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血玉1
作者:羊行屮    更新:2022-06-02 19:28
  幽冥血玉1
  (一)
  我拿着竹筒,在竹节挖出的缺口处塞上一束点燃的艾草,按在了月饼颈椎第一节突起处——大椎穴。
  艾草独特的药草香味随着白烟飘入鼻腔,我神智一清,又立刻把另外三个竹筒塞上艾草点燃,按在了两侧肩胛旁的肺俞穴和肺俞穴中间的身柱穴上。
  月饼疼得呲牙咧嘴,我忍着笑:“是不是太烫了。”
  “妈的!你削的竹节子能不能平整点,毛毛刺刺扎的慌。”
  月饼把衣服垫在身下,坚硬的岩石硌的他很不舒服,想动又动不了。
  我忙着往火势渐小的火堆里加了几段木头,几块石头搭起的简易灶台上面放着一口旅行锅。
  我和月饼在十万大山的一个山洞里。
  ……
  幽暗的山洞中,由洞顶垂下的钟乳石群缓缓滴着冰凉的水珠,随着岁月的积攒,在坚硬的岩面留下一个个小小的圆窝。
  潮冷的洞壁上生长着暗绿色的青苔,在没有阳光的滋养的环境中,旺盛的茁壮着。
  篝火燃烧在山洞中央,于潮湿的空气中圈出一丈见方的干燥。
  月饼被冥蛇刺伤后,失血过多,体内灵气损耗过大,完全没有行动能力。
  我只好不情不愿背着他四处乱找,找到了这么个十多平方米的山洞。
  洞里虽然潮湿,除了洞底一副不知道是什么野物的骸骨,倒是干干净净。
  把月饼安置好,洞外折了几杆木料,生上火,琢磨琢磨觉得那副骸骨很是晦气,就用木头把那具骸骨一块一块夹起来扔火堆里当柴火烧了。
  月饼虽然身体虚弱,精神头却好,趴在地上嘴还不停:“南瓜!你丫儿心里不舒服我是知道。
  可你丫儿也不能当着我的面就烧尸好不好。
  这火离我不到两米远,熏得慌。”
  我还在想着老槐鬼棺的事情,多少有些心不在焉,明知道月饼这么说是为了分散我的注意力,可是却没心思斗嘴。
  月饼想翻个身,疼得吸了口凉气,又咳了口血。
  我扒开月饼伤口,皮肉倒翻,有几处肉已经开始溃烂,周围一圈隐隐的黑气。
  我从包里拿出一把水果刀,放到火上烤了烤,又拿出瓶二锅头,用牙咬着瓶盖转开,顺手捡起一块儿木头递给月饼。
  “妈的!你丫儿缺德不!”
  月饼刚想把木头咬到嘴里就扔掉了,“操!能不能看清楚点,这是块儿骨头。”
  我瞅了瞅,是刚才夹骸骨时掉下来的一块儿,不由也乐了。
  月饼从我手里要过二锅头,咕咚咕咚喝了两大口,咬了咬牙,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来吧!”
  这么个功夫,我看刀又凉下来,就又放到火上烤了烤,直到刀刃被烤的微红,才拿了出来,对着月饼背上的伤口就按了下去。
  月饼闷哼一声,手指紧紧攥在拳头里。
  被烤烫的伤口发出“嗤嗤”的烤肉声,冒出一股白烟,我又沿着伤口处,把烂掉的腐肉切干净,对着伤口里面又烫了一下,然后倒上二锅头。
  如此又把月饼胸前锁骨下贯穿的伤口如法炮制,月饼额头黄豆大的汗珠把头发全湿透了,死咬着牙,浑身哆嗦着,疼昏过去了。
  我从旅行包里找了件没穿过的衣服,用二锅头浇了一遍,给月饼做了简易的包扎,又撬开月饼干裂的嘴唇,灌了几口矿泉水。
  水在月饼嘴里却咽不下去,顺着嘴角往外流。
  我只好用手顶着他的下巴,一手按着他的脖子把水顺了进去。
  安置好月饼,我又把火旺了旺,就坐在火堆旁发呆。
  从晚上人偶娃娃到上午的老槐鬼棺,所经历的事情对我来说,实在是太过不可理解。
  虽然我和月饼在此之前也经历了不少事情,但从未像这件事让我无法自拔。
  毕竟这关系到我的过去和我的来历。
  无数问题在我脑子里面转来转去,我拿着根木棍拨拉着柴火一边把每个细节细细思索,却仍然理不出个头绪。
  我懊恼的把木棍扔到火堆里,火势亮了一下,几颗火星落到我的手上。
  我竟然觉不出疼痛,怔怔的看着它在我的皮肤上慢慢变成白灰,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
  火车和槐树都是养尸地。
  养尸地!
  我和张扬长的一模一样。
  鬼婴十六年后才开始从婴儿成长,所以我们俩看上去没有年龄的差距!
  张扬和刘建国所说的出入很大,但是他们俩都肯定了一点:张秀珍只生了一个孩子。
  而现在掌握线索的两个人都死了,那么还有一个关键点:张扬的师父!
  张扬的师父是谁?
  我又把所有细节筛了一遍,恍恍惚惚有个很不清晰的思路。
  但是这个思路很模糊,我性子又着急,越想就越想不出来。
  突然我心里一动,好像想到了一点,月饼却呻吟起来。
  我连忙看去,月饼脸色赤红,呼吸急促,试了试额头,滚烫滚烫的。
  我解开月饼伤口的包扎处,看看伤口没有感染,松了口气。
  这是虚弱加上感染引起的发烧。
  月饼没有被蛇牙咬到,并没有中毒。
  只是被冥蛇的舌头贯穿了右肩膀,体内也许还有几道没散尽的阴气。
  我一想到月饼挡在我身前替我挨了这一下,喊着让我快逃,狠狠地捶了自己几拳:南晓楼!这都他妈的什么时候了,最好的兄弟伤这么重,你竟然还坐在这里想没有答案的事情!
  这时我才发现洞内暗了下来,火势也越来越弱,洞内的潮气更大了,石壁上开始凝结着颗颗小水珠,洞外的山野中传来几声夜枭古怪的叫声,我才恍然发现:天色已黑,不知不觉我竟然已经坐了一下午了。
  月饼开始咳嗽,每一声咳嗽都牵扯着伤口的刺痛,眉头紧皱,表情看上去异常痛苦,却仍在昏迷中。
  我连忙起身,给月饼又喂了几口水,想给他体内输点灵气,却发现我体内的灵气完全消失了!
  刚给月饼包扎完的时候,我就想给他输气,但是当时也是这种状况。
  我以为是清晨灵气损耗太大,也就没在意,随后又想事情,竟然没有察觉到灵气消失!
  我无暇多想灵气为何会突然消失,拿了几件衣服给月饼盖上,捡了几块带着露水的石头放在月饼手掌和腋窝里,跑到洞外,折了几段木头把火势烧旺,又胡乱堆了几垛草木把洞口虚掩,在坎、离、乾三个位各摆了两块相距九寸的石块,坤、兑各埋了一块,艮、震、巽插了一截粗树枝,这才略觉安心:虽然这山上不一定能碰上妖鬼山兽,但是布上这个“迷行阵”还是踏实一些。
  虽然时间紧迫,只是简易布置,不过也能防的住了。
  十万大山的野生资源倒是丰富,枸杞、杜仲、自然铜、白花草根、野枣、威灵仙这些草药竟然没用两个小时就采全了,甚至还拾到几片特别大的炮甲(穿山甲的鳞片,对外伤功效显著)。
  我如获至宝,用几个空的矿泉水瓶盛满溪水,往回赶去。
  沿途我怕迷路,都做了记号,归途很顺利,也无暇顾及草木被身体刮蹭发出“簌簌”声带来的恐惧感。
  眼看着山洞就要到了,我突然觉得不对!我听到身后传来“踢踏踢踏”的脚步声。
  我停住脚,身后的脚步声就消失了;再跨出一步,身后也会随着我的脚步声发出一声“踢踏”。
  我又试探着迈出一步,身后的声音又响起;停住脚,声音又消失。
  我汗毛乍了起来:鬼跟脚!
  人如果死于横祸,则死的不明不白,死后不闭眼,双腿不合。
  化为冤魂,跟在走夜路人的背后。
  你走一步它走一步,你不动它则不动。
  当你飞奔时,它也会飞奔,就如你的影子。
  直至慢慢腐蚀你的灵魂,在不知不觉间就会被它带走,到时候你会替代它的位置,它转入轮回,你则变成下一个跟脚的冤魂。
  我就这么静静地站着,看着我自己的影子。
  山洞就在那里,月饼还在昏迷,我终于长呼一口气,猛地转身!
  幽冥血玉(二)
  “南瓜……”月饼双手垫着下巴,“那晚你到底看见了什么?”
  这十多天,我和月饼就在这个山洞里,过着野人一样的生活。
  手机这次是真没电了。
  还好我们两个老烟民身上打火机不少,要不就过上饮毛茹血的原始人生活了。
  “辛辛苦苦三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
  每次我带着山菌、黄苓、野鸡、兔回来,看到月饼大马金刀的躺着,等着我和丫鬟一样服侍着,想想还要炖菜杀鸡宰兔,就悲从心来:“月公公,您这凤体也该无恙了吧。”
  “杂家还要休养几天。”
  月饼捧着一本破书头也不抬。
  妈的!一本破书翻来覆去看了十来天,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旅行锅里的汤味渐渐浓香起来。
  早晨出门,运气好的要死,竟然逮住了一只飞龙鸟。
  这种鸟只产于东北大兴安岭附近,没想到在广西十万大山里也有。
  我虽然有些奇怪,但也没当回事儿。
  飞龙鸟体形很象鸽子,体重在六两到九两之间,前胸肌脯硕大丰满。
  羽毛烟灰色,尾端有黑色条纹,眼栗红色。
  雌鸟稍带褐色,喉部棕色。
  善奔走,常隐于树上。
  颈骨长而弯曲,犹如龙骨;腿短有羽毛,爪面有鳞,就象龙爪一般,所以取名“飞龙鸟”。
  没污染的溪水就是好喝,炖野味那就更不用说。
  烹制过程也极为简易,用山菌、黄苓涂抹锅的内壁,看着上面油光泛亮后用小火干烧。
  直到锅壁上不见油光,尽是山菌、黄苓香味儿时,把溪水和飞龙鸟一起倒入。
  水稍温,捞出飞龙鸟,把鸟褪毛清膛,用岩盐化的水稍微一刷,放入锅内,放进野蜂蜜(妈的,我还被蛰了几口),看着汤溢三次就可以吃了。
  我又往锅里续了点水,回忆着:“那天我猛地回头,什么也没看见!但是我明明感觉到身后有东西,可是就是看不到。”
  月饼歪着头,想了想:“我好像看到了什么,可是我一直不敢确定,这些天一直在想这事儿。
  我不敢保证是不是幻觉,所以一直没有告诉你。”
  ……
  我猛地转身,心脏猛跳的快要窒息。
  我看到草木在剧烈的晃动,紧跟着一溜草线向远处延伸,但是偏生什么也看不到。
  那一刻我突然想起小时候看过的施瓦辛格演的一部科幻片《铁血战士》,里面讲述的是一支特种部队的精英在亚马逊原始森林剿灭贩毒老巢,结果碰到一个会利用伪装色隐形的外星人……
  又想起前段时间看到的十万大山上空出现不明飞行物的报道,惊悸之余,自娱自乐的想难道是碰上了外星人?
  妈的,地底下的阴人碰了不少,这次干脆是和外星人近距离接触了。
  等这段时间消停了,一定去求个开光的玩意儿,保个福瑞祥泰。
  胡思乱想着,虽然觉得可疑,但是没有发现什么东西,心里又记挂着月饼,就继续往山洞赶。
  到了山洞口,我倒吸一口凉气。
  “迷行阵”完全被破坏掉,一行人形脚印延续到山洞里。
  最让我感到害怕是:脚印只有外侧脚掌、脚跟和脚上的无名指、小拇指的印记。
  就像一个只长了一双半边脚的人走进了山洞。
  “月饼!”
  我大喊着冲进山洞。
  月饼还在昏迷,山洞里安然无恙。
  我四处扫了扫,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旅行包也没有被翻动过,这才放下心来。
  正要把采来的东西熬药,我忽然想起洞里少了一样东西。
  那根让月饼扔到角落里面的骸骨不见了!
  我分明记得,月饼把那块骨头扔到了山洞西北角。
  我顺着洞口脚印的方向往西南角走,发现潮湿的地面上似乎又有那半边脚印的印痕。
  而那块骨头掉落的地方,有黏厚的黄色液体。
  当时的情况非常混乱,我虽然疑虑重重,但是还是拿出旅行锅熬药。
  当我给月饼灌了药,准备把药渣敷在伤口上时,我发现月饼的伤口竟然奇迹般的开始愈合了。
  包扎伤口的那件白色衣服上,除了血迹,依稀也有淡淡的黄色液体痕迹!
  这些天我和月饼闲来无事就讨论这几件事情,却讨论不出所以然。
  有时候我和月饼站在洞外,呼吸着清凉的林间空气,看着层层叠叠、飞腾起伏的连绵群山沉静的趴在皑皑雾气里,总感觉这十万大山隐藏着无数秘密。
  ……
  “那天你看到什么了?”
  我手上垫着一件衣服,把那锅飞龙鸟端了起来。
  “那晚我迷迷糊糊的时候,觉得有人在看我。”
  月饼顿了顿,“我勉强睁开眼,好像看到了师父。”
  “咣当!”
  我手里的锅掉在地上,紧追着问道,“你看到了谁?”
  “我看到了师父。”
  月饼肯定道。
  我感到天旋地转,眼里所触及的岩壁,似乎都开始旋转起来……
  月饼看到的是谁?
  “南瓜,我在想一个问题。
  咱们谁也没看到师父入土对么?”
  我脑子嗡嗡作响:难道师父没有死?
  可是他的的确确在我怀里死的。
  “我总觉得,张扬所会的这些魇术,与咱们所学的灵术太相似了。
  师父临死前让我们到什么地方?”
  月饼的目光在深夜里如同星光一样冷然明朗,指着绵延无尽的十万大山:“就是这里!”
  一道霹雳在我心头炸开:对,就是来这里!十万大山!寻找血玉!
  幽冥血玉(三)
  我终于明白困扰我许久的那段神秘微信的含义了。
  “走吧,该出发了!”
  月饼伸了个懒腰,活动着臂膀,“好的七七八八了,该忙正事了。”
  微凉的山风洒下满地树影婆娑,我揉了揉鼻子,艾灸时余留下的艾草香味像柔丝一样滑进鼻腔,顿时神清气爽:月饼说得对,该出发了。
  ……
  我和月饼坐上火车的前一天——
  师父死后,我和月饼把师父的尸体背回月饼家,我用桃木符结下了“封魂阵”让尸身不腐,给师父换了身平日最喜欢穿的衣服。
  此后起码一个月,我们俩每天都是买上几瓶二锅头,整点猪头肉、花生米喝的醺醺大醉,第二天又忍着头疼继续喝的不着四六,往地上一躺就睡。
  当然,我们每天都会在师父床前摆上他最爱吃的九九鸭和二锅头安静的站一会儿。
  看着师父栩栩如生的面孔,希望像从前一样,他一边啃着鸭头,一边喝着二锅头:“为师昨天遇到个美女。
  人间尤物,我见犹怜,他妈的有前有后。
  哎!相见恨晚啊。
  我已经给她下了追身虫,就交给你们俩了。”
  鼻子会很酸。
  “月饼,如果咱们那天早点到,师父会不会死?”
  我每天都会不停的嘟囔这句话。
  月饼总是坐在地上,半靠着沙发,手里拿着酒瓶耷拉在腿上,一言不发,凌乱长发后隐藏的双眼里面混沌着模糊的泪光……
  就这样醉生梦死了许久。
  一天我们喝的昏天暗地,带着满身的酒气睡着了。
  “咚……咚……”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我听见挂在墙上的老钟沉重的敲着。
  我曾经对月饼说过,这口老钟岁月太久,搞不好沾了许多怨气,就像我们上学时那口挂在教学楼大厅正中央的老钟一样(那是另外一个故事,与我们的这段诡异经历有密不可分的关系,有时间会写出来)。
  月饼却说这口钟是祖传的,据说有很神秘的作用,至于什么作用,他也不明白。
  倒是师父,每次看到这口钟的眼神总是很奇怪,却又不说什么。
  一下……两下……三下……
  直到……
  我浑然惊觉,猛然惊醒,酥酥的麻木感从脚一直蔓延到头皮,继而是冰凉的恐惧。
  钟声已经停了,我就着月光,仔细看那口钟,时针和分针在XII位置整齐的重叠着。
  这是拉丁文的数字12,午夜十二点。
  我分明听到钟声整整敲了十三下!
  “月饼?”
  我轻声问道。
  醉倒前月饼斜靠在沙发上睡了,而我抬头看钟,视线里看不到月饼。
  月饼没有搭腔。
  我纳闷不已,月饼平时比我警觉,按理说这种不符合常理的事情他应该比我早察觉才是。
  我回头看去,却发现月饼不见了!鹅黄色的沙发上残留着这段时间月饼长期靠着留下的印记。
  “咣当!”
  窗户被夜风吹得狠狠撞在墙壁上!我记得月饼说晚上可能下雨,我顺手把窗户关上了,而这时窗户却是打开的。
  寒彻骨的冷风把窗帘兜起,淡青色的帘子被风鼓起巨大的圆包,时起时伏……
  窗帘上,映着一条长长的人影,随着窗帘的抚动变换着各种奇怪的姿势。
  透过薄薄的窗帘,我看到窗户上吊着一个人!
  缓慢、幽静的吊在那里,随着风慢慢的漂荡。
  我完全感觉不到阴气的存在,那吊着的人到底是谁?
  一个恐怖的念头浮现出来——
  难道是月饼?
  忽然,大股森森的阴气从师父的屋内涌出。
  我惊然回头,看到师父从床上直直的坐了起来,双腿笔直的落下床……
  诈尸!
  又是一阵狂风,窗帘竟然被吹落,像一张渔网罩住了我!我眼前顿时灰蒙蒙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只顾得慌乱的撕扯着窗帘……
  “嗤……”窗帘被我扯出一条缝,我终于看清楚了吊在窗户上的那个人!
  “嘿嘿……”我听到身后传来笑声,师父笑了!
  笑声中带着无尽的凄凉怨恨……
  幽冥血玉(四)
  窗户上,吊的正是月饼!不,应该说飘着的那个人是月饼。
  月饼悠悠荡荡的飘在窗户外。
  头微微仰起,双目紧闭,四肢无力的低垂,腰部向身后奇怪的扭曲着,就像是一具飘浮在海水里的尸体,随着夜风微微摆动。
  “嗒、嗒……”我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我被突如其来的异变包围,完全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我转动着僵硬的脖子,颈椎发出齿轮咬合时“吱吱嘎嘎”的声音。
  不可置信的恐怖肆无忌惮的闯入我的眼球!
  师父缓缓的向我走来!他双腿笔直而僵硬的迈着步子,双手低垂,双肩随着步伐机械的左高右低,右低左高。
  他似乎费了很大的力气抬起头,紧闭的双目突然睁开了!里面是一双被暴晒之后灰蒙蒙的死鱼眼睛般的颜色。
  “嘿嘿……”他的嘴角裂了裂,我闻到强烈的尸臭,胃部因为惊恐而剧烈的抽搐,忍不住想呕吐。
  师父张开嘴,露出森森白牙,舌头干瘪得像一截黒木:“你是南晓楼?”
  声音干涩沙哑,语调僵直。
  “这是赶尸术!”
  我忽然醒悟:“你是谁!”
  “呵!你很奇特。”
  从屋里走出一个人,我又感到大量的阴气涌出。
  一团阴测测的雾气包裹着那个人,我根本看不清他的相貌。
  “你是谁!”
  我再次问道,手掌泛起微弱的灵光。
  一道黑气从那人身上飞出,两个像小狗一样的动物扑到我的手上,大口大口吞噬着灵光。
  直到把我手上发出的光芒吞噬殆尽,才满意的抬起头,舔了舔嘴巴,我看清了这两个动物的模样。
  这两个动物长着兔子身体,婴儿的脸!只是在他们张开的嘴里,竟然还有个奇怪的像兔子一样的脑袋。
  吞噬光芒的,正是那两个奇怪的脑袋。
  看到我盯着它们,紧接着又从婴儿喉咙里缩了回去。
  “能吃灵光的吼(注释一)只能寄养在婴儿体内。”
  那个人说话极慢,每个字像是在认真斟酌,“你不用害怕。
  我是来赶尸的。
  我是阴差,许久没有和人说话了。”
  阴差?
  我曾经听师父说过:修炼灵术的,天天与怨魂阴人打交道,身上阴气太重,死后魂魄必会吸引无数厉鬼吞噬,下场之凄惨,不可言表。
  所以死后一定要用“封魂阵”护住肉身,保魂魄不散,等待阴差来接尸。
  世间阴差在修炼灵术的术士死后,不管多远,都会把术士的尸体赶到他希望埋葬的地方。
  至于阴差的身份,师父也很不清楚。
  就知道世间阴差不止一个,是一个世代相传的神秘族群。
  没人知道阴差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只知道术士死后,不论多久,阴差总会不约而至,把尸体赶到埋葬地,就消失不见。
  至于阴差如何得知术士生前所希望的埋葬地。
  是由于当术士为自己寻觅好埋葬地时,会将注入自己灵气的一个小物件藏于那处地方,阴差会寻着灵气把术士的尸体赶去。
  术士选择的葬尸地,多在山中。
  而碰巧有山里人挖药打猎捡到那个小物件,又顺手带回家,阴差就会把尸体赶到那人家中。
  所以也是山村经常出现闹鬼事情的由来。
  大多数术士,喜欢选择地处湖南省西北部土家族苗族自治州的大山深处做为葬尸地。
  皆因此处山灵水秀,又远离尘世。
  对于术士来说,这里风水极佳的葬尸地数不胜数。
  否则选了一个待开发的地方,葬了没几年,就被开发成旅游景点,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那个地方还有个统称——“湘西”!
  神秘而又恐怖的湘西赶尸,就源于此。
  有些人见到湘西赶尸,自然惊恐不已,口口相传,以讹传讹,就成了赶尸人赶着尸体回故里的传闻。
  师父选择的葬尸地,也正是湘西。
  那是师父带着我和月饼去湘西采药时偶然发现的。
  那个地方在一个山腰天然凹陷处,前方后圆,正符合天圆地方。
  前处左右各有一颗青松,飞沿走势,很是峻挺,正是“双青龙聚气”。
  后处怪石嶙峋,为“朱雀镇堪”,左侧凸起一块浑圆大石,右侧却白滑如镜,应了“玄武压关”“白虎守舆”之相。
  这个地方看似不伦不类,完全不符合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的布置。
  对常人来说,葬在这里家中必有火劫,生男则阳气太盛而早夭;生女则阴气不守而得火热之病。
  不过对于常年与阴气打交道的人来说,这里却是能收魂聚魄、抗阴辟邪,最佳安葬的“乱阳之地”。
  我看了看师父的尸体,又回头看看漂浮的月饼,虽然心中已经相信,但是想到师父即将安葬,感情上还不好接受。
  何况月饼还被莫名其妙的定在了空中。
  阴差脸上的雾气稍微淡了淡,我模模糊糊看到一张青森森的脸。
  眼睛细细长长,但是眼珠却极小,几乎没有白色眼仁,眼睛上面没有眼皮和眉毛,甚至没有头发,他的五官没有轮廓,下巴却尖削尖削的,整个脸上全是小小的细纹。
  我仔细看去,汗毛全竖了起来,脸上不是细纹,而是一片片白色的鳞片!这明明是一张蛇脸!
  “我带你师父走后,你的朋友就会解除禁身。
  他叫月无华吧,没想到我刚来就被他发现了。
  这个姓氏我好像在很久以前听说过。
  那是一个很古老的术士家族,结果……”阴差顿了顿,望着脸色煞白的我,咧嘴笑了笑,我似乎看到他尖尖的嘴里吐出长长的信子,但是我也不太确定,“我好久没有和人说话了。
  我走的是和阳时完全不同的阴时,所以不会被人发现。
  没想到……”
  阴差抬头看看古钟:“这个钟竟然能够报出阴时。
  而你竟然能够在阴时里活动自如,你有很了不起的天赋。
  时间到了,我要走了。
  对了,你要把你的朋友接住,免得掉到楼下摔死。
  他还没有给自己找到葬尸地,我可不想把他赶到湘西随便一扔。”
  我眼睁睁的瞅着一道黑气顺着师父的鼻孔钻入,阴差嘴里念念有词:“尘归尘,土归土,生前无牵挂,死后葬尸地。”
  就这样,师父走在前头,阴差走在后头,从大门走了出去。
  这时,古钟响起,“咚……咚……”我突然想到一件事,连忙跑到窗口抱住月饼的腿,把他横放在沙发上。
  古钟响了十二下,时针分针依然重合着。
  看来阴时已过,阳时开始了。
  月饼猛的从沙发上弹起,疾冲到窗口,探出身子警惕的向外张望。
  “师傅走了。”
  我这才感到无比的伤感。
  这次,师父是真的走了。
  我心里不知道是恐惧还是伤感。
  阴差那几句话,又给我带来了许多疑惑。
  “阴差来了?”
  月饼似乎已经知道。
  我点了点头,把阴差来的过程大体一说,但是我隐瞒了阴差的相貌,因为我不敢确定我是否看清楚了,而且关于月氏家族的事情也没有说。
  每个人都有藏在心底的秘密,如果不想说,那么也不必要去问。
  月饼也很伤感,甚至听到古钟能报阴时也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显然师父死了这件事情,到今天终于成为不可避免的事实,我们一度以为只要阴差不来,师父就不会真的死去。
  没想到这一天还是来了。
  两个人闷着头抽烟,屋子里死一样的沉默。
  我又习惯性的拿起酒瓶,仰脖灌了一口。
  “如果有一天,我老无所依;请把我留在,在那时光里。
  如果有一天,我悄然离去;请我把埋在,这春天里……”
  黑漆漆没有开灯的屋子里突然炸起手机短信声,吓得我一哆嗦,酒瓶子没拿稳,掉地上了。
  这是月饼的手机微信提示音,还是旭日阳刚版的《春天里》。
  丫的品味,我一直报怀疑态度。
  月饼懒懒拿起手机,无精打采的瞥了一眼,立刻坐得笔直,神色开始越来越严肃。
  我听到手机里传来急促的喘气声、纷乱的脚步声、踩断草木发出的咔嚓声。
  还有一种奇怪的声音,既像野兽压抑的嘶吼,又像是呜呜的鬼号……
  手机又连续震动两次,看来是又来了两条微信,月饼拇指在手机上滑来滑去,脸色越来越凝重,看完后默不作声的把手机扔给我。
  我接过手机,一看发信人的头像,心脏狠狠地跳了几下,右眼皮扑扑的抖动着!
  这竟然是师父发来的微信!
  注释一:东海有兽名吼,形如兔,两耳尖长,仅长尺余,食火。
  狮畏之,盖吼溺着体即腐。
  《偃曝馀谈》有载。
  幽冥血玉(五)
  “师父死的时候,身上带没带手机?”
  我看完微信,冷汗顺着我的头发滴落着,嗓音因为过度紧张显得异常干涩,“给师父换衣服的时候,好像没有手机。”
  我努力回忆着当时的情形,但是也拿不准到底有没有手机。
  如果没有手机,那这三段微信自然是杀害师父的人发过来的。
  就算不是,也和师父的死有着莫大的关系。
  月饼狠吸一口烟,烟头由暗骤然变亮,一团红光映在他的脸上:“没有手机。
  我以为是师傅不慎遗落了。
  你扶着师父的时候,我观察过那个地方,除了打斗的痕迹,并没有留下蛛丝马迹。”
  我突然冒出一个念头:难道师父的死与这三段微信有关?
  杀害师父的人就是为了师父手机中保存的东西?
  那为什么要给我们发过来?
  月饼一言不发拿过手机,用数据线连上电脑,把前两段视频保存到电脑里,我们俩仔细的看着。
  “先看哪个?”
  月饼手停在鼠标上。
  “先看树林那个吧。”
  我想了想。
  由于是晚上录的,师父的手机像素又不高,所以画面极为不清晰。
  整个画面抖动的非常厉害,看上去就像电脑在晃动一样。
  我只看到纷纷乱乱的草木从屏幕上划过,时不时还有手指遮住屏幕,同时还有急促的喘气声。
  很明显,这是在密林中奔跑时仓促录下的。
  镜头时而录着前方的场景,时而又猛地转到后方,画面上全是模糊的草木线条,定格停顿一两秒,又迅速转回前方,继续前行。
  这应该是在奔跑时转身观察身后有什么异常,然后又转身继续往前的情景。
  每当镜头回转时,视频里总会出现奇怪的声音。
  但是我们却什么都看不到。
  视频大约五分钟后,镜头前豁然开朗,又快速的向下,陡峭的山壁笼罩着浓浓的雾气,然后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我们看到了录制人的鞋尖,那是师父常穿的道履(也是根据这个判断出录制人是师父。
  修炼灵术的人,每个人都有终身不离的灵物,是平时用来积聚灵气的东西。
  我的是一条玛瑙念珠手链,月饼是和田玉的弯月挂坠,而师父则是一双天蚕丝编织的道履)。
  镜头再转向悬崖对面,一轮红月静静地悬挂在远处连绵群山之上,疏朗的星光在寂静的夜空扑朔迷离。
  “红月?
  难道传说是真的?
  真有血玉?”
  这是师父急喘着粗气,自言自语道。
  这段视频戛然而止。
  我们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琢磨不出所以然。
  “再看第二段吧。”
  月饼准备把视频关闭。
  当他把光标移动到关闭屏幕上视频“X”的提示符的时候,画面短暂停顿住了。
  月饼的食指并没有松开,视频没有被关闭。
  而是停留在那个画面上。
  那正是师父转身观察的画面,比奔跑时要清晰很多。
  我也看出蹊跷:画面里,师父身后的草木东倒西歪,凌乱杂芜。
  但是有一处,草木却非常奇怪的向两侧整齐的分开,与乱糟糟的草木格格不入,显得格外扎眼。
  就像是有个人站在那里,我们却看不到那个人。
  月饼把画面截取下来,放大了了仔细看。
  我确定那里绝对有东西在站着,但是画面告诉我们,那里确实没有东西。
  “簸箕鬼?
  (注释二)”我问道。
  月饼托着下巴:“有可能。”
  尸妖和幽灵,喜欢聚集于人多之地,吸取世人的阳气。
  尸妖一般会三五成群,在夜间出没,多游荡于街边大排档,烧烤摊这样男人居多的地方。
  如果在这类地方看到几个人坐在灯光阴暗处,互不言语,只顾闷头喝酒,你再仔细观察,会发现这几个人衣服都贴在背上,浑身已经湿透,酒气冲天,这多半就是尸妖。
  因为阳世的酒他们无法喝下,只能喝的时候顺着嘴角倒在身上。
  而第二天,老板会发现昨天收的钱里面有几张冥币,自然不敢声张,只能偷偷摸摸烧纸拜佛求平安。
  如果烧烤摊或者大排档吃宵夜的女人过多,碰巧又赶上生理期,则会散了尸妖吸纳的阳气,尸妖就会变成僵尸,需要喝人血才能存活。
  我国1995年西部某著名城市的僵尸事件,就是源于这种情况。
  幽灵则喜欢居住于市内老宅和发生过火灾的屋内。
  遇到人多时,会忍不住出现吸取阳气,而老宅或者遭火灾的房子,会经常有人拍照。
  洗出照片后,会发现在人们的背后,多出现一个莫名其妙的人,这个人或者没有腿,飘在合影的人群里,或者是偷偷的从门口探出头,或者是隔着窗户向外看。
  这类照片世界各地多不胜数,英国最著名的鬼宅诺福克郡的布利克林庄园,就经常被参观的游客拍到一个抱着自己头的无头鬼魂。
  而鬼,则是世人无法用肉眼看见的,没有输入灵气的摄影器材也无法拍摄到。
  所以我和月饼判断这是簸箕鬼。
  但是簸箕鬼又怎能让师傅这样害怕呢?
  第二个视频更让我们百思不得其解,手机微弱的光只能照到前方一尺的距离。
  逼仄的空间和周围不规则的石壁让我只能判断出是一段黑洞洞的隧道,然后突然到了很大的一个空间,摄像的镜头也高了许多,说明师傅从隧道爬出,到了个很大的空间里。
  但是在这空间里,除了血一样浓烈的红光,再什么都看不见!
  只听到师父不可置信的“啊”了一声,屏幕明显晃动着,画面转向地面。
  显然是因为师父情绪过于震撼,手垂了下来。
  就听见师父断断续续道:“血玉……血玉……难道……终极……命运……”
  因为距离比较远,师傅声音极低,我只听到这几个字。
  我拿起电话,给大学死党刘杰打了过去。
  “喂……”电话响了半天,这小子才接通。
  我看看表,已经凌晨一点多了,“南瓜你要死啊!大半夜的往我这里闹鬼!”
  “操!别废话。
  来月饼家!有事儿!”
  我说完就挂了电话。
  我太了解刘杰的性格了,如果跟他解释半天,他绝对拿个派儿推三阻四的。
  我这样做,他绝对好奇心大起,不一会就能来。
  果然,不到20分钟,就有人敲门了。
  月饼把两段视频隐藏,只留了红月漂浮在群山上的照片,放到桌面。
  我打开门,刘杰跟我来到电脑前,眼睛一亮:“苍老师的新片?”
  “操!你丫脑子里面有点正事儿不行,看看这个图,大概是哪里。”
  我指着那张截图。
  刘杰大学是学地理的,死马当作活马医,总比我们两个中文系的要明白点。
  谁料刘杰就扫了一眼,连想都没想,肯定的说:“广西!”
  “你丫少胡扯,仔细看看!”
  我气不打一处来。
  “这还用看么!上个月,广西出现红月,网上都爆了。
  你们俩不知道?”
  刘杰看到有酒,仰脖儿喝了一口。
  刘杰走的时候很是愤怒,表示谁再接我电话谁就是孙子。
  我咬了咬牙,约他回头有空去游龙阁搓一顿,这伙计才一肚子怨气的回去了。
  而第三段微信,则是十一个英文字母:FGHDNVDDMMM。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密码?
  暗语?
  我和月饼整整一晚上,都在研究这两段视频和这十一个英文字母……
  这就是我们俩来到广西的目的。
  ……
  顺着月饼指的的方向,我终于明白我们要找的地方,就是十万大山!
  一轮幽红的月亮,静静地从远山顶端升起,红的似刚刚泼出的鲜血,浓的几乎要滴下斑斑血点。
  凄冷,冰绝……
  “走吧!”
  我点了点头。
  寻着红月升起的山峰,出发!
  尽管不知道我们将要面临什么。
  但是——出发!
  注释二:簸箕鬼为小孩子意外夭折死后用簸箕直接丢到荒野里怨气不散而形成的。
  幽冥血玉(六)
  我和月饼背着旅行挎包,沿着山坡蜿蜒而下,闯入了古老而又神秘的十万大山密林中。
  虽然我心里仍是疑问重重,不过却有个想法:也许到达那轮红月的山峰,一切都会有答案。
  从山间的密林向上看去,红月起了奇怪的变化。
  在月亮的下半圆处,仍然裹着一层血红的光芒,红光慢慢延伸至上半圆,却越来越淡,月亮恢复了原本皎洁的乳白色。
  月饼折了根木棍,走几步就用木棍探探前方的地面。
  像这种密林地面常年见不到阳光,大量树叶落到地上,堆积在地表天然形成的坑洞里,加上雨水和露水的积灌,就会变成可怕的沼泽。
  这类沼泽看上去和堆满树叶的地表没什么区别,但是一旦不慎,踩到上面,就会像踏入淤泥中,越陷越深,而且越挣扎下陷越快。
  只能静静地呼吸着大量的沼气,看着身体慢慢被沼泽吞噬,没过膝盖、腰、腹部、胸部、脖子,直到头顶。
  或许还有几条小蛇、蜈蚣会轻盈的爬过来,从鼻孔或者张大嘴里爬进去。
  当整个人全部没入的时候,沼泽表面会升起几个气泡,那是因为巨大的沼泽压力把肺里最后的一丝空气挤压出来形成的。
  而这时被沼泽吞没的人,还有不到几分钟的生命。
  也不知在这几分钟里,他在沼泽的烂泥里会看到什么,会想到什么。
  十万大山中的原始森林广阔繁盛,本来就是人迹罕至的地方,就算是经验丰富的采药人和猎手,也不敢轻易走到密林深处。
  这里除了能够吞噬生命的沼泽,还常年生存着十多米的巨蟒,巨大的食人树,悬挂在树上类似于树枝的剧毒蛇类,更有存活在密林中靠生人魂魄为食的山鬼。
  而且蜿蜒的古藤和横七竖八的枝桠纵横交错,让我们走得更是艰辛,所以我们俩走的极为缓慢小心。
  不多会儿功夫,我们手上、脸上全是被树枝、木刺划得小血口。
  月饼从背包里拿出T恤,撕成四块,递给我两块,用剩下的两块儿把手掌包裹起来,就当是简易的手套。
  又撕了一件分成两半,当做口罩包在脸上。
  我靠着树一屁股坐在潮湿松软的腐败烂草上,从包里拿出出发前灌的山泉水,喝了一口抹抹嘴:“月饼,咱们这身打扮放到银行门口估计就被乱枪扫死了。
  丫这原始森林是真他妈的难走!”
  月饼一直若有所思的样子,这会儿难得笑了笑:“警察哪里能来这么快。”
  自从出发以来,我和月饼都在思考各种各样的问题,走在这样逼仄黑暗的森林里有特别压抑,所以到现在还一句话没说。
  这么过了几句,我感觉心头倒是轻松了不少。
  我把鞋脱了,倒了倒塞在鞋里的树枝碎叶,又套回脚上,湿漉漉的鞋底让我感觉很不舒服:“月饼,想到那几个英文是什么意思了么?”
  月饼把袜子拉高,裤脚包裹在里面:“没想到,不过我觉得应该是一种密码。
  只是咱们还没有找到需要密码的地方。”
  “你发现了么?”
  月饼指了指藏在枝叶外面的月亮。
  “我看到了,也一直纳闷呢。”
  我头也没抬,这样的林间行走实在消耗了我太多体力。
  “南瓜,咱们在洞口看月亮,月亮全是红的。
  在这里看,月亮却是下红上白,这说明了什么?”
  月饼看来已经有了答案。
  我没好气道:“月老师,学生愚钝,求科普。”
  月饼指着刚才我们出发的山洞方向:“在那个地方,咱们的视线和月亮基本是平行的。
  在这里,咱们是仰视月亮,所以……”
  “所以那光亮不是月亮发出来的。
  而是在那个山峰附近,有个红色的发光物体,散发着强烈的红光。
  因为视线原因,在山洞那里看,整个月亮就是红色。
  而从密林向上看,我们就只能看到红光在照在月亮的下半部分。”
  经过月饼的提示,我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抢着说道。
  月饼突然扯下了刚包好的口罩,用很诡异的表情看着我。
  我有些小得意:“月饼,不用这么看着我,鄙人智商也是参加过奥数的。
  我猜测,那串英文应该和血玉有关系。”
  月饼的表情更加怪异了,并慢慢向我走来,好像我身后有个什么鬼怪似的。
  我沉浸在沾沾自喜里,对月饼一样的举动一点没当回事儿,反正这伙计也是经常神神道道的。
  血玉!我说道血玉,心头一亮:“月饼!难道那光芒是血玉发出来的?”
  我再抬头看看月亮,心里突然想到:那是多么大的一块血玉才能发出这样的光芒。
  “南晓楼!千万别动!”
  月饼距离我只有两三米远了,压着嗓子说道,脸上冷峻的似乎能结冰了。
  我这才感觉到不对,我身后一定有什么东西!
  幽冥血玉(七)
  我猛地起身,才发现无数条白色的须状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牢牢从我的背后爬了过来,像巨大的蛆虫一样流淌着白色的粘稠液体,牢牢地缠住了我的身体。
  月饼急冲过来,想抓住我的手,把我拉起来。
  白须突然开始勒紧,我的胸口感到巨大的收力,肋骨因压力开始内收,我听见了身体里“咯吱咯吱”的声音,肺部因为剧烈的压缩开始的疼痛,一口气憋在肺里吐不出来,脸涨得通红。
  紧跟着白须猛的回收,我觉得背后一空,身体完全失去重心,整个人被白须拽了起来。
  身后的大树裂出奇异的大洞,把我拖了进去。
  紧跟着大树又猛的合上,我只看见月饼伸出手,我却怎么也够不着,眼前一黑,完全失去了视觉。
  我拼命挣扎,发现整个身体都被白须包裹住,收紧的力量开始增强,从白须上流出的液体顺着裂开的皮肤融入体内,伤口倒不感到疼痛,只有一种麻嗖嗖的清凉感。
  白须慢慢缠上我的脖子,又一圈一圈缠住了我的头,我只觉得浑身轻飘飘的,完全没有窒息的痛苦感,渐渐陷入了昏迷状态。
  在意识的最后一刹那,我闻到了强烈的腐尸臭味。
  人失去意识是什么样子?
  我到现在也回忆不起来。
  只记得再次有大量新鲜的空气猛的涌入肺里的时候,我的意识开始恢复。
  脸上的白须已经被扯下来。
  月饼帮我撕扯着缠在身上的白须,一边喊着我的名字。
  我又睁开了眼睛,那棵树不知什么时候又裂开了。
  就着森林里微弱的光亮,我看到一张高度腐败的人头就在我的眼前!
  我与一具尸体紧紧的贴在一起!
  尸体的头已经变成了暗红色,像是被沸油泼了一遍,皮肤完全溃烂,露出暗红色的肌肉和蚯蚓般的血管。
  鼻子完全被腐蚀掉,只剩两个黑黑的孔洞,散发出中人欲呕的尸气,眼睑也已经完全烂掉,眼眶里只有两颗糜烂的巨大眼球,就和我眼对眼的看着。
  几条管状的枝条,从尸体耳朵、头顶插了进去,微微搏动,里面似乎流淌着油状液体。
  我顿时忘记身处的危境,连月饼在我身后撦拽白须也感觉不到,如坠冰窟,全身不由自主哆嗦起来。
  这样过去了不知道多久,也许就是几秒钟的时间,我最不想发生的一幕还是发生了!
  那具腐尸突然动了,伸出从烂肉中长出毛茸茸绿毛的双手,紧紧地抓住了我!
  这次是真的遇到诈尸了!
  幽冥血玉(八)
  绿毛僵尸的手已经搭在我的肩膀上,恶臭扑鼻,黑色的指甲掐进了肉里。
  情急之下我大喊:“月饼!有粽子!”
  心里恨不得月饼赶快把缠在我身上的白须都拽掉,拖我出去。
  由于我是在这个树洞里,身体又把树的裂缝堵住了,距离我不到十厘米就是那只粽子的脸,声音传播不出去,连我自己听到的都是“嗡嗡”的回音。
  “什么?”
  月饼显然没听清楚我说的是什么,手上不停嘴里问道。
  那只粽子猛地张开嘴,向我的脖子咬过来,脑袋上的肌肉纷纷崩裂,喷了我一脸的人油,我急忙把脑袋向后仰。
  谁曾想粽子的一只眼睛可能是因为用力过猛,竟然从眼眶里飞了出来,不偏不倚的落在我的嘴里,后面还连着一根长长的肉线。
  我只觉得嘴里塞着一个圆咕噜的肉球,又黏又滑,又苦又涩,心里说不出的恶心,仓促间“噗”又把眼珠子吐到粽子张开的大嘴里。
  那只粽子感觉到嘴里有东西,停了停,上下牙床不停咬合,眼球发出“波”的破裂声,迸出了黑色黄色的液体,它稍微扬了扬脖子,竟然把眼球嚼碎咽下去,牙缝里还连着那根从眼眶里扯出的肉线。
  被嚼成烂肉的眼球从粽子的喉咙开口处流了出来,看得我寒毛直竖。
  这时我腿上一松,月饼把缠在我腿上的白须也扯断了。
  我也顾不得许多,屈起膝盖,蹬在粽子肚子上,想借力反跳出树洞。
  谁料这只粽子一点也不结实,我和月饼这几年倒是遇上不少冤鬼阴魂,异兽也碰上过几个。
  不过我们俩毕竟不是倒斗的,话说这粽子还是第一次碰上。
  至于粽子是不是都这么不结实我真不知道,只知道我这一脚没有借力把自己弹出去,一双脚倒是直接踹进粽子肚子里了。
  这下可好,粽子本来就是想吃了我,我这到替他省事儿了,直接把脚送它肚子里面了。
  我感觉脚底像是踩进了一大堆烂肉里,拔又拔不出来,身体失去了重心,向后仰倒,缠在我脖子上的白须还有几根没断,活生生把我吊了起来。
  我整个人成了一字马式的铁板桥姿势,向后倒的力度又很大,脖子差点被白须勒断了。
  不过月饼倒是能够清楚的看到树洞里面的状况了。
  “操!粽子!”
  月饼也惊呼一声。
  我就这么倒吊着,腿还在粽子肚子里,又说不出话,只能眼巴巴瞅着月饼。
  月饼没有急着把我拖出来,而是做了一个让我非常奇怪的举动。
  他竟然把手伸向粽子的脑袋。
  我看的很分明,月饼手里并没有拿着镇鬼符。
  虽然粽子是僵尸不是鬼,不知道镇鬼符有没有用处,不过聊胜于无。
  更让我奇怪的一幕发生了!我完全无法用常理解释所发生的事情了。
  幽冥血玉(九)
  这一个多月,还有一件让我和月饼觉得无法解释的事情……
  一开始我们以为只是老槐鬼棺事件导致身体过于疲惫,灵力聚不起来。
  但是半个月后我们才发现不对,身体里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灵力的征兆,我们的灵力消失了!
  对于我们灵族来说,由于做很多事情都需要灵力,所以灵力消失之后,只剩下常年锻炼的身体比普通人要好一些,但是对付阴界的东西无疑是自投死路。
  还好这只粽子不是阴界的东西,能让我一脚蹬出个窟窿,看着身体也不是那么结实,顶多丫就是个腐尸阶段,还没变成真正的粽子。
  估计我要是手脚不是被捆着,和月饼两人踹也能把它踹成肉酱!也不知道谁这么缺德,把尸体葬在树里。
  本身树就是阴气重的东西,天长日久,尸体吸纳了阴气,变成粽子,利用这个树当做宿主寄生,来捕捉过往倒霉的采药、猎兽的人。
  而月饼却做了一件让我无法接受的事情。
  他竟然把手伸向粽子的脑袋,五指张开,按在粽子沾满人肉和烂肉的脸上。
  更奇怪的事情又发生了,月饼手指和粽子脸接触的地方发出“嗤嗤”的声音,手指缝里冒出阵阵青烟。
  粽子胡乱踢腾了一阵儿,脑袋迅速变黑萎缩,终于缩成拳头大小,像一块黑炭安在脖子上……
  月饼用手抓住吊着我的白须,白须就像是被烫了的蛇一样,“刷”的收了回去。
  我重心一空,月饼膝盖顶着我的后背,两手抓住我的肩膀,把我拖了出来。
  树林里清凉的空气和从树缝中透露出的星光,让我很有些隔世为人的感觉。
  那个树突然猛烈抖动起来,从树体探出无数条白色的须,就像一群被水泡的发白的蚯蚓,密密麻麻向我们探过来。
  我坐在地上连滚带爬向后退去,奇怪的是那些白须到了距离月饼身前不到一米的距离,就悬在半空不动了。
  有几根试探着想缠住月饼,月饼用手一握,白须顶端就被烫成黑色,“嗖”的缩了回去。
  “操!你丫什么时候练会了火云神掌?”
  我看的惊诧不已,月饼竟然还有这一手。
  正说着,那棵树忽然落下许多片树叶。
  从树枝掉落的时候,还是绿色的。
  但是到了半空中,就成了半绿半黄。
  落到地面时,已经成了完全枯萎的黄叶,轻轻一碰,就能脆裂。
  那些白须全部回缩,一根根扎进了粽子的身体。
  紧跟着白须变得粗大起来,开始膨胀,大量油状物体从粽子身体里流出,顺着白须流入树体。
  树叶停止掉落,刚才已经显示出死亡气息的树,又焕发了生机。
  直到那个粽子变成干瘪的像黑炭棍儿,那些白须才从粽子身上抽出,缩回树体。
  只是树身上那个洞没有合上,我才看清楚树的内壁在蠕动。
  仔细一看,刚才那些白须淌着黏液纠缠在一起,看得我头皮发麻。
  “这是亚马逊食人树。
  (注释三)”月饼从地上捡起T恤撕成的白布,擦了擦手上的鲜血。
  我回过神来,尽量不去看那棵恶心的树:“你丫什么时候炼成的火云神掌?”
  “我他妈的还街边花了十块钱从丐帮手里买了本《如来神掌》呢。”
  月饼用白布把手包好,“我也不清楚。
  就是刚才你被拖进去的时候用手抓白须,白须全都冒烟。
  摁到树上,这棵树也冒烟。
  看到了那只粽子,我想可能对粽子也有用,试试总比不试好一些。”
  月饼包裹完,我也爬了起来:“月饼,你原来有这本事么?”
  “没有。”
  月饼抬起被包裹的手指着食人树,“从那天在山洞里醒来,我就发现蚊子不叮我了。”
  我突然很羡慕。
  妈的!我说每天山蚊子都围着我转,原来丫身体不招蚊子了。
  就剩我一个目标,可不就咬得我不堪其苦。
  一开始我用艾草熏还有些效果,后来可能蚊子抵抗力强了,产生变异,竟然连艾草也不好使了。
  而且这十万大山的蚊子足有蜜蜂那么大,咬一下实在要人命。
  大难之后人的精神难免放松,我正胡思乱想着,月饼从包里拿出最后半瓶二锅头,全都洒在树上。
  我一看就急了:“月饼,就这点口粮了。
  让你他妈的糟蹋了!这食人树也不喝酒啊!”
  月饼拿火机点了一段木枝,扔到二锅头洒过的地方,“腾”的燃起了蓝色火焰,空气里全是香醇的酒精味儿。
  我急得差点和月饼拼命,月饼指着食人树:“南瓜,你看!我刚才观察,食人树是靠人的油脂为生,树体里肯定蕴含着打量的油脂,一点就着。”
  果然,火焰迅速蔓延上食人树,整棵树立刻被火焰包围。
  腾腾的火焰中冒出大量含着脂肪燃烧的味道。
  这里空气潮湿,树木上都沾着大量的露水,旁边的树除了靠近火焰的枝杈树叶被烤干之外,倒也没受什么影响。
  食人树越着越旺,热浪逼人,我和月饼后退了好几米,看着这棵差点要了我的名字食人树慢慢烧成一根灰干。
  “南瓜,我觉得那个人不是被埋在树里,而是被食人树吃了的。”
  月饼托着下巴,“奇怪的是,这棵树好像有智商,竟然能够通过白须操纵尸体。”
  “那白须就相当于食人树的中枢神经吧。”
  我想着刚才那个粽子眼球掉我嘴里,忍不住反胃。
  又想到食人树那白蛆一样的中枢神经在我身上缠来缠去,更是浑身不得劲,恨不得现在就找条溪水,跳进去好好洗洗。
  “在这里住了一个多月,你不觉得奇怪么?
  飞龙鸟只有大兴安岭有,为什么这里也有?
  蚊子怎么可能和蜜蜂那么大?
  亚马逊食人树怎么会出现在十万大山里。”
  月饼又指着不远处一棵形状怪异的植物,上端开着几簇鲜艳的红花,枝干宛如象腿一般组,整个植物上没有一片叶子,就像《阿凡达》电影里的外星生物,“这个沙漠玫瑰,只有非洲的索科特拉岛上有,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觉得好像里血玉越近,就越有很多不能出现的物种。”
  经月饼这么一说,也琢磨过味儿来,心说中国地大物博,搞不好这些物种就起源于十万大山也说不定。
  “一切真相,应该在我们发现血玉之后,可能就会有答案。”
  月饼望着不远处半轮血月,“还记得微信里师傅说的话么?”
  “血玉……血玉……难道……终极……命运……”这句话已经萦绕在我的心头一个多月了,我实在理不出个所以然。
  我这人有时候懒得动脑子,实在想不通的事情干脆不想。
  而现在,我又不得不想:师傅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那块血玉真的隐藏着骇世听闻的秘密?
  “砰!砰!砰!”
  远处传来密集的声音,把我和月饼从沉思中惊回,我心头一凛:是枪声!
  枪声越来越密集,似乎还有人在惨叫。
  那惨叫声异常凄厉,就像是遇到了超出所有人恐怖底限的绝望呐喊。
  紧接着,大地开始震动,如同万马奔腾,整个地面都开始摇晃起来,我看到树林里隐约有一道长长的黑线,飞速的向我们扑来!
  那条黑线越来越近,眼看着进入我视线范围。
  我仔细看得清楚,不由恐惧的寒气遍体,全身的血液立刻凝固了!
  注释三:有关吃人植物的最早消息来源于19世纪后半叶的一些探险家们,其中有一位名叫卡尔·李奇的德国人在探险归来后说:“我在非洲的马达加斯加岛上,亲眼见到一种能够吃人的树木,当地居民把它奉为神树,曾经有一位土著妇女因为违反了部族的戒律,被驱赶着爬上神树,结果树上8片带有硬刺的叶子把她紧紧包裹起来,几天后,树叶重新打开时只剩下一堆白骨。”
  于是,世界上存在吃人植物的骇人传闻便四下传开了。
  打这以后,又有人报道在南美洲的原始森林中发现了类似的吃人植物“吃人树”考察。
  幽冥血玉(十上)
  随着那条黑线越来越近,草木开始翻倒,潮湿的地面上升腾起沾满水珠的尘雾!远处传来了奇异的怪叫声。
  很难形容这阵异声给人的震撼,那像是千万人一起挤出来的凄厉惨叫声!
  那阵异声在才一发生的时候,已经让我心神不定。
  但是随着那道黑线越来越近,我看到无数绿油油圆豆大小的光芒向我们冲来。
  怪异的声音以惊人的速度在扩大,整个森林,像是在刹那之间,变成了一座炸了开来的地狱。
  随着异声,疾涌过来的黑线像潮水一样越来越近!
  我的瞳孔急剧收缩,很快地就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那一阵又一阵,撕心裂肺,听了令人遍体生寒,全身骨头都发酸的声音,是成千上万的老鼠正在尽力号叫,而且一面叫着,一面逃窜。
  “快上树!”
  月饼抽出腰带吼道。
  我学着月饼的样子,也抽出腰带,就近绕在一棵树的树身上,双手紧抓着两头,两脚用力上蹬,用手继续套着腰带往树身上部套着,紧跟着又双足上蹬。
  几个来回,就到了距离地面大约三四米的一根比较粗大的树枝上。
  鼠潮这时也涌动过来!
  从上向下看去,我看到了人间地狱!
  涌出来的老鼠,个个都像是疯了一样,不但嘶叫着,互相碰撞,互相践踏,甚至连前方的障碍物都不躲避。
  有些老鼠,直接撞到树身上,发出了令人寒毛直竖的“啪”的一声。
  接着化为血肉模糊的一团,连骨带皮带肉,就黏乎乎地贴在上面。
  暗红色的血,顺着树皮向下淌,形成血腥的,诡异莫名的图案。
  还有些老鼠,落到地表的坑洞里,立刻被后面蜂拥而至的老鼠淹没,被踩的残肢横飞,尸首异处。
  有些断在地上的四肢还不规则的抽搐着,和身体分离的鼠头更是微微哆嗦着半张的嘴,露出小半截肉色舌头。
  更有无数条肉红色老鼠尾巴,像蚯蚓一样在地面上扭动着。
  到了鼠潮的后面,竟然有数十只白毛的像狗一样大的老鼠,身上挂满了老鼠的血肉,嘴里发出类似青蛙的声音,发疯撕咬着,没命的往前奔去。
  空气里全是血腥的死亡气息。
  这种场景实在是太过惨烈,我全身像被重物狠狠压着,身体压抑的根本无法喘气。
  我实在不忍再看这血肉模糊的修罗地府,把视线移向鼠潮奔过来的方向。
  我又看到了奇怪的一幕,地面在动!
  虽然隔着茂密的草木,但是我还是很清晰的看到整个地面慢慢变黑,像潮水一样律动着。
  同时发出让人发麻的密集的“嗡嗡”声。
  “南瓜!看那里!”
  月饼在我旁边那棵树上喊道!
  我顺着月饼所喊的方向看去,正是鼠潮逃窜的方向,我看到了逃窜的老鼠群里,竟然站着一个奇怪的人。
  红色的人!
  幽冥血玉(十下)
  那个红人就那么安安静静的站在鼠堆里,有几只老鼠撞倒它的腿上,立刻被后面的老鼠踩成肉酱,混着碎肉的血液溅到它身上,红色就更加明显。
  那个人不是红色,而是被老鼠的血肉给糊成了红色。
  我心里又是惊恐又是恶心。
  随着鼠潮向远方冲去,我看到地面上大批的死老鼠,在地上叠起了十几公分高,情景骇人之极!
  红人身上的老鼠血开始慢慢下滑。
  他的头突然消失了,一个血红的身体上面没有头,对我的视觉造成了强烈的冲击。
  紧接着,他的身体消失了,腿消失了,只留下小腿以下,还带着残留的鼠血暴露在我们的视线里。
  我看着那双小腿一步一步走进旁边的林中,心中莫名之极。
  难道这是一个隐形人?
  “噗通!”
  月饼从树上跳了下来,踩着和浆糊一样的老鼠血肉,跑向刚才那个红人站着的地方。
  每一脚下去,都带起大量烂乎乎的东西,还泛起几个血泡。
  我心里一阵恶心,见到了这种情景,任何人都免不了头皮发炸,如果我像月饼一样跳下去的话,必须踏着那厚厚的一层死老鼠。
  我犹豫了一会,慢慢爬下树,看着地上血肉模糊的一片,狠了狠心,伸出了脚,轻轻一脚踏了下去。
  这一脚踏出,就觉得脚底下软软硬硬的不知道什么东西。
  脚踝以下全被掩埋了。
  潮湿热乎乎的粘液,顺着鞋缝流到鞋里面,我浑身不停地打着哆嗦,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当我又提起另一只脚来的时候,体重就集中在先前跨出去的那一只脚上,当时就听得“滋”地一声响,脚下一软,血、肉、皮,糊成了一团,不知有多少老鼠的残体,又在我脚下成了肉酱。
  我不由自主怪叫一声,实在没有力气再向前走,甚至不敢看埋在血肉堆里的脚,就是站在那里发呆,全身筛糠一样哆嗦着。
  “南瓜!快来看!”
  月饼怎么就能和没事儿人一样,竟然蹲下来观察那个红人留下的脚印,甚至用手摸了摸,又贴的极近的看着,鼻尖眼看着就凑到血肉浆糊里。
  我实在无法忍受了,胃里翻腾不止,张嘴干呕了半天。
  月饼头也不抬:“操!南瓜你他妈的快来!”
  我心里痛骂不止,你丫神经大条,属猫的,把老鼠当干粮。
  我他妈的可是戴着红领巾吃饭长大的。
  别说老鼠,连青蛙都没敢抓过。
  我望着月饼,虽然不是很远,可是却像是天堑难渡一样。
  一瞬间我想了许多办法,甚至想到折两个粗点儿的树枝子当高跷或者拐杖伍的,但发现好像都不实用。
  胡思乱想了约有一分钟,我才陡地一咬牙,大喊了一声,玩了命的跑了过去。
  空气里充满了血腥味,我一步下去,都有“扑赤”、“扑赤”的声音,也都有鲜血溅起来,整条裤子都血迹斑斑。
  就这样,我带着一身的鸡皮疙瘩和满嘴的酸水,噼里啪啦的跑到月饼旁边。
  月饼竟然很不耐烦的对我说:“操!你丫慢点!别把那个东西的脚印给破坏了。”
  我气得差点背过气去,顺眼看了看脚印,我才明白月饼为什么这么紧张了!
  在血肉翻腾的地面上,那一行脚印分外清晰:脚印只有外侧脚掌、脚跟和脚上的无名指、小拇指的印记。
  和月饼昏迷时,我在山洞里面发现的脚印一模一样!
  我突然又想到了一点:“月饼!如果他是隐形的!那么师父那段视频里面似乎是簸箕鬼的东西应该不是鬼,而是这个隐形的怪物!”
  “这十万大山里到底隐藏了什么啊!”
  我心里忍不住呻吟起来。
  幽冥血玉(十一)
  “操!月饼,我实在是爬不动了。”
  我半瘫在树杈子上面,吐着舌头像狗一样喘着粗气。
  “你丫非要从树上走,又不是我提议的。”
  月饼也顺势坐在树枝上,耷拉着腿擦着汗,随着树枝吱吱呀呀上下晃动着。
  看来也是累得不轻。
  我看着树下那血肉翻腾的鼠尸,实在是提不起勇气从地上逛大街一样的遛弯,于是死活要从树上攀爬过去。
  还好这里的大树一棵挨着一棵,枝桠交错,只要抓得牢,到不至于没办法走。
  “泰山不也是一直从树上走么。
  何况咱们俩还是经过师父特训的灵族!”
  当月饼提出异议的时候,我振振有词道。
  结果我忘记一点:人猿泰山在树上也基本是靠着野山藤悠来晃去,大多数时间还是在地上奔跑。
  我们俩又不是猴子带大的,也没在马戏团打过工,抓着树藤悠到下一根树藤这种特技完全不在行,更何况哪里有那么巧合的事,一根树藤悠到头正好能接上下一根树藤。
  看来电影都是骗人的!
  于是我们只好一棵树一棵树的这么手足并用往前挪。
  爬了这么两三个小时,才往前不到一公里,眼看着山势渐高,距离红月出现的山峰还有一座山头了。
  而地面上的鼠尸也渐渐少了。
  “月饼,我觉得能对老鼠造成那么大的影响,应该是和辐射有关。”
  我顺手折了一条小枝子,叼在嘴里。
  又想到那棵食人树,连忙把树枝又扔了。
  月饼眉毛扬了扬:“我也有这个想法。
  老鼠的听觉对突然出现的小声音非常敏感,而且还能听到咱们完全无法听不到的范围在2.2——9万赫兹不同频率的超声波。
  能造成鼠群这种自杀式逃亡的,应该是超声波对鼠类大脑造成的影响,让它们感觉到致命的危险。”
  我顺着月饼的思路补充道:“玉石本身就是有辐射的。
  按照师父那段视频来看,那块血玉应该大的超乎想象,辐射自然更强。”
  我突然觉得思路上有个死结解不开:可是为什么突然发生在今晚呢?
  月饼似乎想到我的问题,用手指了指天上那轮圆月。
  我心头一亮:圆月!月球的吸引力!
  地球上的潮汐是月亮引力作用最明显的效应之一。
  地球大多数地方每天都有两次海洋的满潮和两次低潮,时间间隔为12小时25分钟。
  尽管太阳离得太远而未能在潮汐中发挥主要作用,但它的引力仍能加强或削弱月亮对地球的作用。
  当月亮和地球与太阳成一直线时,来自太阳的力会使满潮特别高,称为“春潮”,多发生在新月或满月时。
  如果没有判断错,那肯定是天体对血玉造成的影响。
  “总不会是每个月都会发生一次这样的灾变吧。
  那山上的老鼠不都死绝了。”
  我又想到一点。
  “今年是太阳风暴年。
  会对太阳系天体都有巨大的影响。”
  月饼还在树枝上坐着晃悠。
  丫也不怕把树枝子折断掉下去。
  太阳风暴指太阳在黑子活动高峰阶段产生的剧烈爆发活动。
  爆发时释放大量带电粒子所形成的高速粒子流,严重影响地球的空间环境,破坏臭氧层,干扰无线通信,对人体健康也有一定的危害。
  这几年世界各地地震海啸频繁不断,也是与太阳风暴活动剧烈有关。
  “这次咱们接触的事情脱离了玄学范围。
  妈的,整个一个科学探索!”
  我突然想到一件很恐怖的事情,“月饼!你说那个半只脚的隐形人别不是被血玉辐射的吧。
  操!咱们俩该不会也变成那个样子?”
  我心说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一想到那个隐形人满身鼠血的戳在那里,不由寒毛直竖。
  在树上爬了半天,我和月饼都仔细的观察着身后的动静。
  虽然我们看不到那个人,但是在这环境里,这么多参照物,总应该有个端倪。
  不过这么半天,我们一直没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那个隐形人好像是真的消失了。
  这让我心头始终隐隐觉得不安。
  “科学和玄学,自从人类有了智力以来,一直没有定义。
  牛顿不是由科学走向玄学么?
  达尔文倒是从玄学走向科学。
  两个领域都有无法解释的疑点。
  就像咱们,你跟别人说天天能看见鬼,有人信么?”
  月饼向身后看了看,“而且,这一路上,不仅仅有那个隐形的东西跟着咱们。
  前面似乎也有人和咱们是同样的目的。”
  对了!鼠灾时的枪声!在我们前方,一定还有别的人,似乎是和我们有同样的目标:血玉!
  “下地走吧!咱们要赶快了!”
  月饼没有等我回答,跳下了树。
  我看看地面上的鼠尸也渐渐少了,也跳了下去。
  落地时脚底没有坚实的地面触感,而是软绵绵的像踩在地毯上一样。
  我心里奇怪,俯身观察,地面上铺着厚厚一层死去的蚂蚁!
  我想到鼠灾来临之前,看到整个地面慢慢变黑,像潮水一样律动着。
  原来是大量的蚂蚁造成的景象。
  经过刚才血肉横飞的一幕,这些黑油油的蚂蚁虽然看上去恶心,我倒也不怎么害怕。
  相反踩到上面,脚底板感觉还很舒服。
  向前走了大约不到一百米,地面被鼠灾冲击,杂草丛生的地表略微平整,比一开始好走多了。
  “南瓜,阴差说你能够走阴时对么?”
  月饼自从出发,就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经常突然问一些没头没脑的问题。
  这是月饼的习惯。
  丫总喜欢把一切看似没有什么关联的线索串到一起思考,往往能得出不一样的结论。
  “嗯!”
  我老老实实回答,差点顺嘴问问月饼关于阴差所说的古老月氏家族的事情,结果话到嘴边我又忍住了。
  “砰!”
  远处传来一声沉闷的响声。
  我看到空气中一溜火红的光线,穿过密林树叶,距离我们越来越近,直到钻入月饼身体里。
  月饼肩膀蓬出一团血雾,身体向后仰倒,重重的落下。
  这突如其来的惊变让我愣了起码一分钟,才猛地反应过来。
  我扑过去,看到月饼肩膀血肉绽开,透出焦黑的颜色,浓稠的血液带着气泡汩汩冒着。
  瞳孔散开,脸色越来越白,身体慢慢冷却……
  “月饼!月饼!”
  我用手摁住月饼的伤口,鲜血又从我的指缝中流出。
  从我的手掌所感觉到的振动,月饼的心跳越来越微弱。
  在我身后传来嘈杂的脚步声,一个冷冰冰的铁棍顶住了我的后脑勺:“不要动!慢慢站起来。”
  是枪!
  “我操你妈!”
  我大吼着仰起身,回身一拳,拳头上传来骨头断裂的声音。
  如果没有计算错,我这一拳打的正是开枪人的鼻子。
  我回过身,果然有个人捂着鼻子躺在地上。
  但随即又被三四个黑洞洞的枪口顶住了身体。
  一个枪托砸到我的肚子,我瞬间感觉五脏六腑全都缩在一起,捂着肚子趴在地上,嘴里吐着酸水。
  刚才被我打倒的那个人站了起来,抹了一把鼻血,作势要踢我。
  旁边一个戴金丝眼镜的人拦住了,用生硬的中文说道:“别打伤了!要的就是他!”
  是个日本人!
  幽冥血玉(十二)
  在一座极大的军用帐篷里,连上我和月饼,总共七个人。
  我反绑着双手,坐在地上。
  月饼被两人抬进帐篷,随手扔到角落里。
  除了被我打断鼻梁骨的看上去大约三十多岁的男子给自己做着包扎,剩下几个人斜坐在地上喝酒。
  金丝眼镜坐在一把椅子上,从手提箱里拿出平板电脑:“南晓楼。
  性别,男。
  年龄,24。
  孤儿,身世神秘,自幼即展现出不同常人的种种能力,怀疑是超能力。
  能力类别,不详。
  大学时与月无华跟随中国所谓的灵族神秘人士为师,学习灵术。
  该部族号称能通晓阴阳,抓鬼捕灵,据研究均为伪科学,类似于魔术手段,并据此愚众获利。”
  我冷哼一声,不屑的瞄着金丝眼镜:我们中国五千年传下来的东西,是你们小日本鬼子能明白的么!
  金丝眼镜扶了扶镜框:“先自我介绍。
  我叫大野正吾,日本人。”
  我手指尽量够着绑住手腕的绳索,试图解开这个扣。
  大野正吾微微一笑:“我劝你还是放弃这个念头。
  就算你解开这个绳套又怎么样?
  不要忘记,你的朋友已经失去了活动能力。”
  随即大野圭吾对着喝酒的人打了个招呼。
  其中一人放下酒瓶子,摇摇晃晃走过来,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随手一挑,我手腕的绳索就被切断了。
  我活动着手腕,突然暴起想踹大野圭吾,那个挑绳索的人手里像变魔术一样多出一把枪,顶在我的头上。
  “我们做一笔交易。”
  大野圭吾说道,“你带我们找血玉,我可以保证你朋友生命无忧。”
  “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心里有些动摇。
  大野圭吾眼中突然冒出狂热的神色:“你也许不知道血玉有多么神奇。
  三井,给他包扎一下。”
  那个被我打断鼻梁的人怨毒的瞪着我,一动不动。
  “三井!”
  大野圭吾口气变得非常严厉。
  三井很不情愿的打开医药箱,取出酒精纱布,替月饼做了简单的包扎。
  又拿出一个注射器,从月饼臂弯处打了一针。
  月饼哼了一声,仍在昏迷中,但是脸色却好转很多。
  “我想你不会拒绝这个交易吧。
  你们中国人不是最讲义气么?
  虽然这种义气在大东亚共荣圈时代显得那么廉价。”
  大野圭吾脸上带着嘲讽。
  “那个时代只维持了八年吧?
  而且是你们日本最不堪回首的八年吧。”
  我冷冷讽刺道。
  大野圭吾完全没有听到我所说的话,眼睛里放出异样的光芒:“我们大日本帝国……”
  “帝你妹!”
  我忍不住又骂道。
  三井一脸愤怒,拿起枪对着我。
  大野圭吾立刻用日本话叽里呱啦说了半天,指了指我,又指了指月饼,再指了指藏着血玉那座山峰的方向。
  这个三井的脾气看起来很暴躁,但是似乎很听大野的命令。
  大野话音还没落,三井已经把枪放下了。
  我同时注意到坐在一边喝酒的那三个人似乎也听不懂大野说的是什么。
  我心中一动:大野为什么对我们了解的这么清楚?
  微信是他发过来的?
  师父的死难道和他有关?
  他又如何知道血玉的?
  想到这里,我深呼一口气:南晓楼,你一定要冷静!你现在处于劣势,千万不能冲动。
  一定要想办法知道真相,保证月饼安全。
  “除了保证我朋友生命无忧,我还有什么好处?”
  我装作试探道。
  大野圭吾似乎早想到我会这么说,狂笑了几声:“你们中国人,在利益面前永远是没有信仰的。”
  我心里腾的火又窜上来,使劲咽了口吐沫忍住到嘴边的脏话,心里骂道:操你妈!
  “我只想知道我会有什么好处!”
  我故意不看月饼,而是显出一副唯利是图的模样。
  大野圭吾得意的怪笑着,三井也笑得异常得意,喝酒的三个人毫无反应。
  “你知道血玉有多么神奇么?”
  大野圭吾脸上一副狂热宗教徒般的信仰,“我是一名医生。
  我的爷爷,曾经参加过大东亚共荣圈的圣战!他隶属于一支神秘机构。”
  幽冥血玉(十三)
  “在圣战后期,我们大日本帝国因人力物力的影响,战线吃紧。
  而远在欧洲的德国和意大利,也面临着同样的困境。
  轴心国(注释四)曾经有一次秘密会晤,主要是针对世界各地的神秘古迹所带来的不可测因素进行研究,希望从中获得神秘的力量,扭转战局。
  德国研究的主要目标在南美洲,意大利目标锁定在非洲,我们大日本帝国所研究的主要目标,当然是中国。”
  我心里暗想:难怪希特勒在二战后期在南美洲乃至世界各地发掘古迹,并成立了专门的考古组织,原来是这个原因。
  “我爷爷,则是当时全日本这个领域最著名的学者,当然你可以想到他是谁。”
  我突然想到一个人。
  这个人曾经是日本神学、考古学界最著名的天才学者。
  二十多岁时已经是日本乃至世界这个领域的权威。
  他在二战后期多次出现在中国,在日本战败投降后,却又神秘失踪。
  可是那个人在我记忆中并不姓大野。
  大野圭吾看我疑惑的样子笑道:“你很聪明。
  没错,你想到的那个人就是我爷爷。”
  三井皱了皱眉头,指了指那几个雇佣兵,又说了几句日本话,似乎对大野圭吾有所不满。
  大野圭吾从包里拿出一摞美金,扔到三个雇佣兵脚下:“你们应该知道自己需要做什么。
  也应该知道自己不应该听到什么。”
  给我挑开绳索的雇佣兵默不作声拿起钱,拎着酒瓶子走出帐篷。
  另外两人也紧跟着走了出去。
  大野圭吾满意的舔了舔嘴唇:“我爷爷是第一批被保护回国的。
  回国后帝国给了他新的身份。
  但是我爷爷似乎变成了白痴,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坐在院子里发呆。
  帝国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把他带走,再过几天送回来。
  每次他都要精神恍惚好几天。
  童年的我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长大后我学了医学,才明白他被带走的几天是被催眠了。
  帝国一定想知道我爷爷所掌握的秘密。”
  “你可以想象么?
  我的人生是完全被监视的人生。
  我和父母随时都会有人跟踪,家里随时都会被翻得乱七八糟,直到最近十多年,帝国才放弃了对我们家的监控。
  看来他们也放弃了对爷爷的追查。”
  我心中一凛:最近十多年是日本留学生大批来中国留学的高峰期,难道他们其中一部分人来的目的不仅仅是留学,而是有更不可告人的秘密?
  “但是帝国没有想到,这一切都是爷爷伪装出来的。
  直到爷爷弥留之际,在他神智不清的时候,我听到了他昏迷时说的话。
  主要内容就是有关血玉。”
  “爷爷临终前说的话非常混乱。
  再加上五十多年没有说话,几乎丧失了说话的技能,不过我还是听了个大概!”
  “我给你概括一下吧。
  找到血玉,就能找到生命的终极意义!”
  “我对爷爷临终前的话非常感兴趣。
  用了好几年,查阅了大量的资料。
  我发现中国人是一个非常喜欢玉的民族。
  几乎从你们有文明开始,玉就一直伴随着中国人的生活。
  你们对玉近乎狂热的崇拜和喜爱超过了世界上任何一个民族,这里面是否藏着什么秘密?”
  “由于爷爷给我留下的线索实在太少,我完全不知道血玉所藏的地方。
  便决定以外教的身份来中国教日语,至于三井,是我的助手。”
  “这几年,我几乎走遍了中国所有盛产玉的地方,却完全没有线索。
  直到一个多月前,我收到一个手机,里面有两段有趣的视频和一段类似于密码的英文字母。”
  “我发现这两段视频和血玉有关,立刻根据视频里的红月从网上查到正是广西的十万大山。
  我马上和三井来到这里,通过当地的黑道组织,找了两个雇佣兵。
  但是我们在十万大山里找了将近一个月,还是摸不着头绪。
  这让我很沮丧。
  不过让我高兴的是,这里有许多本不该出现的动植物,说明血玉确实存在。
  就在这时,那个手机又收到一条短信:找血玉,需南晓楼。”
  “于是我就把这两段视频和密码给你发了过去。
  我相信,任何一个人看到,都会产生好奇心。
  何况这个手机里面只有你和月无华的电话,它的主人应该和你们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吧。
  会不会就是你们灵族的师父?”
  “发了微信后,我又找了私家侦探调查你的身份。
  本来以为你们俩会很快赶到的,结果还是等了这么久。”
  我看到月饼呼吸虽然微弱,但是很均匀,脸色也开始红润,心里倒是有些放心:“我想你们不至于笨的不知道血玉就在那座山峰附近吧。”
  大野圭吾突然有些支支吾吾:“地点我出发时就已经确定。
  可是奇怪的是,无论我们用什么的方法,都走不到那座山的脚下。”
  我心中奇怪起来:难道通往血玉的道路上被布置了什么阵法?
  我又回想着大野圭吾的话,突然又有一个疑问:刚才大野圭吾说雇了两个雇佣兵,为什么我看到的是三个?
  而又是谁用师父的手机给大野圭吾发的消息呢?
  我感觉我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中。
  越接近漩涡的底部,真相也就会越发清晰。
  “如果你能带我找到血玉,我们共享血玉带来的生命意义!你的朋友我相信肯定会安然无恙!”
  大野圭吾直勾勾的眼神中全是贪婪的神色。
  我注意到大野圭吾最后一句话里用的是我和我们,却忽略了三井,不由心中一动!再看三井,果然一脸不满的神色!
  我暗自思考:既然有阵法,那么我就一定有机会把他们除掉!而三井似乎也是一个可以利用的突破口。
  正这么想着,帐篷外忽然声音大作!
  注释四:轴心国指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结成的法西斯国家联盟,领导者是德国、意大利和日本及与他们合作的一些国家和占领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