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太原城一片死寂。
  往常极度活跃的日寇，现在全部耷拉着脑袋。
  巡街的日寇宪兵不见了。
  包括日寇宪兵司令部在内，全部被毁。
  除了外出的宪兵，其他一个都没留下。
  全灭。
  所有日军都是死气沉沉。
  尤其是日寇第一军司令部附近，呼吸都得小心翼翼。
  谁也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要说此时此刻，最倒霉的，肯定是第一军的参谋们。他们感觉每一秒钟，都有一万年那么长。
  战斗失败，首先就是他们这些参谋背黑锅。
  “啪！”
  忽然间，一声闷响。
  却是有参谋在隔壁房间用南部手枪自杀。结束自己的性命。
  没有人在乎。
  因为自杀的已经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個。
  还有听不到声音的自杀。
  包括某位守备队队长。就是用短刀自杀的。
  如果是看到有人进来，递上来一份遗书，那就说明是又有人自杀了。需要记录存档。
  没有人觉得奇怪。
  很多人都是在反复的衡量，自己要不要自杀？
  是等着被上级勒令自杀，还是自己主动自杀？
  都是自杀。但是区别很大。
  被勒令自杀，将是非常不光彩的事。连善后费都没有。
  死了就是死了。还不如一条狗。
  如果是主动自杀，还能挽回一点荣誉。家人可以得到一笔善后费。但是数量不多。还要被上级侵占挪用。
  随着日寇伤亡的不断增加，越来越多的黑幕被揭露出来。
  原来战死以后，善后费非常少。还要被扣掉一半，作为军费补充。家人只能拿到极少数一部分。
  一个普通士兵战死，只有50日元的善后费。扣掉一半，剩下20日元。
  一个普通少尉战死，善后费大约200日元。扣掉一半。剩下100日元。
  20日元能做什么？
  什么都不能做……
  据说去年阿部规秀少将战死，善后费也被扣掉了一大半，家人只能拿到几百日元。
  那是少将啊！
  是将军级别！
  几千个士兵里面，才能出一个将军！
  将军尚且如此。
  可想而知，其他人会有什么结果。
  之前，很多日军士兵都是极度的狂热，深信三生报国。无怨无悔，慷慨赴死。现在终于知道，他们的死，原来毫无价值。
  甚至带回去给自己家人的，都不是骨灰。而是随便焚烧得来的草木灰。
  节节胜利的时候，一切都可以掩盖。
  但是如果节节失败，所有的一切恶果，都会被无限的扩大。
  “八嘎！”
  “你们必须为此负责。”
  “八嘎！”
  斋藤三郎咆哮。
  只有一个守备队长自杀，是远远不够的。
  守备队长不过是大佐军衔。
  大佐而已……
  大本营根本不会关注到。
  必须有一个重量级的人物自杀谢罪，才能说的过去。
  至少也得少将。
  问题是……
  这个最合适的人选，就是他斋藤三郎。
  他是第一军参谋长……
  又是少将军衔……
  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
  真的。
  可是，斋藤三郎自己不想死。
  自杀以后，会有什么待遇，他十分清楚。他说什么都是不会自杀的。
  因为……
  他和阿部规秀是同期。
  阿部规秀战死，家人拿到的善后费根本不够生活。一家人从此沦为贫民。生不如死。
  那可是堂堂的旅团长，天皇武官，已经晋升中将的啊！
  如果不死，前途无量。风光无限。但是，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连家人都从此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所以……
  自杀是不可能自杀的。
  这辈子都是不可能自杀的。
  只能是逼迫其他人自杀这样子……
  那么，问题来了。
  他只是参谋长。没有权力勒令别人自杀。
  只有筱冢义男有这样的权力。
  筱冢义男是司令官。
  可是……
  筱冢义男已经行尸走肉。已经不问军事了。
  他时时刻刻都在擦拭自己的佩刀。感觉随时都会自杀。但是始终都没有自杀。就这样擦拭了两三个月。
  搞的大本营的大佬们知道了，也不好意思拿他怎么样。
  毕竟，别人随时会自杀。
  毕竟，那是军司令官。
  如果开了这个先河，那就人人自危。
  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轮到大本营的诸位大佬自杀了。
  大将又如何？
  上面还有天皇……
  何况，筱冢义男自杀了，那多田俊呢？坂垣征四郎呢？
  他们也要不要自杀？
  还有一大票的师团长，要不要自杀？
  “报告……”
  忽然，有个年轻的参谋小心翼翼的出现在门口。
  声音弱弱的。大气都不敢出。
  “什么事？”
  斋藤三郎缓缓的问道。
  肯定又是噩耗。
  估计是又损失了多少人。
  估计又是哪个部队伤亡惨重，无力再战。
  八嘎！
  难道就没有一点点好消息吗？
  只需要一点点啊……
  “土八路遁入山区，逃去无踪……”
  “纳尼？”
  斋藤三郎微微一惊。
  随即一喜。
  仿佛所有的压力瞬间释放。
  土八路跑了？
  土八路消失了？
  还有这样的好事？
  啊啊啊……
  啊啊啊……
  天照大神保佑。
  那些该死的土八路，终于消失了。
  立刻抖擞精神。
  “八嘎！”
  “一定要搞清楚！”
  “到底消灭了多少土八路？”
  斋藤三郎肃然喝道。
  小参谋：……
  消灭土八路？
  啊？
  有消灭土八路吗？好像没听说。
  倒是听说土八路非常凶。打得日军是生活不能自理，惨败不已……
  “八嘎！”
  “土八路肯定是遭受了重大伤亡，才会逃走的。”
  “这是伟大的胜利！”
  “马上发电报给前线。他们到底是消灭了几千，还是几万土八路。”
  斋藤三郎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参谋怎么就那么木呢？这么点意思都整不明白？
  虚报战功啊！
  笨！
  连这个都不会！
  这个时候，想要活命，必须虚报战功！
  哪怕是一个土八路都没有打死，也得报告消灭几千、几万名土八路。
  就算大本营怀疑，也不会揭破。
  因为大本营需要的，也是一份“捷报”。一份可以向天皇报告的“捷报”。
  华北方面军需要！
  中国派遣军需要！
  所有人都需要！
  至于是否真实……
  重要吗？
  到处都是土八路！
  很多土八路都是不穿军装的。
  “参谋长阁下，卑职去核实吧！”
  一个少佐参谋心领神会。
  斋藤三郎点点头。
  很好！
  还是有明白人的。
  果然……
  很快，前线报告，消灭土八路九千七百五十八人。
  嗯，这个数字非常考究。
  九千，不到一万。但是距离一万又非常近。
  有零有整，说明数据是经过严格核实的。绝对不是虚报。
  斋藤三郎如释重负。
  呦西！
  前线的那些家伙还不笨嘛！这么快就领会了自己的意思！
  很好！
  有这个数据就行了。
  所有的高层军官都不用自杀了。大家又安全度过一劫。
  “马上向北平发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