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看了一下周围，狗儿去坤宁宫那边通知徐皇后了，一个小内侍替代狗儿站在一旁，当然，所谓的小内侍其实也就是相对于狗儿而言。
  实际上也是内侍之中身份地位拔尖的人。
  再当然一点，只要不是一监之大监，别说什么身份地位拔尖，在狗儿、李谦、郑和、亦失哈这种“永乐八虎”的大太监面前，永远都是小太监。
  对这位内侍笑道：“有劳公公，去殿外找护卫带点东西进来。”
  在乾清殿，臣子哪能随意带不明物体。
  是以黄昏提前准备的东西，在进入乾清殿参加小朝会前，都交给了殿前负责安防的护卫，让他们小心看管。
  那内侍看了一眼朱棣，没动。
  不放心。
  他再一走，这殿内就只剩下从关外回来的黄大官人和几个宫女，如果黄昏被鞑靼人收买了，要做点什么事，谁能阻止？
  朱棣哈哈一笑，示意那内侍去拿。
  那内侍急忙去了。
  跑着去，想尽快赶回来，从这方面来说，这内侍很合格。
  朱棣见状笑道：“是什么东西能让你这么郑重其事，想来不一般，别告诉我是你从关外带回来的美女，朕不吃那一套。”
  也吃。
  但吃了可不会就给你什么好处。
  黄昏大义凛然，“微臣当然知道陛下不是那样的人，哪能用如此下里巴人的俗物来玷污陛下阳春白雪的的品行。”
  关外美女倒是带了一个回来。
  阿如温查斯。
  不过是我的。
  别说你不要，你就是想抢我也不会给。
  朱棣闻言乐道：“算你识相。”
  这马屁拍着舒服。
  朱棣读过书，但也不多，以前大多时候跟着表哥李文忠一起在沙场出生入死，算是个素人，其实很喜欢被冠以阳春白雪这类似的赞溢。
  所以说，不是永乐朝拍马屁的人不多，是没拍到点子上。
  片刻后内侍提着一个经历过重重检查的竹篮子进来，篮子里放着几个遍布着针眼的红皮作物，还沾染着泥屑，扬着淡淡泥腥味。
  朱棣看着竹篮子里的这个奇怪的东西，“这是你东郊实验田种植出来的？什么作物，怎么以前没见过，西洋那边带回来的？”
  黄昏笑道：“这个东西叫番薯，不过我打算去洋化，根据它是红皮这一特性，叫它红薯，陛下觉得这个名字如何。”
  朱棣蹙眉，“说重点。”
  话说，去洋化，这个说辞是什么意思？
  倒也没问。
  黄昏想了想，重新坐下，道：“关于锦衣卫指挥使纪纲率领北镇抚司去城东郊实验田一事，微臣当时知晓后很是吃惊且惊恐，好在后来得知消息，受到损失的只有辣椒田，损失不算太大，当然，也绝对不小，这个事陛下虽然不好问罪纪纲，但臣迟早会去找纪纲要一个说法——”
  朱棣挥手，“还要什么说法，纪纲又没做错事。”
  不好就这件事问责。
  要不然以后锦衣卫还怎么办事，毕竟这件事纪纲是忠心使然，从某方面来说，朱棣其实很欣赏纪纲这一点。
  凡涉天子事，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黄昏一见，得了，看来要杀纪纲还得重新找借口找理由，就实验田一事，是没办法达成目的。
  也不着急。
  收拾纪纲是目的之一，今天真正的目的并不是为了一个纪纲。
  小不忍乱大谋。
  “关于城东郊实验田，微臣需要说明一点，目前为止，城东郊实验田那边种了五种作物，大多都是从西洋那边带回来的，其中有辣椒、苞谷、花生，还有眼前这个作物，其中辣椒的种植已经成熟，苞谷还在实验阶段，而摆放在陛下眼前的这个被我命名为红薯的作物，实验田那边也掌握了完善、成熟的种植方法。”
  朱棣颔首，“都是吃火锅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让人失望了，你黄昏占据了那么大一块良田，结果只是为了吃火锅，或者为了你的商业，作为君王，朱棣会认为黄昏缺少格局。
  黄昏笑道：“可以这么说，毕竟这些东西，除了花生之外，都可以吃火锅。”
  朱棣暗暗摇头。
  哪知黄昏继续道：“诚然，这块实验田确实有微臣的商业打算，比如培植出辣椒之后，微臣会开始在应天以及周边重镇乃至于顺天开设火锅店，一旦普及到民间，这会是个很有利润的饮食行业，不仅如此，还会用辣椒制作豆瓣酱，从而让大明的炒菜行业中让一个派系的菜更加完善。”
  铁锅的出现，就有炒菜了。
  但因为唐以前发明榨油，所以南宋以前，其实菜都是蒸煮炖，而在北宋发明榨油后，炒菜就已经出现了。
  当然，一般人家吃不起。
  因为没油。
  油不够的炒菜是没有灵魂的炒菜。
  朱棣对这些并不感兴趣，问道：“所以呢，这个你命名为红薯的，也是为了你的饮食商业？”
  黄昏摇头，“今晚的火锅，我会为陛下准备这个红薯，到时候陛下会知道它对陛下的大明王朝有着何等的意义。”
  又道：“不过说到它的意义，微臣先有一个问题要问陛下，随着医疗改革司的各种举措的推进，根据户部那边的资料，这一两年，我大明人口暴增，而这个人口会随着医疗改革司的接下来的举措，继续扩大，微臣想问陛下一句，您可曾为这新增的人口想好了温饱的解决方案了吗？”
  人口多，吃饱是个问题。
  要是吃不饱……王朝就会崩塌。
  君不见，历朝历代最为富裕的大宋王朝，民间起义也多如牛毛，大宋国祚三百年，农民起义的话基本上一两年就有一次。
  为何？
  就是因为大宋虽然有钱，但百姓没钱，吃不饱！
  所以说，不是所有穿越者都能过上幸福生活，首先你得穿越到富贵人家，像黄昏这种……才有你继续发展的希望，要是你穿越到没地农夫、长短工家里，想要逆袭，首先得吃饱，还得打破阶层的禁锢才有书读，这几乎就是地狱模式的副本。
  须知在封建王朝，要想打破阶层的禁锢很难。
  朱棣长叹一口气，“朕也在愁此事。”
  人口是增加了，当下问题还不凸显，可这迟早成为社会的主要矛盾，如何解决粮食问题，朱棣想了很多，都没有治根的办法。
  这个危机迟早要来。
  若是解决不了这个危机，别说什么远迈汉唐了，能否保住老爹留下来的基业都是个问题。
  所以朱棣有时候在想，医疗改革司的棋是不是自己走错了。
  黄昏笑眯眯的，指着红薯，“微臣在推广医疗改革司之前，就已经有了预备，微臣的答案就是它，还有东郊实验田摸索种植方法的苞谷。”
  朱棣讶然，“它？！”
  其貌不扬啊。
  就这玩意儿，能解决让自己几乎睡不着觉的粮食问题？
  黄昏笑道：“没错，就是它，用它和苞谷一起，配合水稻搭配，作为主食，就能解决人口暴增带来的粮食危机，当然，这只能解决危机，要想让人口暴增的大明王朝的亿万百姓过上温饱日子，在农业上要做的事情还有更多，比如提高水稻产量，优化各地种植粮食的固有模式，以及提高经济、扩大农作物品类，对土地进行改革——土地改革这个，牵扯的利益太大，目前还不宜操作，所以当下的答案，还真的只能是这个红薯和苞谷。”
  土地改革还得再等等。
  等自己有了绝对权柄和绝对的实力后，要一步到位的徒弟改革，把地主阶层给砍了，要不然土地改革永远无法达到理想效果，而要砍掉地主阶层，在封建王朝来说绝对是个翻天覆地的改革，甚至超过了改朝换代。
  这一步将会是自己穿越生涯之中，和朱棣最后一战相媲美的最难一步。
  远远超过征讨漠北这种开疆拓土的举措。
  而且很可能无法做成，只能退而求其次，施行张居正的一条鞭法。
  但是——
  再难，我黄昏也要试着去做，这是让大明王朝走向真正的日不落帝国必有的一步，是国家长治久安必须经历的改革。
  如果做成，仅此一项，便可为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