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信渊亭我希望你可以一直陪着我。
作者:山栀子    更新:2022-06-01 03:53
  阳春宫。
  “詹泽,你父皇解了你的禁,却又封你为晋王,要你到金源去,看来他真的已经在你们兄弟二人中做好了决定。”
  贵妃吴氏散了发髻,坐在梳妆台前,细长的黛眉微蹙,面上一片惨淡。
  “永宁侯入了太子门下,又在壁上打了胜仗,太子随侍丹玉又成了崇英军的统领,在缇阳击退了攻城的北魏蛮夷,如今太子正是风头两的好时候,而我将将解禁,便得封晋王,母妃,这已是父皇极大的偏爱了。”
  谢詹泽立在吴氏身后,俊朗的面容不见多少异样,他平静地凝视吴氏的背影。
  “詹泽,你不能去金源,你若去了金源,”吴氏回过身来,眼眶泛红,伸抓住谢詹泽的腕,“我们母子两,又还有什么机可言?”
  “母妃。”
  谢詹泽摇了摇头,他的语气温和平缓,字句却暗藏玄机,“谁说我去了金源,便有机了?”
  吴氏怔怔看他,便见他『露』出一笑,又对说,“我在月童还有母妃。”
  “金源布政使江同庆是江玉祥的侄儿,江玉祥曾是父皇麾下的副将,父皇登位后他便成了龙武将军,如今江玉祥驻军苍州,稳坐三省总督位,我此去金源,也不算祸事。”
  “你是说……拉拢江同庆?”吴氏一瞬恍然,“如今太子势盛,若真能得江玉祥支持,我们母子或能解此困局。”
  谢詹泽微微一笑,“母妃宽心,不论父皇心中如何打算,我自有我的一番筹谋。”
  “太子。”他蓦地提起今夜于殿前用一双眼睛半『露』嘲讽般轻睨他的那红衣少,他的声音变得很轻,“我不在月童又如何?他也不好过的。”
  安抚过吴氏,谢詹泽出了阳春宫,宫人提着灯笼,穿过朱红宫巷,于万般寂静中回到萍野殿。
  寝殿还亮着灯,但他却推门进去,反而去了书房。
  在门前的阶上坐着,他中抱了坛酒,黑夜掩盖下,他面上少了些笑意,多了几分阴沉的颓『色』。
  “殿下。”
  一道女声轻轻落地,犹带几分担忧。
  谢詹泽抬首瞧见来人,便朝招了招,“冬霜,过来。”
  那宫娥扶灯而来,掌中烛火照亮柔美的面庞。
  微微垂首,『露』出一截凝白的颈子,一根纤细的金质链子穿着一颗浑圆的珠子,是雪白的,却又不像珍珠。
  谢詹泽极少表『露』出这样的一面,或是喝多了酒,人已有几分醺醺然,他轻抚的面庞,“我去金源,你可还要跟着我?”
  “殿下去哪儿,奴婢就去哪儿。”
  冬霜一双眼睛专注地望着他。
  而值此静谧的夜,谢詹泽兀自凝视半晌,如此浓黑的夜『色』,唯有捧的灯笼光华柔亮,他将抱进怀里,一时言。
  冬霜始终的安静柔顺的,一轻抚他的后背,抬眼却蓦地对上不远处廊内的一道纤瘦身影。
  赵栖雁久等谢詹泽不归,屋内的灯燃了半夜,始终眠,乍听侍女说谢詹泽去了书房,便披上衣裳,急匆匆地过来了。
  却不料,
  总是衣衫整齐,温润守礼的丈夫,此时却坐在石阶上,不在意那满阶的尘灰,不拘泥君子仪态,捧一坛烈酒,正拥着美貌的宫娥。
  眼泪毫预兆地跌出眼眶,赵栖雁浑身冷透,呆立在廊上。
  ——
  翌日晋王谢詹泽携王妃赵栖雁离开皇宫时,谢敏朝免了一日的早朝特地与吴贵妃在皎龙门相送,而东宫太子夫『妇』却还在睡梦中。
  待到日上三竿,炽盛的阳光蒸发了清晨湿润的雾气,殿内变得燥热了些,戚寸心才挣扎着从一被架在火炉上烤的怪梦里醒来。
  哪里是什么火炉。
  明明是谢缈的怀抱。
  戚寸心热得不,从他怀里钻出来,正逢少『迷』茫地睁开眼睛,拿起枕边的扇子朝他扇了扇。
  迎面的凉风袭来,他似乎清醒了些,看清那副奋力替他扇扇子的模样,他忍不住弯了一下眼睛,又从中顺走扇子,给扇风送凉。
  或是听到殿内有了声响,柳絮等人便敲门进来,在殿中添了冰,若有似的凉气儿袭来,再加上谢缈替打扇,戚寸心总算好受许多。
  “殿下,太子殿下,奴才刘松,奉陛下命,来请殿下去九璋殿。”
  门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戚寸心一下坐起身来,又去看身侧的少,他仍是慵懒闲适的,闻声也是慢吞吞地坐起身来,将扇子塞到的里,又『摸』了『摸』的脑袋,“今日不用去九重楼,等我回来教你习字。”
  但他才赤足下了床,戚寸心却一下从床上扑进他的怀里,整人挂在他身上,“我跟你一起去吧。”
  仰头望着他,“你去九璋殿,我就在御花园的信渊亭等你,好吗?”
  有的时候,也有点说不太清他们两究竟谁比谁更黏人。
  少冷白的面颊有点微红,但他明显是开心的,轻蹭了一下的脸颊,“好。”
  他将放到梳妆台前的凳子上坐下,朝珠帘唤了人进来,待柳絮奉上衣裳,他便随接了,去屏风后换衣。
  夫妻两同处一室,各自有条不紊地洗漱换衣,整理仪容。
  到了御花园信渊亭内,谢缈命人将盛满各类糕点小食的八宝盒放到信渊亭的石桌上,又见柳絮已将茶水备好,他才算满意,临走前,还嘱咐戚寸心道:“若遇见不相干的人,不必理。”
  正是花开好时节,御花园内花团锦簇,名为“蝶池”的玉砌栏杆内更是名花葳蕤,引得蝴蝶纷纷而来,而信渊亭临着水,专有一处是有栏杆的,戚寸心坐在亭内,一只握着鱼竿垂钓,另一只则拿着块糕点。
  小黑猫乖乖地趴在膝上,等着钓上来鱼给它吃。
  不多时,身后的柳絮忽然道:“太子妃,吴贵妃来了。”
  戚寸心应了一声,吃完糕点又端起一旁的茶水喝了一,也不回头,只等着那些细碎的脚步声,说话声临近。
  今日有朝廷命『妇』进宫与吴贵妃赏花,畅春亭内摆了百花宴,但听这些声音便知,们这一人是才到园子里来,还到另一边浓荫底下的畅春亭内。
  “臣『妇』早听闻陛下在御花园中为娘娘修了蝶池,如今一看,然是极品名花。”有一道含笑的女声传来。
  紧接着便是许多声音跟着附和。
  吴氏仍沉浸在谢詹泽离宫的愁绪里,听了这些命『妇』的甜言蜜语也不觉得开心,敷衍地扯了扯唇,余光瞥见十几步开的信渊亭内背对而坐的那道身影。
  子意眼见们一人要过来,便与子茹走上前去,挡在阶前。
  “贵妃娘娘请。”
  子意只朝吴氏微笑颔首。
  这是有要见那些命『妇』的意思了,吴氏轻瞥戚寸心一眼,心中冷笑这小丫头架子大了许多,但面上却不显,身侧的绣屏扶着上了石阶,迈入亭中。
  “太子妃。”
  吴氏才走过去,柳絮便命人准备了椅子来,才坐下,便看向身旁垂钓的轻姑娘的侧脸,“今晨妾遣了人去东宫请太子妃赴宴,太子妃不是不来么?怎么此时又坐在这儿垂钓?”
  “贵妃一再遣人将消息送到子意耳朵边上,说父皇今日一定宣召太子,然,如你所料了。”
  戚寸心放下茶碗,『摸』了『摸』膝盖上的小黑猫,才侧过脸对上吴氏的目光,“贵妃想告诉我些什么,说说看。”
  吴氏轻摇团扇,鬓边的金枝步摇微微颤动,回过头去瞧亭在蝶池前的那些命『妇』与们身边的女儿,蓦地盯住其中一名轻女子,唇畔添了几分笑,“太子妃,那身着绿裳的是吏部尚书谭青松女,方十七,恰与太子妃同岁。”
  戚寸心闻言,回头瞧了一眼人群里穿着一身水绿衣裙的轻女子,正逢吴氏在身侧又开道:“想来太子殿下如今应该已经在九璋殿了吧?太子妃,那谭家女儿,便是陛下为太子殿下选定的东宫侧妃。”
  此话犹如平地惊雷,不但是落在戚寸心的耳畔,便连柳絮,子意等人也听见了。
  子茹的眉头皱起,却被身侧的子意拉了拉衣袖。
  戚寸心霎时看向吴氏。
  吴氏这几日愁容满面,也是到了此时,面上才浮出一笑来,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戚寸心的面容,“妾是瞧着太子妃纪轻,便想先与你说说此事,至少你心中也有准备。”
  “准备什么?”
  戚寸心也不过只是刹那的闪,定定地看着吴氏,“贵妃今日不但要送儿子离开皇宫,还要忙着准备百花宴,竟还有闲心来提点我?”
  吴氏一怔,或是想到此前还有些怯生生的这姑娘,如今同说起话来,竟也不够客气了。
  “太子妃与妾身在皇家,这样的事只多不少。”吴氏清冷的眉目间带有几分浅显的柔和,语气却添一丝凉意。
  戚寸心的声音收敛许多,此时也是背对着那一众命『妇』女客的,众人并看不清的情,唯有与坐得相近的吴氏能听到的声音:“难为贵妃偏要在今日办什么百花宴了……我细想下,贵妃的确是见惯了这样的事,不然怎么有这样的闲情幸灾乐祸?”
  吴氏的面『色』微变。
  却是此时,戚寸心察觉渔线动了,便往上一拽,鲤鱼破水而出,水花带着些鱼腥味迎面袭来,溅湿了吴氏的半边鬓发。
  吴氏一下站起身来,绣屏忙上前去扶,“娘娘!”
  而吴氏一双妙目则紧盯着地面多出来的那条奋力摇晃尾巴的鲤鱼,若有似的鱼腥味近在咫尺,一下挥开绣屏替擦拭鬓边水渍的,似乎已经在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怒意。
  戚寸心膝上的小黑猫已经跑下去逗鱼玩了,而抬首对上吴氏的目光,微微一笑,“这鱼突然就咬钩了,贵妃事吧?”
  或见亭子的那些命『妇』们始终注意着这里,戚寸心将鱼竿交给一旁的子茹,随即站起身走到吴氏的面前,低声道,“东宫不是后宫,贵妃也不是国母,有些事,还是不劳贵妃『操』心了。”
  这一句话犹如尖锐的针一般刺痛吴氏的血肉,的脸『色』越发不好,但仍忘记亭那一众人的存在,再一次审视着面前的这轻姑娘,半晌目光落在腕骨的银铃铛,蓦地笑了一声,那双眼睛却是冷的,“太子如此待你,你竟也自得其乐。”
  吴氏还是离开了,带着那一众命陆陆续续去了另一边的畅春亭中。
  戚寸心也不钓鱼了,好像听不到畅春亭中的热闹似的,就那么呆坐着,子意等人立在一旁,也不敢多打扰。
  隔了儿,子意忽见戚寸心站起来,又听说,“去九璋殿。”
  轻的姑娘抱着猫一路跑到长长的阶梯底下,的前额有了细密的汗珠,抬头去望高阶上巍峨的宫殿。
  紫衣少才从殿内出来,便看见阶梯底下的。
  夏日的风是燥热的,吹着的裙摆,银线凤纹在阳光底下熠熠生辉,怀里抱着那只黑乎乎的小猫,或瞧见了他,便停在几级阶梯下不动了。
  “不是说在信渊亭等我?”
  谢缈走下去,顺势牵住的一只,而小黑猫一见他,便喵喵喵地叫了几声,顺着他的臂爬到了他的肩上。
  明明戚寸心是有话要问他的,可是此刻被他牵着往阶梯下走,盯着他的侧脸看了儿,又抿紧嘴唇。
  “有话要说?”谢缈接了柳絮递来的帕子,替擦了擦额头的汗珠。
  “父皇找你做什么?”
  望着他,还是问出了,“是要给你立侧妃吗?是那谭家的女儿吗?”
  “是有这么一回事。”
  少有些漫不经心。
  但他话音落下,却久久等不到戚寸心开了,他垂眼去看,便见抿着唇,忽然间,松开他的,停下来。
  “不可以的,缈缈。”
  过了一儿,忽然说。
  “我知道。”
  谢缈静默地看片刻,重新牵起的,带着走入宫巷里,彼时阳光盛大,新一日的蝉鸣在耳畔翻沸。
  少的嗓音清冽沉静,“戚寸心,你不要怕。”
  “除了你,我这一生不再要任何人做我的妻子。”
  他在这样炽盛的阳光里,牵紧的,垂下眼帘望着,“就像你说的,我们两人就很好。”
  他的眸子仍然那样漂亮,纯澈又天真:
  “所以我希望你可以一直陪着我,永远也不要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