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四圣
  黄霖回头竟看见马面眼中的红光射向了自己！
  该死，不该站起来的！
  悬崖边上没有一点遮挡物，先前趴着还好，但突然站起的一团人影很难不让人注意到。
  黄霖是真没有想到马面这么敏锐，幸好之前没有凑上去找死……
  “生平……竟看不穿？！复苏的生魂！！有趣！有趣！”
  马面连平台上的亡魂也不顾了，仅仅是耽误的这么十几秒的时间，平台上就已经堆积了七八个亡魂，随着时间流逝，越堆越多。而没有马面的号令，牛头不知为何垂着头呆住不动了！
  马面一手拄着平台，身高又拔高了十几丈，原本只比断崖稍低一线的马头，陡然升了起来。断崖刚刚过祂的胸口。
  悬在空中的马首低头俯视着黄霖，咧着嘴角，流下了可疑的淡黄液体。
  原来他们之前没站起来吗？想起先前的观察……这两巨物得有二三十丈，百来米高了！
  这该死的压迫感一下子就起来了！
  这不跑等死吗？黄霖跑了起来，他的思路很清晰，黄泉全是大片大片空阔的土地，如果往空旷处跑，纵然可以利用马面爬上断崖来的这点时间差跑出很远，可四五十米长的大腿怕是几步就能抹去优势。
  所以，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趁着马面还没上来悬崖主动接近他！
  一只落在身上毛发间蹦跶的跳蚤，远比在平地上的难抓。
  奇怪的是，马面已经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了，可牛头却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点也不带动弹的。比起已经站起活动的马面，还盘坐在那不动的牛头明显更容易周旋，于是黄霖很自然的转换了目标。
  已经半个身子攀上断崖的马面，眼看着黄霖向着另一头跑去，纵身一跃，抓住了牛头的角，起伏间，没入了牛头的毛发中，不见了。
  马面气的发出了一声啸叫，手脚松了劲，跌回坑里。
  “蠢牛！还不醒来！”
  一拳锤到牛头脑门上，蛮力震得黄霖差点没能抓住牛头的头发。
  “哞唔！”
  牛头骤然惊醒，发出母语痛啸，黄霖琢磨着八成和“沃槽”一个意思？
  原来牛头之前一直是睡着的状态吗？
  好家伙！睁眼睡觉，还能听口令干活，这才是摸鱼界的大佬啊！
  “阿防！俺睡的好好的，为啥揍俺？”
  “蠢东西，还没察觉到生魂的气息吗？”
  马面拽过牛角，上手扒拉牛头的头发。
  耸动两下牛鼻，牛头阿防发出了痴汉般的笑声。
  “有的！阿防！俺有闻到了！在哪儿？在哪儿？几百年了，终于又遇见一个了！这次要让他当俺的鬼差，替俺干活！”
  “放你的牛屁！上个生魂就是你的鬼差，这次该我了！”
  听见这话，牛头不乐意了，眉头死死皱起，推开马面阿防，一屁股轰然坐下。
  瓮声瓮气道：“那你自己找，莫碰俺！”
  “蠢牛，那生魂就在你身上，不碰你这怎么找他的到？”
  “那关俺什么事？反正你要是找不到那就是俺的鬼差了。”
  马面没想到这浓眉大眼的憨货还学会耍赖了。
  论蛮力，马面还真拗不过牛头，没了法子，只好对黄霖开口。
  “给你个机会自己出来！当我手下鬼差，帮我干活只需动动嘴皮就好……牛头阿傍的活计可全是苦力活，祂上个鬼差就是被活活累的魂飞魄散！”
  “放你的马屁！俺上个鬼差明明是被俺不小心踩死的，上上个才是累死的！”
  牛头阿傍反驳道。
  马面冷笑一声，蠢牛就是蠢，有这蠢牛不打自招，祂相信，但凡是个脑子正常的魂都不会选择当阿傍的鬼差。
  抱歉，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除非包吃包住。
  可眼下，呵，黄霖可不觉得黄泉里有什么吃的东西。
  所以，告辞！
  黄霖脑子正不正常不太清楚，胆子不正常是真的。
  此时的黄霖已经偷偷脱离了牛头阿傍的毛发覆盖范围，来到了牛角附近，幸好灵魂的重量近乎没有，在阿傍的皮肤间穿行，祂竟然没一点反应。
  先前牛头阿傍负气坐到地上后，顺势把背倚靠在靠近了往生山这侧的断崖上。而阿傍的牛头好像是水牛的头颅，两只弯角平平的向后弯起，正好抵在断崖上方。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黄霖通往往生路就只有一个七八米的牛角的距离了！
  牛头是个憨包，不做考虑，只需要躲过马面的注视，前路便畅行无阻了！
  只是，这马面死死盯着牛头，像是能透过毛发盯住黄霖。让刚倚着牛角，没了毛发遮挡的黄霖不敢轻举妄动。
  “哞唔！”
  牛头阿傍突然抖了一下身子，手指向平台，闷哼出声。
  “阿防，阿防！满了！魂快满了！”
  黄霖和马面都下意识顺着祂的指尖看向中央的平台。
  好家伙！几分钟没管，平台上的亡魂已经快站不下了。
  好机会！感觉到马面的注意被分散开了，加上牛头也直起身想要去平台开工，牛角开始离开断崖。
  时不待我啊！黄霖助跑加速，弯长平坦的牛角用来当作跑道，脚感堪称一绝。七八米的距离一闪即逝，黄霖蹬着牛角尖尖猛的跃起，踏空而去。
  “哼！出来了？”
  马面竟然完全没去管平台上已经溢出的亡魂，原来先前的注意力分散的模样也是虚晃一枪。
  “别把我当成阿傍那种蠢货啊！你的目的太过明显了！”
  马面阿防只是一个前踏，身体前倾，伸出一只手正好够到，拦在空中，手指并拢微微曲起，只等黄霖自己跳进手中。
  黄霖飞在空中，没有一点受力的地方，前方的巨手像是无良渔民撒出的绝户网般，并拢的手指断绝了黄霖从指缝间溜出去的可能。
  完了，又芭比q了！
  黄霖闭上了眼，打算躺平了。
  只是。
  “阿防且慢，念在昔日的情分上，可否予我等一个面子，让我等带走天机。”
  等了一会，没感受到大手将自己攥起到感觉，也没等到落地的实感，只有语气温润如春的一句话响起。
  睁开眼睛，黄霖发现自己飘在空中，四道身影挡在自己身前。
  一青袍道人，一白甲壮汉，一黑服老朽，一红衣美妇。
  四道单薄的身影不及牛头马面一根手指粗细，却让黄霖莫名安定下来了，慌张绝望的情绪也悄然淡去。
  “又是你们！”
  到嘴的鸭子飞了，马面还不爽地喘着粗气没有吭声，牛头阿傍倒是叫了起来。
  “四位神君，俺和阿防敬你们为万灵奉献，肉身化界，又遭贼人陷害，确实不容易。那先前的生魂你们认做天机的都叫你们带走了。”
  “可几千年来也才出现过多少生魂啊？你们带走了十几个天机，俺和阿防就少了十几个鬼差，也不知道多干了多少活……不带这么欺负妖的！”
  闻言，黄霖敏锐地发现眼前有三人都有意无意地扫了眼黑服老朽，而黑服老朽为了似乎是为了缓解尴尬，干咳了两声。
  “不用多说了！我和阿傍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带走生魂？可以，和阿傍做过一场！”
  牛头马面喷吐着鼻息，红色的流光在祂们的黑白花纹上流转的更快了。
  “何至于此！”
  青袍道人长叹一声。
  “想试试是吧？”
  白甲壮汉满脸凶厉，迈出步去，一手摁住牛头，滔天煞气喷涌而出，具象出的虚影通天彻地。白躯黑纹的身影塞满了黄霖的视野，就连身上的毛发似乎也比自己的腰围更粗。
  与之相比，百米大小的牛头马面都没有虚影巨兽一截小臂高。
  一只这般庞大的巨物在你眼前出现，你的脑海里很难会出现什么华丽的形容词来赞美祂，大脑只会在那一瞬间茫然，而后止不住的颤栗，因为这种存在完全超出了一个碳基生物的认知。
  别管是多么才华横溢的诗人，在看见祂的那一瞬间，脱口而出的也只有那两个字。
  “沃槽！”
  这种震撼感，是站在泰山脚下，是站在巨轮边上，是站在一切巨型造物边上都无法体会到其万分之一的！
  因为，祂是活的！
  随着白甲壮汉把手搭在牛头阿傍头上，白躯黑纹的巨兽也随之抬手落爪，呼啸而来的巨爪像是从天边落下，那犹如荧惑撞地球的威势，光是带起的风压就将牛头阿傍一丈一丈生生摁进了地里，仅有两只牛角尖还留在外面，抠都抠不出来。
  一旁被波及到的马面也是被风压冲压在断崖壁上动弹不得。
  “监军神君！我等冒犯！还请手下留情！”
  眼睁睁巨兽的爪子就要落实拍在阿傍的牛头上，马面连连尖叫出声！
  虽然马面认为眼下的四圣不敢对自己和阿傍下死手，可对上监军神君，祂又没了把握，监军神君想来以脾气暴躁著称，可别真把蠢牛宰了！
  蠢牛蠢归蠢，可干苦力还是一把好手啊，更何况，幽幽黄泉空无一物，要是没个蠢牛时常让自己叫骂一下解闷，那这日子是真没啥盼头了。
  马面连忙服软道。
  “监军神君，是我等狗眼不识泰山，仗着自个儿镇着黄泉，守着往生，傲满自得。一时间，竟，竟是飘了，失了对诸位神君的尊敬。望四位神君念在我们两兄弟常年守着往生的份上且饶了我们兄弟一回。”
  “飘了？”
  “哦哦，就是不知道分寸的意思。”
  一边吃瓜半天的黄霖，赶紧给大佬解释。
  “对的对的，下官还是太飘了，忘了监军神君在黄泉太久接触不到现世，竟说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下官该死，该死。”
  不知为何，黄霖听出了股子阴阳怪气的味儿，偷偷看了眼四位大佬，神情看不出什么变化，也就白甲壮汉的脸色很臭，满脸不爽写在脸上。
  “啧。”
  尽管不爽，白甲壮汉还是散去了自己的煞气，抵天巨兽化作煞气尽数涌进体内。自顾自地走开了。
  “无妨，公务要紧，两位还是快些恢复工作吧。若是乱了轮回，可不若得罪了我等这般来得轻松。”
  青袍道人扫了眼早已乱成一团的中央平台，不轻不重地点了两句。
  随后看向黄霖，“小友，可愿随我等走上一遭？有要事想和小友相谈。”
  “哦哦，愿的愿的，我……小生……晚辈自然是愿意的！”
  听着文绉绉的小词，黄霖下意识也学了起来，可惜听起来半古不白的，让人怪难受的。
  “哈哈，小友不必拘谨，我等确实在黄泉困居太久了，接触不到现世的光景，言谈吐词受了些生魂的影响变化不少……好好的语言被我等琢磨成这般，倒是不伦不类，失了正统，让小友见笑了。”
  青袍道人温和笑道。
  “小友自然就好，我等能听明白。”
  老朽和妇人也是笑颜劝慰。
  大佬们都这么好说话的吗？
  黄霖真感觉自己飘了，连连挥手，不敢不敢，客气客气，您太客气了。
  一行四人在牛头马面恭送声中，向白甲壮汉追去。
  “呵！”
  看着一行人离去的方向，马面终于敢哼出声来。
  刚爬出坑的牛头，如释重负的瘫坐在地上，听着马面的冷哼很不理解。
  “阿防，你鼻子痒痒？”
  “蠢牛！还看不出来？”
  “看出来什么？”
  “堂堂监军神君打我们两个小妖什么时候需要这么大阵仗了？”
  马面对牛头的蠢也是无可奈何。
  “还记得那次在地府的时候吗？监军神君亲自来地府擒敌，看都没看我们一眼，不多，一个冷哼，记得你当时什么模样吗？”
  “记得的！当时俺差点被哼出的杀意直接哼成了聻（鬼死成聻）！七八十年才缓过气来！”
  “现在呢？”
  “你挨了巴掌，伤哪儿了没？”
  “伤到是没伤，就是痛……”
  说到这里牛头也反应过来了。
  “他们现在已经这么弱了吗？”
  “那次救世之后，那四位本就是伤残之身，加上这几千年得不到补充的磨损，他们能挺到现在我都觉得意外了。”
  “那不然……”
  马面头疼得锤了锤自己的脑袋，刚才怎么就没让监军神君把阿傍打死呢？
  “好好干你的活吧！再怎么衰弱，神君的余威也不是我们两个小妖能承受的。先前我也不过是仗着黄泉不可无人值守才敢去挑衅监军神君的。”
  “干活！”马面眼吐红光，一大串人名报出。
  “业火烧！”
  “哦！”牛头瓮声瓮气应道。
  “皆罪！”
  “轰！！！！！！！”
  一平台的亡魂尽皆灰飞。
  清理完成！
  看着恢复了秩序的队伍。
  牛头马面，漏出了满意的笑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