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个小变化
作者:锯兔    更新:2022-05-27 11:19
  放眼整个牧草帝国甚至史诗大陆,魔法师都是公认最神秘且最无聊的职业,他们强大到骄傲、自负、冷漠、孤僻、对任何与魔法无关的事情都漠不关心。哪怕大陆上风云变幻,宝座更迭,他们也毫不放在心上。就如当初那位魔法工会的领袖曾经说过的那句话:“人类当皇帝?让我们研究魔法吗?让?好吧,我们可以配合他!兽人当皇帝?让我们继续研究魔法吗?让?那我们也可以配合他!”
  强大到可以在顷刻间颠覆山海是他们的标签,离群索居则是他们数千年来都不曾改变的性格。有人在怨恨,恨他们空有强大的力量而对人类毫无帮助,极度冷血。当权者却很喜欢他们威慑力十足却对权力和金钱没有半点欲望。当然,这其中也有一些另类的存在,就比如韦恩这样实力偏低的魔法师,天赋超越常人却注定无法登顶,继续研究魔法也只能是空耗生命,于是他们转变思路,将目光放在世俗之中,为某一方势力永久或临时性的招揽,沉沦在声色犬马中尽情享受,以此获得一些廉价的逢迎和内心满足感。魔法师也是人,一旦放弃在魔法上的孜孜追求之后也会迅速拥如正常人一样贪图虚荣,渴望名利加身。魔法师也只能是人,人族,因为某些至今未解的古怪谜团,兽人族似乎很难成为魔法的掌控者,长达四百二十六年的时间里,也许有许多兽人尝试走上魔法之路,但是真正成为高阶魔法师的,满打满算也不过一手之数,只有五人!
  现在,韦恩这位魔法师的话引起土扈雄的高度重视,盘算过莽撞硬冲进去之后可能出现的后果,他决定暂时退让。
  就像他的父亲土扈鸿丰教育他说的那样:“一个合格的贵族永远要懂得如何优雅的进退,头脑发热会让你的生命无穷尽地缩短。平民之所以是平民,不仅仅是因为出身和眼光,更重要的是他们没有退路,哪怕血溅五步也必须去争那一时的短长,贵族则不同,无论何时何地,保住自己并计算出自己的得失利益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后退是为了更好的前进,如果有必要,趴在地上任人践踏也甘之如饴。”
  “我们走!”
  一声令下,车队启程,再没有丝毫逗留。
  至于那两个扈从骑士的死活,没人再去关心,一个呼吸的瞬间之后,土扈雄就将他们完全遗忘,只有那两匹失去主人的马被人牵着,证明他们存在过。
  朴素的硬梨木窗棂上镶着两层朱庇特城特产的鹅羽萤石玻璃,外面传来吱呀呀令人牙酸的声音,这是宽厚的制式车轮在道路上碾过车辙的声响。鹃花庄园门前的大路继续往东走是古格拉斯城堡所在的铜钟镇,那里是在东线进出朱庇特城的必经之路,也是最近的重要城镇,故此常有拉满重物的大车在这条路上往来。柯松泉很清楚地记得,这条路上的车辙是两年前刚修过的,响声这么大,貌似又不行了。
  过了好一会儿的工夫,外面才听不到车辙被碾压的声音,环境里安静下来,可以清晰听到罗亚夫的呼吸声了。
  他的伤势很重,可内脏器官没有恶劣到致命的病变,也就是说,他身上只是肉眼可见的皮外伤,治疗这样的伤者,夜歌森林毒蜂花为主原料的药膏效用最好,几乎是立竿见影。抹药的时间满打满算半个小时不到,罗亚夫的呼吸已经平稳而悠长,听起来就跟一个身体健康的正常人没有任何区别。今天实在太晚,柯松泉没再继续熬着守候,而是脱下身上的纯白色亚麻长袍叠好放在一旁,躺在一张铺着柔嫩小牛皮的软床睡了,噗的一声,吹灭灯火,柯松泉很快陷入无梦的睡眠。
  时间在流逝……
  忽然,柯松泉恢复了知觉,因为一阵很轻却很异样的响声传进他耳朵里,将他从睡梦中唤醒。撩开眼皮一看,窗外泛起了鱼肚白,显然到了临近清晨时分,病床空无一人,已经起来的罗亚夫正在轻轻的开门往外走,那副蹑手蹑脚的模样显然是怕吵醒柯松泉而招惹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动作与夜入民宅的小偷如出一辙。或者说,他就是小偷,因为柯松泉那件纯手工白色亚麻长袍已经穿在他身上了——其实罗亚夫不想偷,发现自己光着身子之后也曾找过自己的衣物,却一无所获,因为他那身沾满血的破衣服早被柯松泉扔到由碎玉湖鹅卵石堆砌而成的壁炉里烧了。
  总不能光着走吧?
  那样更容易被抓!黎明将至,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多,肯定有反对果奔的热心市民去举报的!
  就这样,罗亚夫走了,自以为悄无声息。
  柯松泉则是默默看着罗亚夫的一举一动和他离开的全过程。
  没有起来,没有出声,更没叫喊。
  一个快要饿死的人偷了馒头立刻吃掉,绝对不算罪恶。
  同理,一个光着身体逃亡的人为了保住自己性命偷了件不怎么值钱的衣服套在身上做遮体之用,也是可以被原谅的。
  柯松泉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力所能及的帮一把,已经做到了医生的本分,至于罗亚夫离开之后的死走逃亡就与柯松泉再无瓜葛了。他是医生,也只是医生,不是神,不可能博爱的救人从头救到尾,能把患者身上的伤痛解除并且让他平安离开,足够了。
  夜色,已经所剩无几,越来越淡,即将被辉煌的光芒完全吞没。
  抓紧时间补充睡眠才是硬道理呢!
  十几秒钟过后,鼾声再一次的响起,柯松泉又睡着了。
  屋里平静如常,无声无息,好像从没有人来过这里一样。
  唯一不同的,就是病床两侧的骸骨扈从似乎多了,从两个变成了四个。
  可这无关痛痒,除了医生本人之外,又有谁会注意到这样一个不怎么起眼的小变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