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敬若有所思，“咱们是不是应该也要站队了，指挥使，说句话您别觉得不对，虽然我们嘴上恭维着龙精虎壮，但陛下已经是五十三岁的人了，真保不准有些事，如果太子登基，以他仁厚的性情，咱们被冷落倒是没关系，就怕再清算咱们以前做过的事情，而赵王和汉王，还算是武将，和咱们也有较多的利益牵扯，更适合咱们北镇抚司为之效力。”
  纪纲眼睛一冷，就要发怒。
  他虽然贪婪好色也贪财贪权，但他对朱棣也确实算忠心。
  王谦立即道：“指挥使，请别怒，咱们真的应该为未来做一下打算了。”
  李春也欲言又止。
  纪纲叹了口气，这就不好发作了，犹豫了下，“这样罢，明天按计划行事，我去拜访一下汉王和赵王，摸摸这两位的意思。”
  其他三人长出了口气。
  于是起身，纪纲咳嗽道：“这么晚了，也别回府邸打扰老婆孩子了，走罢，我豁出去了，今儿个咱们就去风月十四楼过夜了。”
  出城是肯定不行的，只有在风月十四楼勉强过一夜。
  也不错。
  反正怎么着野花也比家花香。
  ……
  ……
  今日无大朝会，小朝会的话，朱高燧也不愿意去，反正近来的事情都和他没关系，全是一些什么改革啊组建农业部啊应对开春的各种灾情以及水利工程的修缮之类的琐事。
  而出征澜沧的事情又已经定了下来。
  和他没关系。
  也和他那二哥朱高煦没关系。
  出征澜沧的主帅，父皇竟然派了一个谁也没想到的人：狗儿！
  而且听说还是黄昏上书建策的。
  再有个三五日，狗儿就要去广西那边赴任，然后在那边练兵数月，开春之后等待时机出征澜沧，彻底将澜沧、交趾和八百大甸连成一片。
  加大大明对那片区域的绝对掌控力。
  这是好事。
  可惜，没用自己，朱高燧觉得自己都快生锈了，到了今日，他才发现自己其实和父皇是一类人，真过不惯咸淡日子，还是更愿意去沙场驰骋。
  所以朱高燧很是怀念之前去打鞑靼那段所向披靡的岁月。
  有一说一，再不喜欢黄昏，也得承认，大明有了神机营，真好！
  朱高燧今天打算出城去皇家园林狩猎，不过刚吃了早食，就听到下人来报，说锦衣卫指挥使纪纲求见，有公事商讨。
  朱高燧心中一动。
  这几年因为关外的大动作，锦衣卫虽然还是凶狠，但很少针对黄昏，而且黄昏又大部分时间在关外，现在黄昏回来了，纪纲又开始有动作了？
  不过……
  目睹了大明打下了安南、八百大甸和鞑靼，而这些辉煌战绩又和黄昏息息相关，朱高燧现在对黄昏其实已经有些尊崇了。
  没有黄昏的话，大明就算打下这三个地方，也会多伤亡数十万将士，何况父皇还在大朝会上公然说过太子的位置很稳。
  作为这片天下的皇室，朱高燧还是不算很蠢，他觉得没机会了，但也没所谓。
  因为……
  这样的大明很好，他很喜欢这样的大明。
  所以他不打算见纪纲。
  暂时的，在皇位之外，只要不涉及到登基的事情，我朱高燧想当一个好人。
  但一旁的王府长史顾晟却一副灿烂笑容的道：“殿下，还是见一下纪纲的好，不管怎么说，当下局势还不明显，如果您现在和纪纲、二殿下划清了界限，到时候万一出点你我都想不到的事情，万一二殿下得重器，您的地位和处境就会很不妙。”
  朱高燧一想也是。
  虽然自己没什么希望了，但也不能贸然站队，该亲近的人还是得亲近。
  至于顾晟的心思……
  朱高燧知道，顾晟还是想当一个从龙之臣，哪怕经历了这么久的沉默，顾晟那颗从龙之臣的心思依然没有黯然。
  不得不说，顾晟很符合一个阴谋家的想象，对谁都一副笑脸让人捉摸不透他的心思，也能像姚广孝一样有耐心等待辅佐的主公谋事。
  但他有一点远不如姚广孝：功利心太强。
  不怪他。
  别说顾晟，就是他朱高燧虽然也喜欢现在的大明，也有一些尊崇黄昏，但他心底里深处，依然对那天子宝座有着渴望。
  只需要一点火焰，就能再次点燃他的激情。
  只不过当下他的激情已经在十年间没有了炽热，只剩下麻木的等待。
  于是对顾晟道：“好吧，那就见一下纪纲，你着人去通知一下胡永兴，再着人去一趟钦天监，让王射成从王府后门进来，待纪纲走后，我们碰头商议一下，看是不是京畿要发生什么事情了，我们又该如何根据纪纲的意思来应对——我总觉得，纪纲这一次来是憋着坏，指不准要针对谁了，而这个人恐怕又很强势，所以他需要我和二哥的帮助。”
  除了黄昏和太子，纪纲哪需要借自己的力。
  所以这等大事，必须要把自己的心腹召集过来，仔细考量商讨，如果有成功的几率，朱高燧不介意赌一把。
  喜欢现在的大明是一回事，尊崇黄昏也一样，在皇位的诱惑下……都是浮云。
  顾晟立即点头。
  朱高燧起身，“我去书房等纪纲，你等下安排好了直接过来。”
  顾晟笑道：“善。”
  ……
  ……
  书房之中，纪纲和朱高燧落座，丫鬟捧茶之后退下，纪纲端起茶杯，刚喝了一口，就见王府长史顾晟推门而入，对纪纲以读书人行礼，“下官顾晟，见过纪指挥使。”
  纪纲点点头。
  不是纪纲端架子，别说一个王府长史，就是六部尚书，纪纲也敢如此对待，锦衣卫指挥使，看起来不是一二品，但权势胜过一二品。
  顾晟站到朱高燧一畔。
  朱高燧笑道：“指挥使是有什么公事，若本王能帮忙，但请吩咐便是。”
  纪纲放下茶杯，“王爷说笑了，卑职哪敢吩咐您啊。”
  朱高燧笑了笑，“纪指挥使有话就直说罢，顾晟是本王的王府长史，绝对可以信得过，另外，本王还要出城去狩猎。”
  言下意思，有屁快放。
  纪纲笑了笑，“殿下知道，陛下准备派狗儿大监统军，去出征澜沧，殿下难道没想过这后面的背后意义么，澜沧是链接交趾和八百大甸的重要区域，如此重要的战略之地，陛下为何派的是狗儿，而不是二殿下或者是您？”
  顿了一下，“狗儿和黄昏交好，而黄昏虽然说着在皇位争夺中保持中立，但谁都知道，是他在盐官镇以一己之力让太子殿下入主东宫，所以他这个所谓的中立，不过是掩耳盗铃，这里面陛下透露出来的意思，三殿下应该清楚罢？”
  朱高燧脸色顿时就变了。
  这里面的厉害关系，其实顾晟、胡永兴和王射成也对他分析过，只不过他觉得没那么多曲折，父皇重用狗儿，就仅仅是因为狗儿的才能不输郑和、李谦和亦失哈。
  毕竟狗儿也是永乐八虎之一！
  但现在连纪纲都这么认为，这里面的意义恐怕自己真得慎重思忖一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