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七年十一月十六日，今天是个好日子。
  刚刚接收了一二八师两个团的特种连，特地在临平花钱买了四头猪。
  搞了一个全队会餐。
  现在的临平，鬼子还没有打过来，花钱还是能够买到好东西的。
  钱财这种东西，特种连还是有一些的。
  想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先要抓住他的胃。
  这话不管对不对，林凡都觉得有道理，因此特地安排了李显去采购四头肥猪回来。
  算是给新到来特种连的这些人办了一个接风宴。
  就在全纵队兴高采烈地吃着肉、喝着汤的时候，顾家齐带着他手下的炮兵连亲自给林凡送炮弹来了。
  他们一到，就被林凡拉着入席：先吃肉、喝酒。
  然后再说事！
  顾家齐吃一口肉：“你们啊！走到那里都是先搞吃的。我这是给你们送炮弹来了。
  这回是从杭州送下来的炮弹，还没有来得及送到前线去。
  我去要了一百枚过来。
  炮弹一共有三千枚，不过人家要十万块钱。”
  林凡明白了：“这是没有来得及送到前线去的，可以报战损的东西。
  我们只是一个连，钱也不多只五千啊。
  并且我们还要留下一点饭钱，最多只能够拿出来一千块！”
  顾家齐为难了。
  他看着身边的一个胖胖的军官。
  林凡假装没有看出来的样子，对着顾家齐说道：“嘉兴离这里只有五十里。
  鬼子说到就到了。这三千枚炮弹，留在这儿，不是被销毁了，就是留给鬼子了。
  如果能够分给我们多好，一枚炮弹打一个鬼子，也能够炸死三千个鬼子啊！”
  那个胖胖的军官晒笑：“我钱有财，就没有见到过三千枚炮弹能够炸死三千个鬼子的。”
  华元德立刻说道：“钱长官！林连长能够做到的，在嘉兴的时候，鬼子飞机把六十七号铁路桥封锁住。
  林连长用迫击炮连续打下来鬼子六架飞机。
  真的是弹无虚发啊！”
  钱有财惊讶地看着林凡，完全不敢相信。
  林凡微笑着说道：“鬼子不在眼前，这个也没有办法验证。
  不过前面不是有这么宽吗。
  长官去画个圈，打中就一千块把三千枚炮弹给我。
  打不中就当我什么也没有说。”
  钱有财想了想：“我也不欺负你，不指远了。
  前面那棵小树看到没有？三炮炸掉它，给我三千块。
  二炮炸掉它，给我一千块。
  一炮炸掉它，白送你了。
  要是炸不中。”
  他沉吟不决地思考起来。
  终于还是说道：“还是三千块，你拿走。
  与其在这里销毁了，你拿走打鬼子，就算吓一吓鬼子的胆，也是好的。”
  林凡笑着说道：“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钱有财立刻说道。
  顾家齐微笑着：“钱兄！别怪我没有提醒你，这次你真的输了。”
  钱有财笑了起来：“他要是真的能够一分钱不花就赢地了。
  我心里还高兴些。
  要是他花三千块拿走，我心里难过呀。”
  说话的时候，脸上想要做出一副难过的神情，只是他怎么也没有做出来。
  吴小宝早就抱着炮筒递过来了。
  华元德亲自去送过来的炮弹中，拿了一枚过来。
  钱有财看着林凡就这么左手操炮，诧异地问道：“你不搭炮架子吗？”
  林凡笑着说道：“一枚炮弹，就不用那么麻烦了。”
  右手从赵龙手里接过炮弹，左手调整了一下，右手的炮弹扔进炮筒。
  整个特种纵队里面的人，都知道了有人跟连长打赌。
  赌注是三千枚炮弹。
  钱有财看到刚刚自己指的那棵小树，在爆炸声中，慢慢倒了下来。
  眼神中先是不敢相信，再是兴奋。
  最后他转过头来：“林连长是吧！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在下钱有财，南京综合保障处下面的一个小科长。
  有机会林连长到南京来了，一定要来找我。
  想要什么炮弹直接说。
  兄弟手里别的没有，只有这个多。
  今天这事儿，不是兄弟爱财，只是这么多的炮弹，白白送出去了，心疼啊！
  不过送给林连长打鬼子，不心疼！”
  林凡赶紧说道：“钱科长拳拳报国之心，天人可鉴啊！
  小弟八十八师特种连连长林凡。
  下一步要去江阴要塞。
  我们一定能够在南京见面的，到时候请钱科长关照关照。”
  钱有财有些纳闷：“八十八师不在江阴啊！也不在临平。”
  林凡微笑着说道：“我们是从上海撤退下来，只有我们一个连在江阴。
  又从江阴赶到嘉善，阻击了几天鬼子。
  这不就是在这里把炮弹打光了吗。
  接下来我们要去江阴，怕一路上不太平，有点炮弹傍身。
  小股的鬼子，我们就不怕了。”
  钱有财追问：“你们的防地不在江阴，林连长去江阴做什么？”
  林凡微笑着解释：“在下这炮打得还算可以，在江阴要塞上的打几炮，让鬼子知道：它们有飞机，我们有高炮。”
  吴小宝插嘴：“我们在江阴已经打下来一百多架鬼子的飞机了。”
  钱有财指着林凡：“我知道了，你们就是许司令跟孙师长争起来的那个连？”
  林凡有些不解：“孙师长我还没有见过，那天是张参谋长跟许司令商量过几句。”
  钱有财故作神秘地低声说道：“你还不知道吧！你这个连的官司都打到常校长那里去了。
  听说许司令坚决不放人，孙师长一定要让你们归建。
  常校长也不知道怎么办好。
  只说等你们撤退下去后再决定。
  你们没有接到撤退的命令吗？”
  林凡摇头：“我们要去江阴！江阴是整个长江的门户，也是南京的门户。
  我们在江阴多尽一分力，南京就能够多安全一天。”
  钱有财钦佩地看着林凡：“兄弟胆小，不敢上前线。但是兄弟最佩服的就是在前线杀鬼子的好汉。
  我那里还有十门没有送上前线的迫击炮。
  一起给林连长了，只希望林连长能够帮兄弟我也打几个鬼子。”
  顾家齐诧异地看着这个钱有财。
  这个胖胖的军官，可是有名的钱剥皮。
  任何人从他手里领取装备，都必须要给点辛苦费，今天三千枚炮弹，只收三千块。
  已经算是白送了。
  刚刚他已经说了，三炮打不中，给三千块也把炮弹送出来。
  没有想到，几句话说下来，又送十门炮出来了。
  他真的有些羡慕嫉妒林凡了。
  林凡赶紧让李显拿一千块钱出来：“是兄弟！就把钱收下。”
  钱有财这才不好意思地收下：“在这里我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下回到了南京，一定要来找我。”
  林凡心想：肯定要来的。
  林凡想的是江阴炮台上的几门德国进口的防空炮，炮弹就着落在这位身上了。
  林凡拿起酒坛子，给自己在场的每个人都倒了一碗：“为抗战！来一碗！”
  所有人的热情都点燃了：“为抗战！来一碗！”
  喝下去了这一碗，林凡等到大家都吃下几块肉。
  再次举起碗：“为兄弟！来一碗！”
  顾家齐想到了林凡带着特种连，在战场上东奔西跑，把一二八师官兵全部接应的那一场。
  眼睛慢慢红了：“为兄弟！”
  钱有财的眼睛也红了，平常他是知道自己在别人心中的形象的。
  每个人都知道他是一个只爱钱的人：“其实我也是爱国的啊！”
  今天他终于找到一个完全相信他的人，所以钱有财也举起了碗：“为兄弟！”
  林凡再次举起碗：“为民族！来一碗”
  “为民族！”
  整个特种纵队一千多人都受到了影响，全都大声喊了出来。
  三碗干掉后，林凡拍着钱有财的背：“小弟下午就要开拨。
  乘着现在还没有醉，先去把炮弹领过来。
  怎么样？”
  钱有财激动地说道：“好！好！现在就去。”
  他在前面带路，一直带着特种纵队的这些人来到一节车厢面前。
  林凡看着车厢外面守着十来个士兵，不由得有些尴尬。
  这样空手来搬货，有些不好意思。
  钱有财倒是不觉得什么，走前去命令道：“这是八十八师特种连的林连长，他们来领走所有的炮弹和炮。
  我们的任务完成了。”
  林凡拉着钱有财：“我们回去继续喝，叫上这些兄弟们一起。”
  钱有财觉得特别有面子，连声答应下来。
  接风宴于下午三点结束，下午四点半，特种纵队在临平上了火车。
  那些炮弹现在还是堆在火车上，跟着他们一起回杭州。
  只不过现在已经化整为零了。
  每个士兵都发了一箱，一箱三枚炮弹。
  迫击炮，现在还是全部集中在林凡的直属分队。
  不是林凡不愿意分发下去，实在是这些炮，打不准就浪费炮弹。
  并且这也不是只求打响，就行了的事情。
  林凡已经决定了，要培养几个炮兵，给每个分队配上一门炮。
  现在他们现在需要乘坐火车回杭州，再从杭州船前往江阴。
  火车上，就是所有士兵们吹牛皮、聊天的时候。
  也是大家增进感情的时候。
  今天中午的一场接风宴，直接让所有士兵们都兴奋起来。
  林凡把参加进了自己纵队的所有人都看成自己人，也有意让新加入来的这些人，了解一下自己这支队伍的历史。
  已经给各个分队长、指导员们都讲了：多把连队的战史给士兵们讲讲。
  虽然特种连成立还没有到一个月，但是他们打过的仗是很不少的。
  要让每一个战士都以这个集体为荣，为捍卫这个集体的荣誉不惜一切代价。
  特种纵队里面的那些老兵们，当仁不让地给这些才加入来的新人们讲起了四行保卫战中，他们是怎么把日军的上海海军陆战队给一仗打退了的。
  听说一天打死鬼子六千多，把加入的士兵们都吓住了。
  刘老炮不以为然地说道：“那个时候，我们的炮弹怎么打都打不完。
  机枪想要多少就有多少，还有七辆坦克！
  都是鬼子送的。
  打鬼子那还不容易？”
  想到那七辆坦克，他的脸色立刻愤愤不平起来：“可惜最后还是便宜鬼子了。”
  听故事的人，这个时候恰到好处地捧一下：“为什么？”
  刘老炮又把五四二团怎么进入公共租界，又怎么被缴械后全部被看管起来。
  那些坦克也就全部还给鬼子了。
  这种事情讲起来伤心，刘老炮继续向下讲。
  讲起特种连这一百多人，是怎么在虹桥机场设下伏击，一个晚上，打掉鬼子近二千人，炸毁鬼子飞机一百三十架。
  然后调头直接前往江湾机场，打了鬼子一个措手不及。
  再次炸毁鬼子三十三架飞机。
  偷偷潜入公共租界，大闹大世界，劫了鬼子的银行。
  再劫了鬼子原本计划运往日本的货船到了江阴。
  又在江阴是怎么一战打掉鬼子五十多架飞机，二战打沉鬼子七艘炮艇。
  说的人说和兴致勃勃，听的人听得心情激荡。
  接下来说到了嘉兴这几天的事情。
  刘老炮神秘地说道：“十一号的时候，鬼子已经占领了枫泾滨，那个晚上我们出去过。
  你们知道吧！”
  听故事的人中间，好几个说道：“那天晚上，我们还走在你们前面的。”
  刘老炮赶紧说道：“失敬！失敬！没有想到你们也来了。
  那天晚上开头的事情你们都知道。
  我们刚刚冲进鬼子的营地，就被包围了。”
  “是啊！那天晚上鬼子是有了防备的。我们好不容易冲出了包围圈子，你们就不见了。
  营长还带着我们，返身又杀进去了。”
  刘老炮说道：“我们可不是逃跑了，那天晚上我们是去打鬼子的炮兵阵地的。
  我的名字虽然有炮，在那之前根本没有真正打过炮。
  就在那天晚上，连长带着我们端了鬼子的炮兵阵地。
  然后向着鬼子的营地不停地打，不停地打。”
  另外好多士兵都说道：“这个我们知道，那天晚上整个师的兄弟们都看到了的。
  鬼子那边可是炸了锅了。
  只是大家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原来是你们打的！”
  刘老炮得意地说道：“那天晚上，我也打了几炮，感觉真他·妈·的过瘾。
  我们在鬼子的阵地上，用鬼子的炮，用鬼子的弹，打鬼子的人。
  说出来就解气。
  鬼子过了好久才派了骑兵过来，想要夺了阵地回去。
  结果被我们打得丢盔弃甲的。
  临走的时候，那些炮全被我们炸掉了。
  现在想想，都好可惜。
  要是能够搬回来就好了。”
  一个新加入的士兵说道：“听说这回就是让我们去搬炮的？”
  刘老炮说道：“这话现在还不能够说，我们是去打鬼子的。
  如果江阴要塞奉令撤退的话，那些炮与其破坏掉，或者留给鬼子。
  那就不如让我们带走了。”
  一个士兵问道：“他们自己的炮都带不走，我们能等吗？”
  “把那个吗字去掉，你们都记好，在我们的队伍里面，没有做到不到的事情。
  只有没有计划好的事情，只要准备做得好，什么事情都做得了。”刘老炮语重心长地给这些士兵灌输必胜的思想。
  从临平到宜兴，这一路上走走停停，有的是时间聊天、吹牛皮。
  到了杭州的时候，整个特种纵队按编制走出车站。
  就在火车站外面等候着。
  接下来的几百公里他们需要坐船了。李显带着一个分队冲车站去，买了上千张饼和罐头。
  还采购了一千二百份的启蒙书、笔、纸。
  他这是在为整个队伍准备粮食呢，精神的、物质的全都有。
  李显跟林凡已经商量过了：现在再给全纵队配发手表已经不现实了。
  今后只能够把手表配发到副班长以上。
  轮船上的时间不能够浪费，应该要组织所有人学习。
  近一千四百个士兵，按分队分坐在八艘轮船里面。
  林凡在杭州停留的时候有点长，林凡微笑着给各个分队下达了途中让所有人学习的命令。
  在杭州停留了足足二个小时，再次出发的时候，特种纵队的士兵们开始在各个分队里面的识字教员教授下读书。
  轮船一路走过，沿途的人们看着这些船上面明明白白装载着的是全副武装的士兵。
  里面传出来的却是朗朗读书声。
  八个分队的识字教员，全是组织里面的人，他们一边给这些士兵们上识字课。
  一边也把组织的目标、思想掺入进去，慢慢地讲给这些士兵们听。
  整个队伍的晚饭是在轮船上吃的，队伍终于进入了太湖的时候，才刚刚是晚上八点过了。
  在这里的时候，船员们有些紧张：他们听说太湖里面已经有了鬼子的炮艇。
  所以这些船员们有些害怕，林凡他们这支队伍是要去江阴的。
  如果船员们都不开船，林凡倒是能够把船开走，可是人家也不会让他们走的。
  特种连有钱，在这个时候，钱的作用就体现出来。
  整个码头上，就算是在这晚上，也是人声鼎沸，人流熙熙攘攘，全是从前线下来的，或者是要到前线去的。
  普通百姓很少很少。
  整个队伍就在轮船上休息，直到林凡跟几个船长说好了，每条船给另外给一百块钱。
  轮船这才再次行走起来，林凡看看时间：凌晨三点过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