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总是要过去的，中岛步梦次联队的这些鬼子们，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希望这黑暗快一些过去。
  它们恨不能拿根链子把太阳从地平线下拽出来。
  三团、五团的战士们也是同样的想法，黑暗掩护了鬼子的身躯，尽管有照明弹不停地升空。
  终究还是不如太阳的光明看得清楚，黑暗终于在交战双方共同的期盼中慢慢褪去。
  光明从东方渐渐地透出来，越来越明，越来越亮。
  黑夜的面纱被揭开之后，中岛步梦联队长吓得倒吸一口凉气：伏兵距离公路竟然只有一百米，左右两个方向都是如此。
  这个时间它都后悔刚刚的期盼了：现在这种情况，还不如天一直黑着呢。
  难怪整个联队在受到第一波的爆炸之后，一个个的鬼子就像靶子一样地被人家点名。
  天更亮了一些，中岛步梦联队长把对面的工事看得更换清楚了些。
  如果一直是黑着，它看不清楚，中岛联队长还没有什么感觉。
  当它看清楚了伏兵们设置的工事时候，一口血就喷出来了。
  对面那些狡猾的人，竟然是用了沙袋垒在战壕上面，他们的枪都是从射击孔里面伸出来的。
  这么长的时间，自己整个联队打出了那么多的子弹，付出了那么多勇士的生命，所有的子弹全是打进了大地。
  如果能够击中对面十个战士，中岛步梦联队长都觉得是天照大神在保佑了。
  突然发现了真相的中岛步梦联队长气得吐血，它手下的那些鬼子们何尝不明白：从遇袭到现在，所有的反击全是笑话。
  根本连对方的毫毛都没有伤到，整个中岛联队的鬼子们从徐州一路急行军过来，它们现在还处于肾上腺素紧急分泌当中。
  这些鬼子们的精神还相当集中，它们虽然受到了这么久，做得全是无用功的打击。
  但是这些鬼子们还可以坚持着战斗，它们的还可以战斗。
  中岛步梦联队长发现了双方距离只有区区一百米，马上就下令：“宫本真一中队，立刻出击！”
  收到出击命令的宫本真一中队长，马上率领着七十多个鬼子向着一百米外的战壕冲过去。
  它这个中队，昨天从徐州城里出来的时候，还是满员的，足足的一百八十四个鬼子。
  这些鬼子在刚才被炸倒了一批，又在接下来的交战当中被打倒了一批，现在就只剩下七十多个还可以站起来冲锋的鬼子了。
  中岛步梦联队长、仲代次郎大队长全都紧张地盯着冲出去的这几十个鬼子。
  它们都清楚：宫本真一中队就是冲出去试探对方实力与火力的。
  如果这几十个鬼子能够一鼓作气地冲上对面的阵地，并且能够占领的话。
  整个仲代大队就可以发动全线进攻，接下来整个联队也可以发起全面进攻的了。
  可以说宫本真一中队现在的冲锋，关系着整个中岛联队的生死存亡了。
  很明显的宫本真一中队的鬼子们并没有理解到它们这一次冲锋的重要意义。
  它们在看清楚了当前形势之后，并没有狭路想逢，拼死战斗的想法。
  长泽明士小队长就是这样的，它在北平维护治安的这一年时间里面，已经把以前的英勇气概全都玩完了。
  一年时间的声色犬马，加上各个歌舞欢场的游玩，长泽明士早就习惯了左拥右抱，美酒佳人的生活。
  黎明后的第一次冲锋就有它这个小队，让长泽明士小队长非常不满。
  这种不满在队伍冲锋开始之后就表现出来了，原本应该冲在前面的长泽明士小队长竟然在整个小队最后面。
  这就严重影响到整个小队冲锋的气势，进而连整个宫本真一中队这几十个鬼子也都越是冲锋速度越慢。
  它们在冲出去不到五十米距离的时候，这些鬼子们已经匍匐在地上，慢慢地向着前面开火。
  宫本真一中队的鬼子们竟然停下来，不再继续冲锋！
  这让宫本真一中队长大为恼火，它手里的指挥刀挥舞着，刚才还是指向前方的。
  现在它不知道是应该砍向那一个手下，才能够激起这些鬼子们向前冲锋的动力。
  就在它的指挥刀还举着的时候，不知道什么地方飞来的一颗子弹，让宫本真一中队长彻底解脱了。
  它不需要再选择怎么立威，也不用理睬仲代次郎大队长的催促了。
  宫本真一中队长死了，整个中队的鬼子们就轻松了，它们不用再考虑着要不要站起来继续冲锋了。
  中队长死了，小队长是可以站出来继续指挥的，长泽明士小队长明显没有站出来指挥的想法。
  它可是清楚得很：这么近的距离上，对面的国军只要发现指挥官，肯定会第一个打死它。
  宫本中队长就是不明白这一点，所以它死了。老子明白这一点，所以还活着。
  中岛步梦联队长、仲代次郎大队长面面相觑，它们没有想到队伍竟然变成这个样子了。
  这种情况下中岛步梦联队长还能够怎么办？
  求援吧！
  刚刚下了火车的井上宗武旅团长，接到了中岛步梦次联队长发出来的电报：“我联队已经于凌晨五时半抵达李楼，距离赵庄不足十里。
  遭到不明队伍伏击，整个联队伤亡过半，仍被包围。我军正在积极组织突围，切盼航空大队指导。”
  刚刚才在徐州大地上落脚，就收到这样一个消息。井上宗武旅团长的脚步踉跄起来。
  好在身边的卫兵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它。这才没有让旅团长大人一头栽倒到地上去。
  “去指挥部！”好不容易站稳了的井上宗武联队长命令道。
  跟着它一起过来的是整个旅团最后的力量了，这些力量加起来也没有一个步兵联队的战斗力。
  虽然跟着一起过来的，还有步兵独立第四旅团的一个联队，但是如果真的动用了这个联队，岂不是意味着自己的旅团的无能？
  进入徐州城防司令部里面的不只有井上宗武旅团长，还有步兵独立第四旅团斋藤大雄旅团长，留守徐州第十七旅团长万田悠斗、第三十七伪军长阮乐生。
  井上宗武旅团长强压着满腔怒火，开始了解距离徐州一百里那个战场上对手的情况。
  万田悠斗旅团长心里也非常不高兴：徐州特遣支队到底是怎么搞的，一个联队开出去。
  却一个接一个地要求支援，再这么打下去，被鲁南支队看出了徐州的空虚，自己还要怎么守得住？
  对于井上宗武旅团长需要的情况，万田悠斗还是详细做出了介绍：徐州城外隐藏着的抗战势力总的来说有三股。
  一股是正在跟帝国交手的鲁南支队大约有两万人，一股是国军留下来打游击的正规军大约有五万人，一股是本地的那些土匪，具体数量不详。
  “鲁南支队是一支什么样的队伍？”井上宗武旅团长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正视过一支敌军队伍。
  “他们占据了二十多个县城，在他们的地盘上不允许有土匪活动，我们知道的就这些了。”万田悠斗旅团长可以介绍的就是这些。
  “他们的头领是谁？有什么样的编制？”井上宗武旅团长咬着牙问道。
  “他们的编制都是团，团长叫顾修明，只有一个名字，再没有其余的信息。
  另外他们还有几个团长有的叫山华灿，有的叫安平。”
  “他们都是团长？由谁指挥？”井上宗武旅团长非常奇怪。
  “听说是由顾修明指挥，其余的团长也许只是他的化名。”万田悠斗旅团长也不确定。
  “你们的情报工作是怎么搞的？一支有几万人队伍的头领信息都没有收集到。”井上宗武旅团长怒了。
  “他们像是突然冒出来的一样，在这之前根本就没有这样的人。
  我们以前派出去的情报人员留意的都是国军团以上军官的情报。
  所以没有这些人的情报，等到他们建立起来根据地后，我们派出去了一百多个情报人员，全都如同泥牛入海，完全没有消息传出来。
  就刚刚我说出来的这些情报，还是有些去过鲁南根据地的商人说出来的。”万田悠斗旅团长也非常无奈。
  “现在的赵庄到底是什么情况？鲁南支队动用了多少人，有什么样的武器装备？”井上宗武旅团长继续提示。
  “不知道！不清楚！不了解！”一问三不知的回答非常标准。
  井上宗武旅团长强压着马上就爆发的怒火：“赵庄、李楼附近那些本地人呢？随便找一个人来问问不就清楚了吗？”
  “你在教我做事吗？”万田悠斗旅团长也是一腔怒火的。
  它大声说道：“你们自己无能，一个联队竟然连一支游击队都打不过，还连累徐州一个航空大队全军覆灭。
  自己不好好总结，队伍战斗力为什么这么低下，还来这里指手画脚。
  鲁南支队那些人，跟普通百姓关系好得很，我们的人根本就不能够从那些村民嘴里打听到任何消息。
  并且那些村民当中，不少人都持有各种枪支，我们的人如果进村的数量少了，还会无缘无故地失踪。”
  很明显的，万田悠斗旅团长的气势一下子压住了井上宗武旅团长。
  它问道：“如今的形势如此恶劣了吗？你们对此坐视不理吗？”
  万田悠斗旅团长冷冷地说道：“都是前线无能，原本我和空谷旅团长正在赵庄前面清剿这些游击队。
  田家庵出事，急调空谷旅团过去增援，各个大队紧急回撤。
  深川大队被鲁南支队包围在黄土岭，增援田家庵又失败了。
  如今徐州防守力量空虚，寺内寿一司令官这才组建徐州特遣支队。
  结果你们太让我失望了，你们以前的训练都给狗吃了吗？
  一个步兵联队竟然被打得要呼叫增援，现在第二个步兵联队又被包围住。
  不要说去解救深川大队，竟然连自身也难保了。你们这一年来到底训练过没有？”
  这是万田悠斗旅团长的灵魂之问。
  井上宗武旅团长无言以对，它真的不知道怎么回答，并且它的旅团这一年来的训练确实放松了。
  伪第三十七军万乐生军长见到气氛尴尬站起来解围道：“井上旅团在北平维持治安，也许没有时间训练呢。”
  “闭嘴！”三个旅团长同时呵斥。
  在鬼子面前，伪军没有人权，万乐生认为自己是伪军长了，应该有点说话的权利。
  它完全没有想到，这才开口就被三个鬼子异口同声呵斥住了。
  这就有一点伤自尊了，好在它的自尊完全没有底线，这次伤了，继续向下降低就行的。
  受到三个旅团长呵斥的万乐生，脸上的还在尴尬地笑着，慢慢坐下来。
  它终于明白了自己在这个屋子里面的位置，就是来当摆设的。没有一个鬼子愿意听自己的发言。
  有了它的打岔之后，井上宗武、万田悠斗这两个旅团长终于冷静下来。
  井上宗武旅团长问道：“不管怎么说，黄土岭上的深川大队，赵庄的麻生联队，李楼的中岛联队，这些都是需要救援的。
  我建议立刻组织一支联合支队前去救援。”
  它已经从万田悠斗旅团长口中知道了一点点的情况，原先那种目空一切的心态完全改变了。
  它想要求稳，怕斋藤大雄旅团的一个联队再次被困，因此想要请万田悠斗派出一个联队一起出兵。
  万田悠斗旅团长立刻拒绝：“不！不行！不可能！上一次为了解救深川大志大队。
  我这个旅团已经损失了一个步兵大队，原本防守徐州的是两个步兵独立混成旅团。
  现在只剩下我这一个旅团，并且还是少了一个步兵大队的旅团。
  我手下的鬼子是一个也不能够调派出去的。”
  井上宗武旅团长冷冷地万乐生命令：“你的队伍，高出一个师过来。”
  万乐生的队伍上一次损失了两个步兵团，实际上就是半个师的数量了。
  如果这次调走一个师，它这个伪军长，应该叫做伪旅长了。
  万乐生求助的目光转向万田悠斗，它的伪第三十七军任务是防守徐州，如果调走了，对万田悠斗也是不利的。
  万田悠斗旅团长冷冷地说道：“它的队伍也不能够调动。防守徐州需要它们。”
  井上宗武旅团长只能够把目光看向斋藤大雄旅团长了。
  它希望斋藤旅团长能够看在同是鬼子的份上，立刻率领队伍出城，前往李楼解救中岛联队和麻生联队。
  斋藤大雄旅团长刚才一直在倾听，它暗自庆幸自己跟着来了。
  否则的话松竹文雄联队长被井上旅团长压制住，整个联队一定会马上出发的。
  现在它当然不能够让自己的联队立刻出发了。
  斋藤大雄旅团长慢腾腾地说道：“我建议：等到整个徐州特遣支队后续队伍全员到齐之后，再出发。”
  听到它这么说，井上宗武旅团长立刻怒了：“我的两个步兵联队，正在炮火之中挣扎。
  你怎么能够隔岸观火？”
  “请山宝司令定夺吧！”斋藤大雄旅团长冷冷地丢下一句话就走了。
  山宝次郎司令官，手上拿着两个旅团长发过来的电报。
  它也非常犹豫啊：救还是不救？这不是一个问题，一定要救。
  但是井上宗武旅团长要求立刻出发，斋藤大雄旅团长要求徐州特遣支队加快运送力量，不但要把步兵独立混成第四旅团全体送到徐州，并且还要把骑兵第四旅团也一起送到，然后再出发去李楼解救中岛联队。
  理由非常充分：前车之鉴不得不防！
  是啊！前车之鉴啊！山宝次郎司令官想到在华北方面军司令接受任务的时候，可是明明白白地保证过：一定要整个支队一起行动。
  “是什么让我改变了主意？”
  是火车的运力不足？还是深川大队的紧急求救，或者是井上旅团的刚愎自用？
  现在的山宝次郎司令官后悔莫及，它悔啊！
  想到这里，山宝次郎司令官终于下了决心：整个徐州特遣支队全员到齐徐州之后再出发。
  收到命令的井上宗武旅团长独自关在屋内，再也不敢出门。
  倒是斋藤大雄旅团长带着松竹文雄联队的军官们出席了万田悠斗旅团长举办的接风宴会。
  这次的宴会万田悠斗旅团长是用了心的，斋藤大雄旅团长从北平过来，都觉得宴会上这些服侍小姐特别不错。
  还在北平的徐州特遣支队司令官山宝次郎再也无法忍受每天配给的五趟列车了。
  这一回列车调度却突然间改变了态度，竟然又可以在明天把整个支队剩下的鬼子和装备一起送走。
  这是华北方面军司令寺内寿一得知步兵独立混成第三旅团两个步兵联队都被包围着，随时有全军覆没的危险后。
  不得不态度异常强硬地向陆军大本营请求：求国内的那些政客们救救鬼子吧！
  如果徐州特遣支队的后续队伍不能够快速抵达徐州，足足一个旅团的鬼子都会被国军全歼。
  正是因为这样，山宝次郎才有机会把整个队伍一次上了列车。
  徐州和北平发生的一切，还处在战场当中的中岛联队长全然不知道。
  它还在和仲代次郎大队长还在为下一步的突围试探呢。
  这一回不用它为难了，高桥隼人大队长已经命令田所二十三小队做出了同样的测试。
  田所二十三小队明显运气不错，一个小队还能够剩下三十多个鬼子。
  田所二十三小队长率领着这三十多个鬼子，勇敢地向着不远处的三团阵地发起了冲锋。
  从它们开始冲锋的时候，对面的机枪、步枪全都对着这伙鬼子打过来。
  密集的子弹打得这个小队的鬼子减员非常迅速，冲出去不到二十米，整个小队已经减员十个。
  接下来还有足足八十米的距离，需要这伙鬼子去冲锋。
  田所小队里的近江屋雄一上士不愿意了，它直接匍匐在地上，大声嚷嚷着：“对面的火力这么强，我们的大炮、机枪呢？
  火力压制！火力压制！没有火力压制我们根本冲不上去的。现在这样冲上去，完全是无意义的送死。”
  这是一个会思考的鬼子，可惜战场上需要的不是会思考的鬼子。
  田所二十三小队长需要的只是服从命令的鬼子，它对这个有思想的近屋雄一上士非常恼火。
  受到这个鬼子的影响，整个小队已经有一半匍匐在地上，不再冲锋了。
  原本这些鬼子都是在冲锋的，这下子完蛋了，剩下十来个继续冲锋的鬼子，又冲锋了十来米，倒下七八个。
  整个小队终于只剩下田所二十三小队长独自冲锋，它成了战场上最显眼的一个鬼子。
  也招来了最密集的打击，当田所二十三小队长倒下的时候，高桥隼人大队长的心也倒下了。
  它现在非常清楚：整个联队都在灭亡的边缘了。双方距离这么近，对方虽然修建的是工事，实际上跟堡垒差多。
  偏偏整个联队现在连重武器都没有，这么近的距离，队伍里的掷弹筒，刚刚发射就会招来对面步兵炮的猛烈轰炸。
  完全没有纵深的战斗要怎么打？
  高桥隼人大队长只能够用出最后一招了：它命令全大队的鬼子都站起来发起冲锋。
  这一回它不再使用添油战术，也不再试探对面的火力了。
  它这个大队还能够组织起来冲锋的鬼子近六百个，这么多的鬼子纠集起来，冒着枪林弹雨向着一百米外的阵地冲过去。
  一百米的距离，冲锋起来的时候，最多二十秒就可以冲到了。
  为了不再发生田所二十三小队那样的情况，在冲锋的队伍后面，高桥大队长亲自提着指挥刀，率领卫兵当督战队：后退者斩！匍匐倒地者斩！踌躇不前者斩！
  命令下达之后，它这个大队准备了三分钟，冲锋的哨声响起。
  几百个鬼子突然从地上爬起来，端着枪、弓着腰快速向前面冲过去。
  高桥大队的英勇，立刻招来了其余几个大队那些鬼子们的支持：它们纷纷加大了射击频率，并且许多鬼子都是把子弹打向了高桥大队正面的阵地上。
  这些鬼子们都明白：“只要高桥大队冲进了对面的工事，它们这些鬼子也就得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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