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后会化为尸体。
  一文不值，只吸引苍蝇蛆虫的肉块。
  风呼呼地吹着阳台窗边蓝色帘布，但昏暗的客厅内那份腥香却始终不见消散。
  她嘴角溢出的暗红色血沫已经成半凝固状态，表情保持死前的惊恐。
  “对不起···呜。”
  太晚了。
  即使知道太晚了。
  “对不起，真的！饶了我，对不起！呜咕。”
  涕泪纵横，恐惧到失禁了。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比起死。
  “都是我多此一举，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什么都愿意做，我。”
  苏曜只是乞求在视线中模糊摇曳的小小身影能放过自己。
  哪怕是像摇着尾巴的狗一样趴在比自己矮半个身的小孩子面前求饶，痛哭。
  “那大哥哥能把右手抬起来给优夜看吗？”
  那声音非常稚嫩、纯真，提了一个微不足道的要求。
  “···”
  苏曜猛地抬起脸，只见到那双冰冷的眼瞳。
  到底为什么？
  为什么她会知道？
  手心藏着的指甲刀连着身体一起在颤抖。
  不做会死。
  一定会死。
  只要拼的话，只要拼了的话——
  “去你——噗呲！”
  可右手在往上挥的时候消失了。只剩下什么温热的液体洒了一脸。
  “一开始优夜认为大哥哥是特别的，看来是错觉。”
  “咕呲——”
  有什么东西从胸腔穿过。又迂回，再次从心脏往上，从脖颈一跃而出。
  连丧家之犬最后的悲鸣也不允许。
  这份痛苦无法言喻。
  不甘心。
  但真的要死了，要结束了。如果真的是能这样结束了。
  意识在逼仄昏暗里沉浮，紧接着出现光亮——
  【你已死亡】
  【当前节点：20150302.16.50】
  苏曜坐在沙发上，面前浮现逐渐消散的文字。
  “那么一般来说，人工养殖的雌性猪在发情是会站立不动，而野猪···”
  眼前的电视机正在播放动物世界。
  小小的身影目不转睛的盯视画面。
  ‘她把优夜的存在告诉了督察，所以优夜把她杀了。’
  ‘现在该怎么办呢，要不要杀掉大哥哥呢？’
  ‘就算不杀掉，人类中也失去了大哥哥的容身之所。’
  ‘就像优夜一样。’
  恐怖的记忆在复苏。
  “哈、咕···”
  苏曜抓住胸口的衣服大口喘气。额头上豆大的冷汗不停的掉。
  为什么？
  这种事情，这种世界···
  “大哥哥怎么了？”
  稚嫩的声音响起。
  “···”
  苏曜无视她的询问，一言不发的冲进卫生间。
  不停的用冷水浇灌脸部。
  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牙齿不停的打颤。
  除此之外。
  【您已达成‘死亡’条件，恋爱游戏正式加载】
  【欢迎您加载恋爱游戏】
  【为保证您的体验最佳，我们将不提供任何超出‘人’的能力，只在限度内提供基本技能】
  【基本技能已激活：读档、词条】
  【本游戏重要说明如下：
  1.接受现实，否则你会死。
  2.如果反抗不了，那就试着和它谈恋爱。
  3.将随机触发测试任务以回收点数，你可以自愿选择是否接受。
  4.在您了解以上说明后我们预祝您在本世界收获愉悦的体验。】
  黑色的文字以镜子为本体，一点点的显示，消失。
  现在又只剩下自己那张狼狈至极的脸。
  受够了，真的受够了。
  从第一次被杀到现在是几次了？那种怪物。
  说恋爱游戏？
  和它谈恋爱？
  愉悦的生活？
  “嘭！”
  苏曜一拳砸在洗手台上。憋屈感无论如何也没法发泄，就像是被人玩坏的可怜玩具在自暴自弃。
  “大哥哥？”
  门外她的声音像是在迫不及待的嘲笑，这就是现实，认命吧。
  恐惧。
  愤怒。
  憋屈。
  这些东西像是黑色的液体侵染着血液，在身体深处流淌。
  ‘是我做的，求你放过···’
  幻听。一定又是幻听。
  谁临死前的声音不停在耳边盘旋。
  “扑撸扑撸——”
  苏曜拼命地用冷水浇脸，再打开门就看见她立在门口，疑惑的盯视自己。
  “没事了，刚才有点不舒服。”
  “是人类说的生病吗？”
  她歪着脑袋。
  “嗯。”
  苏曜拿起桌上的手机，“想吃什么，我出去买。”
  “都可以喔，大哥哥买什么优夜都会乖乖吃掉的。”
  她鸡蛋般圆润的小脸上带着微笑。到腰部的身高，乖巧的坐在沙发上，又小又白的膝并拢在连衣裙裙摆那里。怎么看都是小孩子。
  但只有苏曜知道她是怪物。名副其实的杀人怪物。
  “我会很快回来的。”
  “啪嗒。”
  关上门的一瞬间，苏曜脸色苍白如纸，几乎就要站立不稳。不争气的心脏又开始催促着他逃离这里。
  是马上。
  立刻。
  现在。
  “嗡嗡。”
  有电话来了。
  “抱歉，原本说的事当我没说过，有空再解释。”
  挂断电话。
  一切都该从一星期前说起。
  从医院回家发现怪物，擅自认为是重生者的福利。擅自决定在今天将怪物介绍给打来电话的她认识。
  什么重生后不一样的人生。
  什么走了狗屎运。
  这根本就是狗屎一样的重生，还有狗屎一般的恋爱游戏。
  我有什么错？
  错在将怪物轻而易举的介绍给那个婊子，接着她报警被怪物发现杀了，害的自己也死了？
  是，诚然她在受重伤临死还乞求怪物别杀自己，但要不是她自作主张——
  关我什么事？！
  如果不是她多此一举。也总会因为自己将怪物的存在想的太简单而死是吧？
  那又怎么样啊？！
  又不是我特地跪在地上乞求神让我死后重生，来这狗屎一样的世界里被杀死。
  我是既没有责任心，也没有什么所谓的社会责任感。
  我只想活。我不想死。我就是彻头彻尾的普通人。
  说到底，她临死前想保护的是这个世界的苏曜，跟自己一个外来者有什么关系？换成自己她还会说那句话？恐怕早就恨不得大骂自己将她卷入，恨不得自己被大卸八块。
  而且我已经尽力了，试着反击什么的···那种恐怖的事情事到如今再也不想去做，那种凄惨痛苦的死法。
  我谁也不亏欠。
  如果只是想活着，陌生人的死活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才是受害者啊！
  因此——
  “这里是冬市督察分局，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我家里闯进一个杀人犯，我···”
  尽管苏曜尽可能的想吐词清晰，但还是失败了。
  为什么呢？
  一看到警徽就热泪盈眶。如果早点这样做，那样一定不用留下那种悲惨的记忆。
  “明白了。”
  很快就有几辆警车出动。前台的督察很热心的端来热水给苏曜。
  尽全力编造出‘凶手’后，没什么能做的了。
  真相无法言说。编造一个有几分可信度，能让他们多严谨对待一分已经是自己能做的极限了。
  也许会因为敌人看起来只是个小孩子而有所伤亡，但伤亡之后一定会开枪，只要开枪的话，就算是怪物也只能饮恨。
  半小时后，前台的督察接到了一个电话松了口气对苏曜说，“人已经抓到了。做完笔录如果没什么问题你就可以回去。不过明天可能还会再传唤你就是了。”
  “人···已经抓到了？”
  苏曜不敢置信的抬起脸，声音嘶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