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作者:起跃    更新:2022-05-30 16:45
  姜漓今日睡得早。
  一觉醒来见周恒还未过来, 便下床让碧素披了一件大氅,倚靠着窗边坐着。
  驿站比营帐安静。
  也终是见到了星空。
  碧素见她没了瞌睡,想起晚膳姜漓用得少, 便去驿站后厨, 给姜漓端了一罐汤。
  “主子的身子凉,以前在浣衣局,又沾了不少凉水, 还得慢慢调养过来, 等回宫后, 奴婢去找太医给主子开几副药,身子养好了, 才能为将来做打算。”
  碧素想的是, 主子能给陛下添一位皇子。
  姜漓拿着汤勺, 看着窗外。
  今夜难得没有风。
  碧素正欲转身,便听她说道, “谁能说得清将来,又如何能去做打算。”
  这些年, 她从来不去想将来。
  只因, 那将来太过于飘渺,不过一个转眼,什么都变了, 又何必去浪费日子白费了脑子, 活在当下,便想着当下就好, 日子好时, 好生享受, 身边有人疼时, 她珍惜。
  等到又只剩下她孑然一身时,她也不至于回头来遗憾。
  碧素抬头,便见蒙蒙的一层灯火下,那张脸比夜色还要静谧,只一眼,便能让人刻进心坎上。
  碧素知她素来通透。
  可有时候人太过于通透,自己就会累。
  碧素劝了一声,“主子,陛下心里有你的。”
  话音刚落,门口就有了脚步声。
  周恒进来,姜漓已经搁了手里的汤碗,匆匆漱了口,碧素接过周恒递来的大氅,挂在了架子上,转身出了屋。
  姜漓过去挽住了他胳膊。
  周恒捏住她掌心,偏过头问,“身子松些了没?”
  姜漓没答,却是将自个儿靠了过去。
  一张脸久久地埋在他的胸膛,走到了床边了,周恒才将她拉起来,“怎么了。”
  姜漓突地从正面一把抱住了他,“臣妾想陛下了。”
  周恒垂目看着她一头秀发。
  片刻,扬了扬唇道,“嗯,朕在。”
  周恒搂了她一阵,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躺下,别凉了身子。”
  姜漓身上不便,躺下后,没再如以往那般,紧挨着周恒。
  两人各枕一边,姜漓听着身旁人的呼吸声,听了半晌,也没听出来,他是睡着了还是醒着的,便转过了头。
  周恒也侧过了头。
  “睡不着?”
  姜漓应道,“嗯。”
  周恒长臂一伸,便将她搂了过去,“你是习惯了朕的胳膊,换了个枕头你便失眠。”
  姜漓没反驳。
  起初怕污了他,不敢往那边移。
  最后,还是忍不住身旁的那股暖流,便又缓缓地一点一点地挪了过去。
  周恒抱了她一阵,问,“又想父母了?”
  只有想父母的时候,她似乎特别乖顺。
  姜漓没答,半晌,抬起头来看着周恒道,“陛下喜欢自己的父亲吗。”问完,见周恒只沉默地盯着她,便又道,“臣妾问的是废话,哪有人不喜欢自己的父亲。”
  周恒握住她的发丝,将她搂了搂。
  并没有给她答复。
  一阵安静,周恒闭上了眼睛,“阿漓,给朕再唱一遍那首曲子。”
  姜漓迟疑。
  周恒的胳膊从她颈项外圈了过来,手指轻轻剐蹭了一下她的侧脸,又催道,“久财崖,你夜里唱给朕的那首曲子,你再唱给朕听一回。”
  姜漓的声音轻缓。
  金月亮,银月亮,月亮里头暖出了个懒洋洋。
  金不换,银不换,红尘梦里来相伴......
  **
  队伍是第二日午后回的长安。
  姜漓没再见到周恒。
  高沾将其送回了长春殿门口,“这一路,姜主子怕是没少受罪,如今回来了,就好生歇息几日。”
  姜漓谢过了高沾,转身跨过门槛,谁知一抬头,便见跟前的院子里,立着一位十五六岁的丫头,一脸兴奋地瞧着她。
  那丫头“支支吾吾”一阵,没人听得懂她说了啥。
  姜漓却是眼眶一热。
  回头看向了高沾。
  高沾道,“陛下说是主子的旧人,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让奴才将人送到主子面前,这不,恰好合适。”高照说完,便退下,“姜主子赶紧进去吧,有事再派人来传奴才。”
  姜漓谢了恩。
  转身看着小哑巴。
  姜漓听懂了她适才说的话,“我找了你好久。”
  **
  高沾将差事办完,回干武殿禀报。
  却见文王在里头。
  前几日人在路上,又突发了诸多状况,回到宫里,文王才开始同周恒汇报江南的差事。
  文王以为能像往日那般,汇报完,周恒会说一声,“辛苦了。”
  谁知这回周恒没吭声。
  也没放人。
  就那般晾着文王。
  文王心头渐渐不安,过了一阵实在憋不住了,才问周恒,“皇兄可觉得哪里不妥。”
  周恒还是没应他。
  半炷香后,外面有人进来,文王侧目一瞧,见来人是朱家的二公子朱瑞。
  朱瑞先磕头行礼。
  周恒这才抬起头,“起来吧。”
  朱瑞刚起身,立在一侧,周恒终是看向了文王,“将手头的事交接给朱瑞,往后你不必再去江南。”
  这话来的毫无预兆,让人防不胜防。
  朱瑞傻愣愣地站着,忘了谢恩。
  文王起初还没反应过来。
  待回过神来,猛地起身,“皇兄,可是臣弟哪里做的不妥?”
  江南就是他的老巢。
  是朱皇后在世,给他圈出的地。
  朱藻在世时,两人视其为天堂,如今朱藻一死,一大堆的善后事,他恨不得立马就回江南,重新整顿,如今周恒却免了他的职。
  那他这些年来所有的心血。
  岂不是打了水漂。
  且更重要的是那江南见不得光。
  “没哪里不妥,都挺好。”周恒没看文王,目光收回来,淡然地翻起了案上的折子。
  文王双眼通红地盯着他。
  半晌,见他并无收回旨意的意思,心头一急,火气便蹿了上来,“皇兄莫不是又想补偿朱家?朱藻死了,就该拿本王的地头,本王的东西去填?”
  文王胸口起伏的厉害,朱瑞只垂头一句话都不敢吭。
  朱藻的死因,朱家都知道,是太上皇亲自动的手。
  朱藻死后,朱夫人曾去陛下跟前哭,陛下许诺,会给朱家一个交代,如今刚从皇陵回来,朱家的二公子便被周恒叫了过来。
  朱瑞虽是庶出,却也是姓朱。
  朱瑞怎么也没想到,陛下会给他这么大块饼。
  江南太守是文王的人。
  让他交接,不就是将整个江南都交给他了吗。
  周恒没理会文王的怒气,只淡淡地说道,“即便你知道是补偿,就该拿出孝心来,长安不好吗?就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朕还能知道你都干了些什么。”
  文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从周恒的御书房出来,压根没理会身后跟着的朱瑞。
  一路怒气冲冲地去了怡安殿。
  去找太上皇。
  江南是母后给他的,他岂能轻易拱手让人。
  谁知到了怡安殿,朱老夫人已经先一步坐在了里头。
  文王往日见到朱家的人,觉得个个亲切,视其为自家人,今日却头一回生了间隙。
  朱家人。
  朱家人都快比他这个姓周的得势了。
  朱老夫人坐在床边正在劝解太上皇,“那孽畜死了,定也是死不足惜,要说这最难受的人,可不是我朱家,也不是我这老太婆,太上皇才是那个心里最苦的。”
  这一句话,可谓是太上皇这几日以来,最为触动的一句话。
  心头熨帖了。
  慢慢地也就心软了。
  那朱藻不是个东西,可朱家人,还是忠于他。
  太上皇躺在床上,突地问身旁的王公公,“听说陛下今日找了朱瑞进宫?”
  王公公还未来得及答,文王就撞了进来。
  天色渐渐昏暗,宫门都快下钥了,门前守门的侍卫,突地闻见一阵马蹄声,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一匹骏马直直地冲撞了过来,侍卫们正欲阻挡。
  便听到一声,“都给本王滚开。”
  接着身后又是一阵马蹄声,只跟着前头的人,一路追一路唤,“王爷。”
  侍卫们便知,跑出去的那人是文王。
  谁还敢拦。
  **
  夜里,高沾将文王出宫的消息,报给了周恒。
  周恒没什么反应。
  高沾又道,“侍卫兵都跟了出去,现在还没个消息。”
  迟迟不见周恒回答,高沾微微抬目望去,才看到周恒还在查看那张麻纸。
  高沾垂下头。
  半晌才听周恒说道,“等他跑够了,自然会回来。”
  高沾退下后。
  王钊便进来汇报。
  进皇陵的人,王钊查了,除了太上皇身边的太监,就只有皇上,文王,惠贵妃,还有那日临时跟过去的姜漓。
  似乎都没什么嫌疑。
  王钊查了一日,没有半点头绪。
  王钊汇报完,周恒没说话,身子靠在那椅背上,目光穿过案前的那盏灯,却不见眸色落在何处,良久才同王钊说道,“去查查阿漓的父母。”
  阿漓是谁。
  王钊知道。
  周恒在久财崖养伤的那一个月,王钊一直在暗,阿漓夜里同周恒说的那些话,他都知道。
  姜漓不认识他,他却对她很熟悉。
  王钊不知为何周恒突然要查姜漓的身世,但也没多问,出去了一夜,第二日午时回来。
  带回了消息。
  姜漓出生后不久,父亲便死了,母亲将其抚养到八岁,也跟着撒手人寰,从此姜漓便在长安城流落了两年,最后被林常青收养。
  王钊找到了曾经熟悉阿漓一家的街坊。
  才从中知道了她父亲同林常青一个姓,也是姓林。
  **
  周恒用过午膳,去了一趟长春殿。
  姜漓正跟着小哑巴,坐在院子里编风筝。
  周恒没让人出声,立在那好一阵,姜漓才发现。
  抬起头时,脸色还带着一抹笑。
  “要放风筝?”周恒走了过去。
  姜漓正要同他说此事,“陛下,明儿可容许臣妾放一回风筝。”
  周恒看着地下一堆狼藉,“你这是先斩后奏。”
  姜漓也不辩解,仰起头只耍赖地看着他。
  “嗯。”
  见周恒应了,姜漓便同他说起了风筝。
  周恒似乎很感兴趣。
  碧素给周恒备了座,周恒坐在她身旁,看着她慢慢地编,正午的日头被屋檐挡了小半,几人坐在那阴凉处,姜漓低着头,头上依旧只佩戴着那日周恒送给她的第一支白玉簪。
  凝脂白玉,如同她的肤色,莹白剔透。
  周恒看着她。
  光线明亮,才瞧清那眼珠子,是琥珀色。
  浅浅地一道笑勾在唇间,周恒脑子里一道身影一闪而过,五指缓缓地握住茶盏,问姜漓,“你可还记得你父亲姓什么?”
  跟前没人伺候。
  就姜漓,小哑巴,和周恒。
  姜漓很快便抬起头来,答,“姓林。”说完,又疑惑地瞧着周恒,“陛下今日怎么想起问这个。”
  姜漓的眼睛明亮清澈,却是与旁的美人不同。
  那眼皮子细细看,似有双层。
  周恒没答,搁下了茶盏,才道,“朕总得知道。”
  姜漓笑了笑。
  又低下了头继续做风筝。
  过了一阵,周恒起身,“别坐太久,朕晚上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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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狗皇的段位很高,已经开始怀疑了。(其实姜漓的身份,除了她自己,有两个人知道,但是都隐藏的很深,宝贝们可以猜猜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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