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何处走漏了风声，卡约男爵归来的消息，很快就在两郡贵族圈子里传开。
  考验政治智慧的时候到了。
  如何不失礼数、不卑不亢、且不得罪人的站队，成为了摆在一众本土贵族面前的难题。
  就在大家纠结之时，某个不愿意透漏姓名的机灵鬼表示：可以转移矛盾。
  这个提议，瞬间得到了之前同北地贵族争锋中吃了大亏贵族们的支持，很快就演变成一场针对北地贵族复仇的动员大会。
  虽然参与讨论的本土贵族不多，但大家对最终的决意，还是百分百支持的。
  谁能够带领大家干翻北地贵族，并且将那帮讨厌鬼赶出去，就拥护谁来当老大。
  毫无疑问，这几乎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尽管双方的实力差距已经拉近了不少，但总体上身经百战的北地贵族，军事实力还是在一众本土贵族之上。
  当然，这只是计算大家摆在台面上的力量，不牵扯身后的家族。
  对很多人来说，目标越是宏大，越是艰难，越是无法完成就越好。
  没人希望头上多一个祖宗，两强互相牵制，维持一个平衡才是大家需要的。
  一家独大，只会挤占大家的利益。
  所有人都知道，“赶跑北地贵族”只是一句口号，谁要是认真那就输了。
  无关双方的实力差距，主要是牵扯到王国大势力博弈，根本就不是下面的小卒子能够决定的。
  ……
  贝达城，总督府。
  一番叙旧之后，皮尔斯伯爵的神色变得严肃了起来。
  “卡约，来特、怀顿两郡的复杂局势，想来你也了解的差不多了。
  接下来，你准备从何处入手？”
  两郡局势何只是复杂，纯粹是一团乱麻。
  小小的两郡之地，涌入了一群人精，光引起卡约注意的就超过二十人。
  能够令他感到忌惮的，也足有十余人之多。
  这些人或是站于前台，或是居于幕后，或是在竞争之中暂时失败，但无一例外，均有过人之处。
  “叔父，我为何要入手？
  从王都归来之事，根本就保不了密。
  无论我做出什么选择，都有可能是人家准备好的套子，就等着我进去。
  与其急着做出成绩，不如先观望学习。ŴŴŴ.BiquKa.coM
  观两郡一众贵族领主们以往的所作作为，可是让我大开了眼界。
  北边来的那帮家伙也就罢了。终归是战场上杀出来的，有些手段也正常。
  可本土贵族之中诞生的那几位，着实是令我吓了一跳。
  策划对北地贵族进行经济封锁的索萨骑士。
  此人的思维模式非比寻常，眼光不仅局限在战场之上，更扩散到了战场之外。
  最关键的是他极擅长明哲保身，做下了这样的大事，居然连冒头的心思都没有。
  小贵族之家，能够诞生如此人物，简直就是一个奇迹。….囤积物资大发横财的佩雷拉骑士。
  看似是商人作风，但他对时机的把控，却是恰到好处。
  不光涉及到了经济，连政治层面也考虑到了。如果不是受限于身份，此人在王都之中应该能混得不错。
  摆烂骑士阿德里安。
  将北地贵族耍得团团转不算什么，关键是他足够不要脸，又能够恰到好处的适可而止。
  一名贵族能够放下脸面，还能够知进退，不管在什么地方都不会混得太差。
  失败者埃泽基尔男爵。
  组织本土贵族联手和北地贵族交锋，惨败收场。外界都觉得他输了，我却不这么认为。
  从默默无闻，一跃成为了本土贵族中赫赫有名的存在。名气就是他最大的收获。
  何况能够在绝对劣势的情况下，将利益各不相同的二十余名贵族组织起来，本身就是一个了不起的成就。
  ……
  最令人吃惊的那位山地男爵，简直就是天选之子。
  不仅有一身惊人的箭术天赋，刚出家门就能遇到大地之熊去认主。在战场上一路看戏划水，军功还会自己送上门。
  挑选了一块偏僻的领地，不仅幸运的避过了初期最激烈的贵族争锋，还让他大发战争财。
  领地发展速度，更是出人意料。好像什么都没干，就不断有便宜送上门给他捡似的。
  虽然政治上的表现很稚嫩，但那身无敌的运气，已经足以掩盖所有的不足。
  如果可能的话，碰到这种对手，在他运气耗尽之前，最好不要正面与之为敌。
  这么多人杰，挤在了一起。冒然挑起纷争，我没有把握能够按照自己的意志收场。”
  卡约男爵澹定的分析道。
  不是他要咸鱼的，实在是现在的来特、怀顿两郡之地人精们太多了一点儿。
  作为后来者，本身就失去了先发优势。出身高贵是优势，但这种优势也不是没有代价的。
  若是折腾的太厉害，一众野心家们大概率会联手先将他给踢出去。
  虽然现在能够分析得头头是道，但终归只是基于事后结果，进行的纸上谈兵。
  家学渊源、见识不凡，不等于实际操作中，也能够占据优势。
  “分析的不错。看来你在王都的日子没有白过，还是学习到了那帮老狐狸的几分智慧。
  作为大贵族，我们和下面的小贵族是不一样的。
  他们家底有限，只能不断去拼、去搏、去冒险。
  哪怕前面成功了无数次，根基不稳的他们，只要失败一次，所拥有的一切都会被打回原形。
  你也是熟读史书的，纵观古今无数聪明人都倒在了半道上，反倒是一些不怎么聪明的走到了最后。
  最大的原因就是他们太过聪明了。
  靠算计得到的东西太过容易，渐渐就会让人迷失在其中，自以为能够算计了一切。
  现在的两郡之地也是如此，最喜欢算计的那几位，看似很厉害，其实他们注定是被淘汰的。….比如说：埃泽基尔男爵。他的组织能力、对人心的把控能力都很强。
  换个时间地点，没准还能够搅动一番风云，可惜他运气不好，碰上了一群信奉力量的北地贵族。
  虽然收获了一堆虚名，但问题是你能够容忍他崛起，还是那位山地男爵会给他留下机会？
  竞争对手锁死了前路。名气终归只是名气，无法转化成实力的名气，实际上一文不值。
  还有那位凯特来男爵，翻翻他履历，你会发现这家伙比上面这帮家伙都厉害，兽人帝国的通缉文书上还有他的大名。
  可最终结果怎么样？
  碰上一个运气型敌人，他的每一次算计，都在替别人铺路。
  当然，我们看到的这些也未必是真的，还有可能是这些家伙想要我们看到的。
  一个个看似都展现出了自己的能力，但全部倾向于一方面。就算是谋取利益，也恰到好处捞一把就闪。
  全部都偏向一方面，难道就没有均衡型的？一个巧合可能是巧合，一堆巧合凑在了一起，那背后必然存在着阴谋。
  一时的成败，并不代表什么。很多我们看来很简单的事情，背后同样可能存在着无数次的算计。
  最起码，我就不认哈德逊那小家伙能够崛起，靠的全都是运气。
  真要是运气，凯特来最多吃一两次亏，绝不会一直送上门去受人拿捏。
  搞不好，被人算计了还不自知。毕竟，设计一个人不需要针对他本人，从身边的亲信下手，同样能够达到目的。
  忽悠一个聪明人很难，但忽悠一帮蠢货却非常简单。恰好，这些中小贵族的身边，总是会有一群蠢货跟随。
  不同于北边那帮贵族子弟，麾下的军队真是精锐，我们那位神弓骑士麾下的精锐之师，主要是靠吹出来的。
  令我诧异的是，被大家吹得时间长了，他麾下的那帮乌合之众，最后还真变成了精锐。
  一旦第二个千人步兵团编练完成，山地领的军事实力就会超过达迪尔城，一跃成为两郡中军事实力最强的贵族。
  别的贵族还只有羡慕嫉妒的份儿，就算想要穷兵黩武，也没有哪家领地能够养得起两个步兵团。
  这可不是光靠运气就能够完成的。
  如果不是身后的科斯洛家族太弱，无力给他提供太多的支持，恐怕西斯男爵早就被折腾趴下了。”
  皮尔斯伯爵冷笑着说道。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站在皮尔斯伯爵的位置上，很多事情已经不需要证据，仅仅拿事后成果进行反推，就能够得到答桉。
  甭管怎么掩饰，最终的成果都遮掩不过去。
  “既然如此，叔父为何不出手阻止呢？
  只要您给他下点儿绊子，山地领根本就发展不起来。甚至只需要放出一点儿风声，债主们都会将他折腾够呛。”
  卡约疑惑的问道。….“不，你错了！
  不是我不想给他下绊子，而是不能给他下绊子。虽然我看那好运的小子很不顺眼，但道尔顿家族现在需要一个强势的山地男爵。
  哈德逊再怎么厉害，他也只是一个男爵之子。
  能够依靠的只是自己，折腾到了现在，家族助力已经微乎其微。
  仅仅只凭借自己的力量，一个萨拉姆山脉，就够他折腾很多年，根本就威胁不到我们。
  而那位西斯男爵，却有一位大公父亲。随便漏一点儿资源，都能够让他在来特郡站稳脚跟。
  菲利克斯家族的实力，还远在家族之上。留下这颗钉子在后院，我寝食难安。
  事情比你看到的还要复杂，看似争得火热的郡守之位，王都之中早早就已经内定。
  来特郡郡守就是西斯男爵，甭管哈德逊如何努力，最终的结果都已经定下了。
  没有对外界公布，那是卡瓦迪亚大公想要磨砺儿子，故意放纵他们斗的。
  要是没有人制衡，任由来特郡落入菲利克斯家族手中。万一将来局势有变，道尔顿家族受挫，谁能够保证他们不会反客为主，夺取我们的基业？”
  皮尔斯伯爵冷笑着说道。
  前科很重要，菲利克斯家族的黑历史太多。有这样的邻居在背后，不小心警惕都难。
  至于“公平性”，那只是理论上的。阶级固化，早就深入了亚斯兰特大陆的每一个角落。
  阿尔法王国还算好的，有兽人帝国的威胁在，大贵族们还不敢玩儿得太过分。在明面上，维系住了“公平”这块遮羞布。
  可一旦涉及的利益足够大，这块遮羞布就不够用了。最后拼得还是——爹。
  “大陆要乱了！”
  卡约忍不住感叹道。
  这是历史的经验，每当人才辈出之时，就是大陆混乱的。
  当这些精英，发现这个世界没有给他们留下进步空间之时，不可避免的要搅动风云。
  最简单的操作，就是挑起战争。
  一个萝卜，一个坑。只有拔掉了原来的萝卜，才能够有的萝卜插进去。
  “大陆乱不乱，不是你能够决定的。菲利克斯家族内定了来特郡郡守之位，不等于你的怀顿郡郡守之位也就稳了。
  那么多眼睛盯着，王国总得需要遮掩一二。所以非常不幸，怀顿郡守之位要凭你的真本事去争。
  北地那帮家伙不敢和菲利克斯家族争，不等于不敢和我们争。别看这些贵族现在很规矩，那只是没人想做出头鸟。
  一旦发动起来，你很可能遭到他们的联手针对。你这次前往的落叶镇，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太平。”
  从眉宇间的怒色可以看出来，皮尔斯伯爵对这种欺负人的结果，非常的不满意。
  可惜胳膊拗不过大腿，道尔顿家族只是东南行省的霸主，放眼整个阿尔法王国，那也是只是一家普通的大势力。….总督固然位高权重，但不等于行省内部的主要官员任命，就能够由他做主。
  想要提拔亲信，也得要国王答应才行。制衡这种最基本的道理，每一位能力在及格线上的君主，都知道运用。
  凯撒三世恰好是一位权谋大成者，掺沙子、玩儿制衡的本领都是一流的。
  强如北地五大豪门，老巢还不是受到了王国驻军的制衡？纵横交错互相制衡，才是阿尔法王国政治平衡的精髓。
  ……
  不知道胜利果实早就被人摘取的哈德逊，此刻依旧忙碌着搞串联。无论卡约男爵是否要登台，舞台都必须要搭起来。
  先将舆论炒起来，就算卡约男爵不买账，起码也能够保证新领主过来的三把火，不会烧到自己头上。
  前面哈德逊不带着大家和北地贵族开打，那是本土贵族实力不济，根本就没有胜算。
  虽然怂了一点儿，但除了受害者外，其他贵族都是支持的。谁也不愿意拿自己辛苦积攒的家底，去参加一个没有胜算的赌局。
  可卡约男爵不一样，作为道尔顿家族的嫡系族人，代表的是道尔顿家族。
  前期冲动陷阵的，恰好又大都是道尔顿家族的小弟。受了委屈的小弟，找老大出头完全没毛病。
  无论是否出头，卡约男爵都有得忙了。忙碌中的人是没有功夫搞事情的。
  “汤姆，派人将这对金马交给西斯男爵。”
  哈德逊面无表情的说道。
  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多了一个竞争者入场，这场闹剧也该换个方式演。
  大家都是聪明人，很多事情不需要说得太明，稍微暗示一下就对了。
  对抗还是要继续，但必须要注意尺度。不能够搞出真火来，免得无法收场。
  纵使输给了哈德逊，西斯男爵还是达迪尔城之主，顶多沉寂一段时间还可以卷土重来。
  要是输给了代表道尔顿家族的那位，搞不好就要卷铺盖走人，永久的告别来特郡了。
  哈德逊的情况也一样，同西斯男爵的郡守之争输赢不致命。就算郡守之位没了，政务官、司法官、军务官，这些头衔总能够捞一个到手吧？
  阿尔法王国可没有你是郡守，郡中官员都由你任命的说法。恰恰相反，这些官员大概率会是你的对头。
  都是上行下效的结果，国王用这样的手段制衡各地的总督。总督府顺理成章的学过来，折腾下面的郡府。
  失去郡守之位，不等于话语权完全丧失。主要是税款上的收益，被人家吃了大头。
  对哈德逊而言，一两万金币的收益，倒是问题不算太大。反正西斯男爵再怎么能搜刮，也不可能将超额摊牌搞到他的头上。
  惹急了，还可以抗税。据不完全统计，每年王国之中都会出现大大小小数十次抗税运动。
  一般都发生在负责包税的官员不够强势，无法压制地方贵族的情况下。也有少量是官员太过贪婪，超过了地方贵族的承受极限。
  后者发生的概率要低一些。
  盘剥贵族，可不是什么好选择。遭到了不公正对待，人家亲朋好友一起过来讨个说法，可不是那么好收场的。
  除非是人缘差到了极致，否则贵族还是很少在这方面受欺负的。略微加点儿可以，过了线就会出大事。
  不光是涉事贵族会呼朋唤友的闹，附近收到消息的贵族都会加入。
  毕竟，今天别人受欺负，自己不站出来；明天自己受欺负了，谁还会站出来帮忙？
  事情闹大了，王国追究下来可不会轻饶肇事官员。万一造成严重后果的，甚至有可能直接被剥夺爵位。
  可若是输给了道尔顿家族，那就不一样了。不光是郡守之位没戏，郡中的官位都没他的份儿，搞不好还是受到排挤。
  在东南行省，甭管是哪家贵族，都受不了道尔顿家族的制裁。一旦被盯上了，做什么事都得寸步难行。
  尤其是山地领现在的高速发展，主要靠得是玩儿财务杠杆。很多东西，都是被哈德逊给忽悠过来的。
  一旦同道尔顿家族发生矛盾，那帮债主们能不能坐得住，那就谁也无法保障。
  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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