是想试探我，能否看到这背后的深意？
  如果我老老实实回答“这个模式不赚钱”，那么裴总就会知道：我只看到了第一层，却完全没有意识到第二层的存在；
  而现在我回答“不知道”，恰恰证明我不仅看到了第一层，而且意识到了第二层的存在。
  虽然没能获得正确答案。至少在解题思路上是对的。
  没有满分，但至少也有60分的步骤分。
  而裴总对我的赞许，多半也是因为这个……
  芮雨晨脑海中瞬间闪过一系列想法。
  看到芮雨晨的脸色凝重，裴谦还以为他是在紧张，不由得微微一笑。
  “不用紧张，摸鱼外卖赚不赚钱，没那么重要，明白吗？”
  芮雨晨心头一震。
  果然，对裴总来说，摸鱼外卖的第二目标才是盈利，第一目标是其他的！
  是什么？
  是为员工提供福利？
  是和其他产业联动，让腾达的触角可以深入生活的方方面面？
  是为消费者提供更加健康的菜品、改变他们的饮食习惯？引导大家都过上健康的生活？
  虽然不确定具体是哪一种，但肯定是三者之一！
  芮雨晨有些庆幸，自己刚才回答“不知道”，确实恰好撞上了正确答案！
  虽然解题的过程出现了很大的偏差，但结果对上了。
  他赶忙打起精神，继续认真听。
  裴谦继续说道：“今天叫你来，是准备交给你几个任务。”
  “第一，从今天开始，摸鱼外卖的业务将从摸鱼网咖中独立出来，你不再向肖鹏汇报，而是要直接向我汇报。”
  “独立出来的摸鱼外卖，自建门店，自发扩张，不再依附于摸鱼网咖。”
  “我知道你想问钱从哪来。”
  “钱直接朝我要。”
  “第二，高价雇佣一些营养师和专家，成立一个‘美食实验室’，用于开发各种适合摸鱼外卖的健康餐品，包括餐具和各种食材的选用、采购等，也都由‘美食实验室’来负责，致力于改善摸鱼外卖的口味。”
  “第三，开发一套健身餐，作为健身房的配给。”
  对于摸鱼外卖的安排，裴谦已经考虑了很长时间。
  摸鱼外卖业务成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年多的时间，不仅解决了员工们的吃饭问题，也一直在努力地亏损着，虽然相对于其他赚钱的项目而言有些杯水车薪，但这种努力，裴总也都是看在眼里的。
  但是，目前摸鱼外卖依附于网咖，想要用外卖赔更多的钱，就得开更多的网咖，而网咖现在赚的钱已经比摸鱼外卖赔的钱要多很多了……
  这就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所以，裴谦觉得是时候把外卖给独立出来了。
  让摸鱼外卖去开一些门店，能够多花一趣÷阁租金，同时脱离了摸鱼网咖之后，扩张得也可以更加自由。
  同时，裴谦觉得烧钱给摸鱼外卖搞一搞研发，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
  当然，肯定不是研发那种快餐食品，那太赚钱了，裴谦可不想某一天突然搞出个肯打鸡、银拱门之类的快餐品牌，那就出大问题了。
  裴谦想的是，就做一些不怎么好吃的健康餐、健身餐、减脂餐之类的食物，同时用比较高的价格劝退主流食客。
  说到外卖，有个段子。
  为什么很多健康蔬菜沙拉之类的外卖，卖得并不好呢？
  网友回答：我都吃外卖了，我特么还在意健康不健康？
  当然，这肯定不能代表所有人的想法，但确实有一定的道理。
  大部分人点外卖就是为了那个油盐味，啃青菜叶子实在不好吃，大部分人也坚持不下来。
  所以，裴谦觉得搞一搞这种所谓的健康餐，应该是风险最低的选择，就算有一些城市小白领为了减肥订这个吃，人数也不会很多。
  而摸鱼外卖的特点（餐具回收）就决定了当规模达不到一定程度之前，都是不可能会盈利的。
  这套健身餐正好可以和健身房的会员捆绑销售，同时劝退健身房的顾客和摸鱼外卖的顾客，简直是一举两得！
  裴谦都有点折服于自己的机智了。
  听完了裴总的这番话，芮雨晨陷入沉默，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直在赔钱，结果不但没有被批评，反而还升官了！
  现在摸鱼外卖跟摸鱼网咖是平级的部门了，不仅如此，自己还可以直接向裴总汇报。
  看过宫廷戏的都知道，能在皇帝面前说上话，这本身就是一种莫大的权力！
  这意味着摸鱼外卖终于不用再屈居于摸鱼网咖之下，只能给摸鱼网咖打配合、打下手，而是可以跳出这个框架，更好地发展！
  至于“美食实验室”和“健身餐”，更是有深意。
  前者意味着裴总非常重视摸鱼外卖的前景，而后者则意味着裴总愿意用其他的产业来帮扶摸鱼外卖！
  这三点，散发着一种强烈的暗示。
  你尽可大展拳脚，我会无条件支持你的！
  芮雨晨不由得心中莫名感动，也更加确定了自己之前的想法！
  裴总最开始的那个问题，确实是有第二层含义的！
  摸鱼网咖不赚钱，是运营模式的问题。
  健康餐不注重口味，本来就不讨喜；
  餐具的损毁、清洁、消毒、回收等步骤堆高了成本，只有达到一定规模才有可能收回成本；
  在裴总看来，对摸鱼网咖来说赚钱只是第二位的。
  那么，第一位是什么呢？
  原本芮雨晨只是猜测，但现在完全确定了。
  摸鱼外卖的第一位目标，就是引导消费者，让大家都能从饮食开始，过上健康的生活方式！同时，腾达集团也将在这个过程中提前布局，为未来各种相关产业的发展打下坚实的基础！
  这个目标，极有可能是裴总从摸鱼外卖创立之初就确定的，但之前因为资金问题和相关产业的问题，条件并不成熟，自然也不必向摸鱼外卖的负责人提及。
  但现在，条件似乎成熟了。
  现在摸鱼外卖已经颇具规模，在消费者群体中也有了一定的口碑。
  继续扩张下去，等人人都确立“健康饮食”的概念，那赚钱不就是手到擒来的事情么？
  果然，之前摸鱼外卖的亏损，都在裴总的计算之中！
  芮雨晨很想大声说：裴总，我明白了！我明白为什么摸鱼网咖一直在亏损了，我明白这种运营模式的真意了！
  但是看到裴总嘴角那淡淡的笑容，芮雨晨又觉得这样做很没有必要。
  显然，裴总早就知道我会猜到这一点，无非是早一点或者晚一点的问题。
  现在嚷嚷这个，显得自己很没有城府。
  众所周知，裴总想来不喜欢时常把功劳挂在嘴边的下属，反而更加偏爱那些只说问题、不说成绩、踏踏实实闷头苦干的下属。
  芮雨晨的左思右想，千言万语最终还是汇成了一句话。
  “放心吧裴总，我一定漂漂亮亮地完成任务，绝不辜负您的期望！”
  裴谦满意地点点头。
  嗯，孺子可教！
  ……
  与此同时。
  黄思博在住处的沙发上躺着，刚刚看完一部外国电影的他，突然觉得有些无聊。
  看了看日期，距离飞黄工作室正式休克，已经过去一周多的时间了。
  《美好明天》在海外上映的事情还在安排中，而国内票房的回款应该也快到账了。
  裴总给飞黄工作室安排了整整四个月的“休克”时间，这才过去一周，黄思博已经有点顶不住了。
  “在家里太闲了啊……”
  虽然带薪休假听起来很爽，但宅在家里天天无所事事只能看电影，也是会把人憋坏的！
  黄思博很想去上班，但又不敢。
  裴总说让飞黄工作室休克，那就一定得休克。
  如果偷偷上班被裴总给逮到了，那后果绝对是不堪设想。
  可保持现在的状态四个月？
  那简直是生不如死！
  黄思博掏出手机，在飞黄工作室的群里发了条信息：“无聊啊！！！”
  很快，众人纷纷回应。
  “是啊！”
  “我一天看四部电影，都快看吐了。”
  “怀念拍《美好明天》的时候。”
  “我也怀念，拍戏虽然累，但好玩啊，还很有成就感。现在带薪休假，感觉自己要被养废了。”
  众人纷纷吐槽。
  黄思博默默感慨，看来不是自己的问题，大家都是这么觉得的！
  朱小策：“诸位先别急抱怨。我这几天闭关苦思，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黄思博一愣，赶忙打字问道：“什么问题？”
  朱小策：“裴总跟我们说的，可不是‘带薪休假’，而是‘休克’。”
  黄思博感到有些困惑：“有什么区别吗？我们现在事实上就是在带薪休假。”
  朱小策发了一个“沉思”的表情：“不不不，当然有区别。”
  “带薪休假，意思是工作很累了，给一点时间休息休息，最多一周也就够了。”
  “但是裴总却给了我们丧心病狂的四个月。”
  “对于休息来说，这显然已经严重超时了。”
  “所以，裴总用的词是‘休克’。”
  黄思博有些疑惑：“休克怎么解释？”
  朱小策：“‘休克疗法’是一个经济学概念，大意是说在面对严重失衡的经济状况时，通过一些严厉的手段达成社会需求与供给的平衡，甚至可能短期内让社会机制无法正常运行，但如果用得好的话，却可以在阵痛之后就很快地恢复秩序。”
  “而我们飞黄工作室，目前就面临着这样的情况。”
  黄思博有些困惑：“没有吧？我们没有‘严重失衡’啊，也没有面临什么严峻的问题啊……”
  朱小策：“你再好好想想？”
  “大家的心态真的没有失衡么？”
  “我，一个刚毕业没两年的导演系毕业生；黄哥，你才刚刚从游戏行业转过来没多久；至于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虽然很多都是科班出身，但大家谁参与过这么成功的电影？”
  “我们工作室一直在拍小短剧，第一次拍电影就拿到了两亿多的票房，叫好又叫座。”
  “谁敢说自己没飘？谁敢说自己心态一点都没失衡？”
  “大家是不是觉得，两亿票房似乎也没那么难，手到擒来？”
  众人都陷入了沉默。
  黄思博冷静下来扪心自问，这一点朱小策导演貌似还真说对了。
  确实，大家都有点飘了！
  但这也是人之常情，第一次拍电影就砍了两亿多的票房，而且被花式吹，正常人都很难不飘。
  黄思博想了想，打字问道：“那这跟休克疗法又有什么关系呢？”
  朱小策很快在群里回复：“你们想想，如果我们以现在的心态去筹拍下一部电影，会是什么情况？”
  “《美好明天》的成功，首先是因为裴总的剧本好；其次是因为我们每个人积累的灵感都迸发了出来，在电影创作的过程中完成了超水平发挥；最后是我们第一次拍电影，有着谨小慎微的心。”
  “但现在呢？”
  “我倒是不怀疑裴总还能拿出一个好剧本，但我们积累的灵感已经消耗殆尽了，同时，我们膨胀了，没办法再保持之前那种心态了。”
  “在这种状况下拍电影，肯定要砸的！”
  “显然，裴总正是早就看到了飞黄工作室所有人心态上的严重失衡，所以才决定用休克疗法，让我们好好反省，重新调整状态！”
  一语惊醒梦中人。
  黄思博突然觉得，很有道理啊！
  他赶忙问道：“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呢？在家待着，什么都不做？”
  朱小策：“反省自身、恢复心态只是一方面，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方面，是补充灵感。”
  “电影行业，只讲努力、不讲方法是不行，在没有灵感的情况下只能拍出来烂片，不仅不赚钱、不赚口碑，反而要烧钱还挨骂。”
  “只有灵感充足，我们才能拍出更好的作品。”
  “所以，我们要去进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