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了什么事情？”
  巨响传来的刹那，食堂内的所有人，目光立刻向着山下的大烈城望去。
  小家伙也在其中，目光所及，立刻看到，城西一片靠近城墙的房屋，此刻正有烈焰升腾而起，火光冲天。
  轰隆！
  紧跟着，又有轰鸣声响起，一团接着一团的火光在城西的民居上空燃起，将大半个大烈城的天穹都映成了赤红色。
  “怎么回事儿？”
  原本正在和辛星河把臂言欢的宁清风也紧张起来，向周围的山长和学子沉声发问。
  “据说是城西的人，和大烈侯派去征税的税吏起了纠纷，那些人不堪赋税之压，打死了税吏，点了房子！”
  杜蓟闻声，捏着一块传音玉璧，交谈数句后，望着宁清风沉声道。
  该来的，还是来了！
  宁清风闻声，神色陡然变得凛然起来。
  大烈侯提出要加税的时候，他便想到了这一幕的出现，只是他没想到，这一幕，来得会这么快。
  “大烈城的局势，竟已崩坏到了这一步吗？”
  辛星河震惊，虽然他从宁清风的口中，已经对大烈城如今的局势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但还是没想到，竟然到了城中百姓抗税，打杀税吏，点了房屋的地步。
  “一群不知死活的贱民！”
  不仅是山长们议论纷纷，神情变幻，学子们也是交头接耳，寒烟朝着大烈城方向扫了眼后，鄙夷的冷笑道。
  “你们这位大烈侯的手段，太软了，贱民作乱，派人斩杀了便是！一个人作乱，便杀一个，两个人作乱，便杀两个，杀他成千上百个，看谁还敢乱来！小地方的人，果然是没见识！”
  不止是寒烟，殷仙也是微微摇头，嗤之以鼻。
  一个人作乱，便杀一个，杀他成千上百个，看谁还敢胡来！
  小家伙挺着寒烟和殷仙的话，一阵毛骨悚然。
  那可都是人，和他们一样的人啊。
  “大姐姐，云都城就是这样做的吗？”
  小家伙大眼睛转了转，看着寒烟和殷仙，诚心诚意的问道。
  “当然！”寒烟轻笑，仰起头，脸上带着傲然，道：“去年中旬，燕州有贱民抗税作乱，冲击云都，便是陛下以雷霆手段止乱，派还是镇国将军的烈郡王杀了两万三千人，尽皆枭首，在云都城城门做了京观！从去年到现在，贱民再不敢有动静了……这些贱民，就是如此，你不以雷霆手段处置，他们便以为是怕了他们，得陇望蜀。”
  两万三千人！
  寒烟一语落下，天玄书院的学子们尽皆倒抽冷气，个个悚然。
  那么多脑袋，聚集在一起，怕不是都要堆成一座可怖的小山了。
  “为什么要杀他们，把税降了，不就没人作乱了？杀了人，不降税，不是还会继续作乱？人死得多了，就没人交税了……”
  小家伙眨巴眼睛，迷惘发问。
  在赤山村的时候，他听石浩说过，赤山村一年辛苦，不过也只能攒九灵而已，要丢两条人命不说，还得再借税吏一灵，明年还三灵。
  杀人止乱，治标不治本，人欠的钱少，还能去想办法还，欠的多了，难免想铤而走险。
  “降税？我大秦每年要用兵，要整治武备，更要养活各地勋贵和宗室，还要向书院调拨灵玉，每年开支，捉襟见肘，据宫里的人说，陛下现在每餐都只用八个菜了！降了税，这些钱从哪里来？”
  寒烟冷笑，向小家伙喝问道。
  “八个菜？我每顿只吃两个……”
  小家伙小声嘟囔，没觉得秦皇有多惨，还有些羡慕。
  “贱民们天性愚钝，除了做事，便只知道敦伦，杀了一茬，过不了几年，便会再长出来一茬，不愁没人收税。而且，降税不是明智之举，贱民们贪得无厌，降了税，他们还以为你好欺负，便会得陇望蜀，想要更多。再者说了，征税也是为他们好，贱民们愚钝过日，每日无所事事，要交税，便有了目标，有了动力！”
  寒烟没看到小家伙的表情，继续出声，道。
  “吓，这么说，收税还是为了他们好了？”
  小家伙挠了挠头，愕然道。
  “那是自然！说到底，还不是这些贱民们不争气，若是他们能努努力，成为我等这样的人，何用交税！”
  寒烟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旋即傲然仰起头，而且还有些睥睨的看了小家伙一眼。
  显然，在她这位云都贵女的眼中，小家伙这个边陲小城里的人，和贱民也没有多大的区别。
  “那降过税吗？”
  小家伙眨巴眨巴眼，好奇问道。
  “这倒是没听说过……不过一件错的事情，何必去试！”
  寒烟摇了摇头，道。
  “那就是没有了。没试过，怎么就是错的呢……”
  小家伙眼睛滴溜溜转，总觉得事情不对。
  大爷爷和蒙二伯常跟他说，一件事情是对是错，是成功还是失败，不是靠想出来的，是要做出来的，如果连试都没试，就说他是错的，那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若是有朝一日，天玄书院的食堂吃饭，都要给钱，你得到的灵药，都要纳一分税，你愿意吗？”
  而在这时，泰阿看着小家伙淡淡一笑，缓缓道。
  “当然不愿意。”
  小家伙不假思索的摇了摇头。
  “是啊，我们不愿，那自然就得有些人愿意去做这些事情才行了。”
  泰阿轻笑一声，缓缓道。
  “因为我们不愿意，所以就得他们来吗？”
  小家伙沉思，突然觉得，食堂里面此刻那些琳琅满目的美食，都变得不香了。
  “呜呜……呜呜……”
  但在这时，沿着城墙上，突然响起一阵低沉的吹动夔牛角声。
  旋即，一团团斗大的如明月般的光亮，从城墙上升腾而起，将城墙前的夜色照得通明。
  “辛院判，咱们的这餐饭，看来是注定吃不畅快了……”
  宁清风听到此声，向辛星河看了眼，缓缓道。
  “哈哈哈，那就且把饭温着，待我们去杀尽了蛮兽头，然后再回来当宵夜吃。”
  辛星河爽朗大笑，信心满满道。
  “怕是要当早饭了。”
  小家伙低声嘟囔，飞快的跑到餐桌旁，抄起两条灵豕腿，一手抓着一个，一边大嚼，一边朝山下跑，刚跑到一半，他大眼睛突然滴溜溜转了转，陡然折返，一溜儿烟的跑去了院长苑，当看到秦红玉后，笑嘻嘻道：“姑姑，你这里有黑布吗？”
  “黑布，你要干什么？”
  秦红玉迷惘看着小家伙，不明白他想干什么。
  “我太可爱了，怕别人看到我这么可爱，影响了作战，想拿黑布蒙住脸，让大家发挥最强战力，杀多多的蛮兽！”
  小家伙大眼睛弯弯，笑嘻嘻道。
  这小东西，是要夜行去干坏事！
  秦红玉看着小家伙脸上的团团笑意，瞬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这里有上好的黑布！”
  秦红玉微笑点头，取来一块黑布，交给小家伙，细心的帮他把脸遮住，然后剪得露出两只眼睛，一个鼻孔和一个嘴巴。
  “昊儿，你要去杀蛮兽，衣衫难免会破，姑姑给你换套衣服。”
  紧跟着，秦红玉如想到了什么，笑了笑，又给小家伙换了套衣服。
  “姑姑，我去了。”
  小家伙照了照镜子，背后鲲鹏翅一摇，施展极速，向山下飞掠而去。
  小家伙刚走没多久，宁清风踏云来到了院子里，看到秦红玉，脸上便露出笑容，道：“夫人，咱们家里可还有黑布吗？”
  “夫君你也是怕别人看到你的脸，影响作战，要拿黑布蒙住脸？”
  秦红玉一怔。
  “知我者，夫人也！”
  宁清风竖起大拇指，口中赞叹，但心中却有些惊疑不定，喃喃自问：
  难道，我现在心思如此肤浅，心底刚冒出来一些念头，便被人给留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