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琰半夜醒了一次，正巧被池栖起夜上厕所碰着了。
  “池栖？”翟琰试探问道。
  池栖洗完手出来，听到床那边的动静，忙打开了灯，翟琰眯眼躲了一下亮起来的光，下一秒，池栖已经冲到他面前了，小心翼翼摘掉翟琰鼻子上的纸之后，问：“翟琰，你好些了吗？”
  喝的血已经被翟琰吸收，他脸色看起来好多了。
  翟琰伸手抓住池栖的冰凉的手，塞进被窝里。
  池栖索性钻进他被窝里，两个睡一张病床实在挤得厉害，池栖被翟琰抱在怀里，问：“要不我还是回去吧，好挤。”
  翟琰鼻子里溢出一声别扭的嗯，手圈的更紧了。
  池栖轻笑一声，心想怎么又变成黏人的小狗狗了。
  林时也是没想到一大早赶来送早餐，就能看到这样情深意切的场面，他无语地提着小笼包子，看着挤在一张病床上的患难夫夫两，正要拿出手机拍个照记录下来他们不要脸的行径，池栖就摸了摸脸醒了过来，林时眼疾手快，赶紧拍了一张。
  “林时，你怎么来这么早？”池栖腰被翟琰横住，都不太好起来，探着脑袋问。
  林时轻哼了两声，坐到一旁打开早餐盒子，挑出自己的那份开始吃，说：“打扰你们温存的清晨时光了？”
  池栖无奈一笑：“你这只酸鸡。”
  “得了吧你，赶紧洗漱过来吃早餐，一会凉了。”林时道。
  池栖忙推了推翟琰：“翟琰，起来吃早餐了。”
  在医院没法洗澡，洗把脸刷个牙舒服多了，池栖坐到林时对面，问：“买了什么早餐啊？”
  “小笼包子，还有蟹粉小包。”林时一一把早餐摊开。
  翟琰也慢吞吞洗漱完出来，跟林时见上面时，他俩还有点尴尬。
  是林时先开口的：“翟琰，抱歉啊，昨天是我太不理智了。”
  翟琰摇了摇头表示没关系，坐到池栖身边之后，接过他递来的蟹粉小包，开始吃早餐。
  林时目光在他身上停了好一会才收回来，他用手肘捅了捅池栖，问：“他不会被我一拳打哑巴了吧？”
  池栖啧了他一声：“你想啥呢？他就是喉咙不太舒服，不想讲话。”
  林时的目光逐渐变得怪异起来，他眉头紧皱，盯着池栖，半天才缓缓开口：“行，你们会玩。”
  池栖：“……”
  林时吃完最后一个包子，靠着椅子休息，他朝池栖抬了抬下巴，问：“你什么时候回家啊？”
  “小年之前吧，再晚就要挨骂了。”池栖回答道。
  “那我跟你一起，得早点买票啊，到时候来不及了。”林时翻阅了一下票的信息，说，“我这儿有你的身份证信息，直接帮你也买了啊。”
  池栖还鼓着一腮帮子的小笼包，忙道：“帮翟琰也买一张。”
  林时和翟琰齐刷刷望着他。
  “我带他回家见家长，不行啊？”
  翟琰住院的消息传到翟夫人那里的时候，池栖还有点心慌，他是被拜托照顾翟琰的，现在把人照顾到医院去了，他还是很有负担的。
  “现在能吸血了吗？”翟夫人一下就抓到了重点。
  池栖忙不迭点头。
  就是挺疼的。
  “闹了这么一大圈，最后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最开始的状态。”翟夫人叹了口气，管家爷爷很默契地端着茶杯递到她手边。
  池栖颇不自在，他手指捏着口袋里的一点布料反复揉捏，以前还有翟琰陪着他面对翟夫人，现在站着的就剩自己一个，池栖紧了紧拳，又缓缓松开，他把舌尖放在齿间碾了又碾，纠结半晌，还是问出了自己一直想的问题：“那其他的，呃，劣质吸血鬼呢？”
  他是亲眼见过那一幕场景的，一团团无助的黑色身影趴伏在暗无天日的偌大牢笼里，池栖从没像那一刻一样感受到过自己的渺小，人类纵使是数量最庞大的、自以为最聪明物种，但在自己普通的日子里也多的是无能为力的时刻，更别说在其他更强大未知的物种面前了。
  翟夫人有些惊讶地瞥了他一眼，说：“能被发现、被带走的，都带走了，其他的按他们的方法处理了。”
  “其实也达到了他们的目的，劣质吸血鬼数量骤减。”管家爷爷补充道。
  翟夫人缓缓把目光落到窗外，长叹道：“在他们眼里，吸血鬼族群更纯净、更高贵了呢。”
  “还有一件事情，我想带翟琰回我家里过年，等到出节了再带他回来。”现在翟琰状态不是很稳定，池栖有点担心翟夫人不愿意把翟琰随便交给他。
  “你家里有亲人吧？”手指拎着盖子，缓缓刮过杯口，氤氲的热气争先恐后冒了出来，翟夫人抿了一口茶之后，把杯子递还给管家爷爷，目光落到池栖身上。
  她原先是对这个人类并不太满意的。
  虽然翟琰这种体质，是没必要说什么给吸血鬼血脉传承的，但翟夫人也没想到他会找个完全没有一点可能性的男人回来，而且还是个看起来没什么可取之处的普通人类，除了相貌好点，性格总是透露着一种懦弱感，这种人能真正跟翟琰在一起吗？
  毕竟他们可是要生活在人类世界里。
  他能有勇气跟自己的亲人坦白吗？
  但池栖作为一个弱小的人类，跟着路戴跑去救翟琰，还挺冷静，提前开启了定位分享给自己，翟夫人确实对他刮目相看了一次，但这并不代表她已经到能够忽视池栖那点骨子里的怯懦的程度，毕竟人类把自己的亲人看得头等重要。
  “有的，父母亲都在，还有一个妹妹。”池栖这下才有真切的见家长的实感了，他老实回答道。
  “翟琰现在的状态很黏你，你们会有很多过于亲密的举动，就算是在你家人面前，他也没法收敛，你不害怕吗？”翟夫人问他，说这话的时候，管家爷爷的目光也投了过来。
  池栖有点紧张，咽了咽口水，抬起下巴企图给自己多添点勇气，说：“我不害怕，我就是想带他回去，以男朋友的身份介绍给我家里人。”
  翟夫人眼底闪过一丝赞赏，但嘴上的话依旧不见柔软：“但你们以后也没法结婚生子，翟琰还是个随时爆炸的劣质吸血鬼，你跟他在一起承受的可不仅仅是别人异样的目光和家里人的不理解这么简单。”
  翟夫人稍顿了一下，一字一句说出后半句话：“还可能面临随时丧命的危险。”
  池栖语气比刚刚更是坚定：“如果怕的话，一开始我就不会同意让翟琰吸我的血。”
  不知怎么的，池栖突然想起自己已经拥抱过多少次失控发狂的翟琰，这样深沉的爱是没法随便割舍的。
  “他只依赖我一个人的血液，如果哪天他想咬死我，那他就要跟我一起去死，如果他背叛了我，我就躲他远远的，失去血液的吸血鬼也活不长久，所以主动权都在我手里，最差的结果也是同生同死，我不怕。”
  说起来竟然还有点浪漫。
  池栖越说越有底气，定定看着翟夫人，都没瞥见门口站着的翟琰，还是翟夫人朝翟琰投过去一个目光，池栖才跟着望了过去。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来的，刚刚在翟夫人面前的激情表白不会被听了个全吧？
  池栖用牙齿碾着唇肉，忍不住红了大半边脸。
  翟琰锁上门，把他抱进怀里的时候，池栖脸还是高温不下，他蹭了蹭翟琰身上的冰凉，说：“你怎么突然出去了？”
  翟琰也抱紧了他，力气很大，勒的池栖都有点难受。
  半晌，翟琰哑声道：“不会，不会背叛。”
  池栖霎时酸了鼻子，用力地回抱住他，咬着哭腔，问：“翟琰，你要不要跟我回家？”
  翟琰抵在池栖肩膀上，沉重的呼吸起起伏伏，半晌，他闷闷嗯了一声，缓缓点头的时候，下睫毛再也承受不住的眼泪啪嗒一声滴到池栖肩头。
  原来吸血鬼的眼泪也是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