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国平看着自从跟了他，一天好日子没过的女人，心难受得在滴血。
  曾经的誓言，一句没实现不说，他们过得反而更苦了。
  ”姑父，别说这些了，受伤不是你的错。”
  陆皓看着默默流泪的陆慧芳，语气沉重的开口，“姑姑，我得告诉你一件事。”
  “我爷爷病了，他如果骂你，你听着就是，不能让他动怒。”
  陆慧芳作为女儿，有权利知道老爷子的身体状况。
  陆皓也希望，他姑姑能让着爷爷，多点耐心去化解彼此之间的隔阂。
  “病了？你爷爷怎么了？”陆慧芳闻言，神色大惊，担忧地问。
  陆皓并未详细介绍，言简意赅，“肺上不太好，在吃药。”
  陆慧芳听到这样的消息，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一个劲流眼泪。
  江楠同情地握住了她的手，宽慰她，“姑姑，你别担心，会好的。”
  她看着这糟心的一家子，心底忍不住哀叹，陆老爷子生病的消息，对陆慧芳来讲，无疑是雪上加霜。
  丈夫行动不便，生活困难，她已经够苦了。
  现在又得知了老父亲生病的噩耗。
  她想去关心老父亲，却不被放进门。
  江楠实在心疼这个瘦弱的中年妇女。
  除了尽力治好老爷子，她还应该拉拔陆慧芳一把。
  江楠的视线落在方国平的腿上。
  外伤造成股骨头坏死。
  从两次见面方国平的行动上可以分辨，股骨头间隙应该是尚可的。
  没有间隙的话，抬不起腿，也迈不开步，简单来讲，就是没有功能了。
  陆慧芳难过地抹了会眼泪，就挣扎着起了身，“你们留下吃饭吧，我去做饭。”
  侄子和侄媳妇上门，哪怕再难受，还是应该好好招待，至少应该让他们吃顿饭。
  虽然，她家穷得叮当响，做不了好吃的。
  听陆慧芳说要去做饭，江楠才意识到已经晌午时分，她征求陆皓的意见，“要不，我们在姑姑家吃吧，一会给爷爷端一碗姑姑做的饭，这么近，也挺方便。”
  改善他们父女之间的关系，先从一碗饭开始。
  陆皓对上小胖亮晶晶的眼眸，点头，“好。”
  于是，江楠追了上去，“姑姑，我给你帮忙。”
  厨房里，陆慧芳在围围裙，顺便打发女儿去抱柴火。
  很快，穿着件蓝色旧泡泡袖衬衣的小女娃麻利地抱着一捆玉米杆，进了厨房。
  江楠走进厨房，看着帮忙抱柴火的小女娃，问，“姑姑，小表妹几岁了？”
  “她八岁了。”
  陆慧芳朝只低头干活的闺女说道，“晴晴，叫表嫂，你咋这么胆小呢，来人就躲外面。”
  小女娃怯生生的开口，“表嫂。”
  江楠摸了摸晴晴的头，“真乖巧。”
  她想起她结婚第二天，小女娃去陆家，被陆皓玥当打秋风的咒骂，她心里就挺不是滋味。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不说，去自己舅舅家还要遭受各种辱骂，轻蔑。
  “晴晴没念书吗？”江楠好奇地问。
  八岁了，还在家帮忙干活，这是还没上学？
  “还没上。”陆慧芳看着闺女，叹气，“家里实在没办法，学费是一方面，她要去上学，我去地里，你姑父一个人在家，啥都弄不了，我怕他再摔一次，造成三次伤害，之前已经摔过一次了。”
  江楠说道，“再难也应该让孩子上学，她要不念书，长大怎么办呢？”
  本来就够穷了，再长成文盲，真的不敢想象这小孩，以后会面对怎样的生活。
  “你姑父平常会教她认字。”陆慧芳面容苦涩，“自己在家教，跟学校的氛围可能是不一样的，下学期我就让她去学校。”
  刚放下柴火，张罗着要烧火的小女孩，听闻她母亲说下学期让她念书，黑溜溜的眼珠子顿时一亮，看向陆慧芳，期待的确认，“妈妈，真的让我上学吗？这一次你可不许反悔了。”
  陆慧芳笑笑，神色坚定，“不反悔。”
  小女娃瞬间雀跃了。
  “姑姑，我还有个表弟是吧？”江楠跟她闲聊。
  “对，他叫方宇，上高中了。”
  陆慧芳说到这，尴尬地解释，“楠楠，其实我也不是重男轻女，是实在没办法，只能让晴晴晚点念书。”
  这个年代八九岁上学一点都不稀奇，村里没有幼儿园，孩子都是直接上一年级。
  而且这时候也可以随意留级。
  江楠安慰她，“姑姑日子会慢慢过好的。”
  侄子和侄媳妇要留在家里吃饭，陆慧芳很重视地在厨房里翻来翻去。
  令她心酸的是，家里一点像样的菜都没有，自己钟的蔬菜还没成熟，面柜里的白面也不多了，只有差不多小半袋，她最近一直舍不得做，得留着农忙时吃，碾场是个集体活，会有村民帮工，没白面招待大家，会被人笑话。
  江楠站在一旁，看出了陆慧芳的为难，她说道，“姑姑，咱们随便做点吧，我在减肥，陆皓不吃辛辣，清清淡淡做点就行。”
  此时，看着陆慧芳的囧劲，她不知道自己提议留下吃饭，是对还是错。
  听闻她说减肥，陆慧芳笑道，“你这孩子，胖乎乎的多漂亮，减什么肥？”
  他们一家子，想胖都不可能，能果腹就不错了。
  陆慧芳在厨房里翻了半天，最终决定，做点老父亲爱吃的饼子卷菜。
  粉条炒土豆丝，就着大饼卷着吃，是她父亲的最爱。
  以前，她在娘家时，每次改善生活，就给他们做这个。
  父亲和陆皓，总能吃得满足。
  她将粉条放进锅里浸泡，然后开始搅面摊大饼。
  江楠帮忙切土豆丝。
  两人一边麻利地做着饭，一边闲聊。
  本来老爷子一意孤行，给陆皓娶了个媳妇回来，陆慧芳一直很担心，怕江楠闹腾。
  可她又没立场发表任何意见。
  如今看到江楠这么懂事，陆皓似乎也接受了这个媳妇，陆慧芳的心才踏实下来。
  这个胖丫头，真是让人越看越喜欢。
  “姑姑，你手真巧，怪不得陆皓每次吃饭，都要怀念你的手艺。”
  陆慧芳将一张大饼从锅里提上来，放到案板上，满脸笑意，
  “是啊，小皓小时候最爱吃我做的饭，我记得那时候，小皓在村小学上学时，每次放学回来，总是先跑进厨房问我做的啥好吃的。”
  “以前家里穷，没啥好吃的，我也是尽我所能，变着样地给他做。”
  陆慧芳回忆起以前的时光眼眸里尽是星光。
  江楠切好土豆丝，又用筷子搅了下泡在小锅里的粉条，“他昨天还说起你以前擀的玉米面条好吃呢。”
  “是吗，他还记着呢。”陆慧芳脸上终于露出了笑。
  只是，那抹笑，很快消失，转而被苦涩取代。
  好怀念曾经跟父亲，侄子，在老屋生活的日子。
  江楠见陆慧芳突然沉默，她柔声安慰，
  “爷爷会想通的。”
  “陆慧芳又将一张摊好的大饼从锅里提出来，叹气，“唉，也是我不争气，到现在日子过成这样，你爷爷啊，是恨铁不成钢。”
  说到这，陆慧芳又忍不住抹了把辛酸泪，苦笑，“以前我嫁你姑父的时候，信誓旦旦地跟你爷爷讲，我们俩一定会过上好日子，会让他刮目相看，可这命运啊，谁又能抗争呢。”
  有些人，光活着，就已经拼尽了全力。
  “姑姑，那你，后悔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