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嘿呦！一二嘿呦！”
  白鹿洲，皓月仙宗山脚平原一隅，一群赤裸上身的“农夫”在地里劳作着。
  他们十人一组并排，肩膀上担着一个特制的巨大铁犁，伴随着一声声低沉的号子，艰难地迈步前行。他们身后的土地上，留下了一道道平行而又狭长的印记。
  在其中一个十一人队的最左侧，是一个身材略显单薄的青年，他白皙的肤色与周围人的黝黑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肩膀的皮肤此刻已被沉重的犁具磨得血肉模糊，鲜血混合着汗水在他的后背上留下了一道道深红色的印记，而他的目光则显得有些空洞。
  宁渊，蓝星社畜一枚，通宵加班时突然眼前一黑，醒来就发现来到了这方修仙世界。
  在这里，有飞天遁地的大能，亦有搬山填海的妖魔，当然眼下这些都与他没啥关系。至于他的前身，乃是隶属仙盟的皓月仙宗一名杂役弟子。
  外门、内门、亲传、真传，这是仙宗弟子的常规级别划分。为了刺激弟子上进，宗门制定了一系列考核措施。
  通过考核能获得丰厚奖励，甚至还能晋级。
  可若未能通过考核，初次会予以警告，二次则是宗门公示，至于第三次则会强制降级。
  对于外门弟子来说，降级就意味着沦为一名杂役弟子。
  虽然也被冠以“弟子”之名，可杂役就是杂役，身份地位都是最下等的存在。
  啥？
  脱离宗门？
  远走高飞？
  怕不是你想多了！
  宗门培养你难道不要花钱？让你一走了之岂不是要亏本？
  当然你若真想走，那就先把欠宗门的钱给换上。
  啥？
  你说你没钱？
  没关系，方法都给你想好了！
  成为杂役弟子，宗门会管你一口饭吃，然后你好好为宗门卖苦力，赚取报酬。
  至于苦力的内容，主要是去山脚的那片平原，或是打理灵株仙草，照料珍禽异兽，又或是开垦荒地，挖掘矿藏。
  啥时候能把债务还清，啥时候你就可以恢复自由身。
  说实话，这和坐牢其实没啥差别。
  纵观仙宗近千年历史，没个几十年别想把债还清。
  即便真还清，那点时间也足够让你默认这杂役的身份，然后继续麻木不仁地为宗门服务直到天荒地老。
  前身原本天赋很不错，是有望晋级内门的那种。
  可一次出任务时的意外让他伤了根基，从此修为止步不前，并最终连续三次考核失败，沦为杂役。也就在被告知降级的那一晚，前身大醉了一场，最终悲愤交加，急火攻心，卒……
  然后宁渊就穿越了过来。
  结果他还在那里融合记忆，外头突然冲进一群人，巴拉巴拉冲他说了一大堆，说的是啥他没记住，只知道自己的债务直接翻了个倍。
  后来才明白，特么这世上有种叫“命魂灯”的东西，能监控每个弟子的生死。
  但凡有杂役弟子想要一死了之，都会被第一时间察觉并救下，然后会被处以债务翻倍的严惩。
  当然，这还只是第一个惩罚，至于第二个，则是被分配去干中最苦的差事——开垦灵田。
  说是灵田，其实就是荒地。
  且这片平原长年受仙宗灵气滋养，固然很是肥沃，可也因此导致土层相较寻常要来的更加紧实，土里的石块也更大更坚硬，开垦的难度自然也大出许多。
  “啊哟！”
  突然，宁渊队伍最右侧的一名弟子脚下一软，一个踉跄趴倒在地。
  此刻已是正午，烈日高悬，所有人的体力都已到了极限。原本即便是所有人一起都显得有些费力，如今一人倒下，其余人顿感肩头压力倍增，队伍也当即止步不前。
  听得这边的动静，远处树荫下正在品茶纳凉的监工弟子魏平猛地站起身，抄起皮鞭怒冲冲这边吼道：“还不起来！敢偷懒，皮鞭伺候！”
  “是是是！”众人唯唯诺诺，低头应声。
  “你们看什么看！还不给我干活！”见另外几个十人队都停下了活计朝这边看来，魏平再次怒吼，“今天不把这片灵田给开垦完，就都不要休息！”
  听见这话，众人不敢多言，急忙忙低吼着号子，继续开始劳作。
  宁渊叹了口气，扫了眼魏平，又扫了眼埋头苦干之人，感受着汗水浸透伤口的灼痛，一股绝望油然而生。
  甚至在某一刻，他感觉眼前的世界都变成了老电影的黑白色，仿佛自己就是电影里那旧社会做牛做马的劳苦大众，那魏平就是狠毒的地主老财，以至于当那块虚幻的面板出现在眼前时，宁渊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姓名：宁渊】
  【年龄/寿元：30/70】
  【境界：淬体境第三重（后期）】
  【骨骼：中品铁骨（3/100）】
  “检测到宿主周围太阳能充沛，将为宿主开启能量转化！”
  “嗯？”连许闪烁的字幕，终于让宁渊回过神，并确认这并非是自己眼花，而从周围人的反应来看，这也是一块只有自己能看到的面板。
  金手指！
  自己的金手指！
  此刻，那行文字已经消失不见，而整块面板也变得凝实起来。尤其是那上头浮现出的蓝白方格，仿佛真成了一块光伏板。
  “能量转化开启！”
  这六个字出现的一瞬间，宁渊感觉原本笼罩全身的炽热突然消失不见，身子也被一股清亮所覆盖。而那块“光伏板”，则在日光的照耀下散发出璀璨的光泽，与此同时，面板上【骨骼】后头的数字也开始快速增加。
  约莫一刻钟后，数字变成了100/100。
  与此同时，面板的下方也出现一行文字：“骨骼满足晋级条件，是否晋级？（因系统激活绑定，本次晋级免费）”
  “竟然可以晋级！”宁渊激动得差点喊出声，赶忙默念一声“晋级”。
  旋即他就感觉自己的身体里有一股暖流开始涌动，这暖流流淌在骨骼之间，让他感觉全身一阵阵的酥痒。
  这种感觉只持续了片刻，宁渊觉得全身舒泰，原本快要力竭的筋骨间仿佛有一股股力量的源泉喷涌而出。
  再次看向面板，他的目光变得无比炽烈。
  【姓名：宁渊】
  【年龄/寿元：30/70】
  【境界：淬体境第三重（后期）】
  【骨骼：上品铁骨（0/100）】
  “上品铁骨，竟然真的提升了骨骼的品质！”宁渊心中大喜过望。
  淬体境，乃是这方世界修士的第一重大境界，主打熬体魄，强化肉身。而强化的对象主要有三：骨骼、经脉与皮肉。
  曾经这三者何者为重，先淬炼哪一个一直有争议。但历经近千年的摸索与改进，如今绝大多数宗门都遵循骨骼、经脉、皮肉的顺序。而淬体境也被细分成了十重境界。
  其中一至三重淬炼骨骼，四至六重淬炼经脉，七至九重淬炼皮肉。第十重则是三者的融会贯通与整体强化。
  评判一个修士肉身的强大与否，并不单纯看境界，反而骨骼、经脉、皮肉的品质则更加被人看重。
  如果说把淬体境比做一幢建筑，那么骨骼经脉皮肉就是这幢建筑的三根支柱。
  境界，决定了支柱的粗细，但品质，却决定着支柱的质地。
  质地越好，建筑自然也越稳固，修士的潜力也就越大。而在这三根支柱里，骨骼又无疑是重中之重。其品质可分为铁骨、金骨与玉骨三等，每一等又有上中下三个品阶。
  看似品级很多，可实际近九成的修士所拥有的都是铁骨。要蜕变为金骨甚至是玉骨，非得有天大的机缘才行。尤其是玉骨，在人群中的占比极少极少。只要拥有，在仙宗不是亲传就是真传。
  而在仙宗，上品铁骨是外门弟子与内门弟子一道分水岭，也是晋升考核的一个重要指标。
  根据规定，外门弟子进宗十二年内达到上品铁骨与淬体境第三重或之上，则可升内门。若失败（两者任一未达标），则隔一年补考，直至三次机会丧失，降级为杂役。
  前身原本是极有希望晋升内门，最终却因为那次意外而止步不前，以至含恨而终。
  结果没想到他多年做不到的事情，自己就晒了一会儿太阳便达成了。
  这感觉也太……特么酸爽了啊！
  正这时，面板下头再次出现那行文字：
  “检测到宿主周围太阳能充沛，将为宿主开启能量转化！”
  “完美！”宁渊目光灼灼。
  只要自己尽快把骨骼品质升上去，就能提前告别杂役的身份。毕竟仙宗并没有把所有的路堵死，对于那些知耻而后勇，抑或是大器晚成的弟子，他们也会予以足够的重视。
  记忆中，当初就有那么一个弟子逆势崛起，如今更是成为了亲传弟子，甚至因为他心性的坚韧，如今据说已有不少长老动念想将之升为真传。
  毫无疑问，此人经历堪承无数杂役的一碗心灵鸡汤，也是所有坠入深渊中的杂役，可以在仰望到的一束希望之光。
  “能源转化开启！”
  思忖间，“光伏板”再次辉亮了起来，那股清亮与舒泰又一次笼罩全身。
  相比前一次，此次数字跳动的速度略微慢了些。大约一个时辰后，括号里的数字再次变成了100/100。
  正当宁渊满怀期待之时，面板上的一行文字却犹如当头一盆冷水浇下，让他全身一激灵。
  “骨骼满足晋级条件，是否消耗十年寿元提升等级？”
  “我……靠！”
  反复看了三遍后，宁渊才不得不确信自己没有眼花……
  仔细回想，这系统似乎是说过，因为激活绑定所以第一次升级免费。只不过当时因为过于兴奋，并没太把这句话放心上。
  结果现在才发现，这特么是要让自己氪命啊！
  果然这天底下就没有免费的午餐，一切获得都是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等价交换，成不我欺！
  怀着一肚子老槽，宁渊看向面板第二行。
  【年龄/寿元：30/70】
  昨天凌晨刚融合记忆那会儿，宁渊只知道前身当年伤得很重，可具体多重一直没有概念。如今看到这70的寿元，他算是有了一个清晰的认识。
  要知道，普通人踏入淬体境之后，肉身会产生一次质的飞跃，从此百病不侵且能延长寿元。一般来说，淬体境第三重拥有150年寿元是至少的，200岁都算是平均数。可前身直接被腰斩了一半还多，如今这寿元都不及一些普通人，不能再惨了。
  可若要再次提升骨骼品质，就要消耗十年寿元。且这还只是上品铁骨提升到下品金骨，如果再次提升，估计消耗的寿元还会增加。
  这特么简直就是在自杀……M.biquka.com
  而就在他纠结之际，那行文字再次开始闪烁：“骨骼满足晋级条件，是否消耗十年寿元晋升等级？”
  “干了！”
  沉吟了片刻，宁渊终于把心一横。
  自己如果要脱离苦役，拥有金骨是起码的，否则这辈子就得做牛做马直到老死。
  且一旦拥有金骨，自己就有望成为内门。届时获取资源的途径也会比现在多很多。而只要自己把境界提升上去，寿元必然可以得到延长。
  想到这，宁渊深吸一口气，心中默念：“晋升！”
  可出乎意料的是，这次身体并没有迎来之前那股舒服的酥痒感，取而代之的，是仿佛有一万只蚂蚁在骨头里爬动的奇痒。
  “唔……”
  宁渊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即便他已经尽可能快地作出反应，并用自己的意志力去与之对抗，可终究这奇痒还是远远超出了他能力所能承受的范围。
  堪堪十五秒之后，宁渊“哎哟”了一声瘫倒在了地上，身子蜷缩得宛若一只煮熟的龙虾，十指则在身子上到处乱抓，而他所在的队伍也因此而再度停下。
  “混蛋！”远处传来了一声喝骂，就看魏平拎着皮鞭怒气冲冲朝这边走来，一边走一边冲其他三队人吼道，“看什么看，继续干活！谁敢偷懒，全队都没饭吃！”
  听见这话，其他三队人吓得收回了目光，继续默默犁地。
  魏平来到近前，扫了一眼众人，冷声道：“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