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黄泉
  三条裂谷纵横交织，贯穿整片混沌，裂分成了五块大小相近的区域。
  其间，密密麻麻的透明光点遍布其间，像是海中蜉蝣般星星点点，像是灿星般明灭闪现，如梦似幻。
  凑近看去，每个透明的光点里都有着人影闪动。
  有趣。
  在近些……一念流转，光点携着刺眼的更亮的光芒一瞬明灭，画面放大，看得清了。
  年轻妇人的脸，很熟悉，看向自己对目光充满了母性的辉光，哼着歌谣，睡意有些上涌。
  妈妈。
  她是妈妈。有个声音在轻轻的，不间断的，重复。
  什么是妈妈？
  光点明灭，又是一副新的画面，还是那个年轻妇人，插着腰，指指点点，数落着身边的年轻男人。
  他是爸爸。重复的声音变了，但还是那么轻柔，不停歇。
  光点明灭，画面又一次闪动，这次没有了人影，出现的是一间屋子，沙发，喜欢趴着，电视，从来不看，冰箱，摆满了可乐……每看向一个地方，声音都会告诉他讯息，熟悉的家具，安心的感觉。
  这是家。
  意识与声音重合，这次，声音不再重复。
  学校，公司，老板，好友，毕业，喜欢，厌恶，网络，动物，宇宙……
  光点明灭，一次，又一次，画面也一次又一次的浮现，隐没。随着光点的闪烁，一项又一项概念被重新熟悉，一件又一件往事被重新回忆。
  时间好像消失了，光点的明灭越来越快，闪烁的光芒连成了一条线。只是一个晃神，光线串联起了这片区域的所有透明光点，在往前去，只有一条深渊般的裂沟横列在前，裂沟之下吞噬了所有的光茫。
  过不去，对岸的光点像是在呼应意识的召唤，随着意识的越发烦躁，愈闪愈亮。
  想回到原先俯视的上帝视角，可串联成线的光点如铁索将意识束缚，回不去那种状态了。
  要过去！那里有答案！声音又轻轻的出现了。
  一声声轻轻的呢喃不停回响叠加，声音一点点变大，呢喃，轻语，呼喊，大叫，咆哮！
  意识越发烦躁，甚至纵身跃起，期望跃过这百丈裂谷，可成线的光点又将它扯回原地。
  一颗颗透明光点颤动起来，先前光点里出现过的一幕幕画面又一遍遍掠过，一遍又一遍，每一道介绍画面的声音都慢慢变了。
  要过去！要过去！要过去！！！
  所有光点里的声音都在咆哮，巨大的纷乱声浪像是涌起的滔天巨浪，几乎要将这方世界泯灭。
  “噤声！”
  如厚土般浑厚的声音响起，只一瞬，如世界崩塌的景象悄然退去，声浪消失，光点安静下来，不在颤动。
  与此同时，裂沟上方裂开一条细缝，伴着空间开裂的声音不断扩大，露出了裂缝后的血月。
  “去寻找答案，小鬼！”
  空中的血月上下转动，缓缓对准了意识。
  裂沟之下，那能吞噬光芒的黑暗不再纯粹，一抹暗黄慢慢侵蚀了黑，不消片刻，裂沟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暗黄的土地。
  意识试探前行，身后的拉扯消失了，一步两步，意识的速度从走到跑，到飞，又恢复成了原先遇到裂沟前的速度。
  成片的光点被串联起来，意识终于明了这光点的存在。
  记忆！
  这是他的记忆！
  他……他是谁？他是我吗？
  他是黄零！那黄零就是我吗……黄霖又是谁？我是谁……我是谁！
  意识不再迷茫，他终于明白了自己要寻找的是什么，他知道答案就在前方。
  加快了脚步，当分裂了整片空间的裂谷不再是阻碍时，哪怕是繁如天空上星海，多如沙漠中沙砾的光点也拖延不住意识的步伐。
  终于，五片被分裂的区域，透明的光点被全部串联。
  答案，出现了。
  又回到了最初的俯视，望着下面的灿烂光点，但他不在迷茫。
  我是谁？
  声音又出现了，这次的声音里满是期待。
  他认出了这个声音，这是自己的声音。
  这次，他给出了答案。
  我是黄零，也是黄霖，重活两世，我还是我！
  答案给出，像是脱离出了枷锁，所有的光点闪起后顷刻间尽数熄灭，整个意识空间都沉寂了下来。
  不知过去了多久。
  “唔？”
  无意识的轻哼响起，随着意识回转，黄霖发现自己的感官慢慢的出现了。
  原本意识空间像是梦境，能感知到信息，却没有实感。而此时，确确实实的感觉到了。
  听觉出。
  耳边一声一声毫无意义的哀嚎，轻的重的，短促的拖长的声音让黄霖皱起眉头，明显不适，这让他想起了光点里灭世声浪。
  好在声音并没有一浪一浪的叠加放大，比起来更像是身处人流很大的菜市场，嘈杂无序，只是没有那种热闹的气氛。
  我在走？
  很慢，可黄霖感知到自己确实在向前移动，双脚在自己没有下达指令的情况下不停的前行着。
  站住！双脚只是凝涩了一下，站住原地了。
  很好，脚也回来了，手……
  黄霖没来得及抬手，没有防备，背后被结结实实的撞了一下，失去平衡，双手下意识向前伸去，刚探出一个小臂的距离就感觉手里抓住了什么……像是一个人的大腿？
  跌倒在地，黄霖还没反应过来。脚上，肚子上被人践踏的感觉，一下又一下的，像是有人排队从身上踩过去。
  什么情况？不对，我视觉呢？黄霖这才意识到视觉还没出现。
  身上一下又一下的践踏像是没有尽头，让黄霖直呼顶不住，一只手撑着地板发力，整个人侧向滚了出来。
  回想刚才的感受，后面有人撞来，前面也有人……是在排队前进？
  黄霖从未这么迫切的想要找回视觉。
  睁不开眼，黄霖就上手硬拉，上下眼皮像是用胶水粘合一样，双手已经将眼皮周围的皮肤拉的形变，可中间的那条缝却依然死死闭合。
  双手不断发力，却没有感知不到丝毫疼痛，这也让黄霖越发用力，终于，一线土黄破开了眼前的黑暗，随着黄霖加力，光线越来越大，睁开了眼睛。
  黄霖顾不上撑开另一只眼睛，急切地站起身，打量着这个诡异的环境。
  之前的感觉没有错，面前的人流排成了蜿蜒曲折的长龙，人流前行着，像只蠕虫般蠕动着。往前不看见头，往后窥不见尾。
  黄霖试图找人交流，可回应他的只有嘈杂无序的各种嚎叫，从眼前这这些神态各异的人口中嚎出，他们表情像是被定格了，或是惊恐，或是安详，或是不甘，或是痛苦……不管他们动作怎么变换，脸上的表情却丝毫不变。
  身上不着寸缕，身体光秃秃的，连男女性独特的身体器官也被抹去。若是不看脸蛋发型，难分性别。
  “这他妈到底是哪儿？”
  放眼望去，昏黄的天空下，没有日月星云，像是一块白色的画板上只刷了暗黄便不在动笔，除了满目的昏黄再没有其他。
  血褐的大地上除了长长的人龙也没有其他存在，只有前方远处直入要云天的险峻山峰指引着人龙前进的方向，时不时鼓起的阴风混入哀嚎，添了几分悲戚。
  这种氛围，加上自己被人一掌拍死的记忆，这很难不让人联想到……
  黄泉！
  死了两次，这还是黄霖第一次来黄泉。
  谢邀，人在黄泉，刚下地狱。
  在黄泉路上了，下一步该去哪？新人刚死没经验，求给我大佬指点……
  标题都想好了，黄霖想拿出手机搜索一下。
  哦对，忘记了，手机带不下来。
  呵，希望杨吉能给自己烧个手机下来吧。
  不知走了多久，黄霖停下了脚步，望着黄泉各处，他看不见奈何桥，找不到三途川，什么彼岸花，三生石，阎王殿……一切和冥界有关的东西他都不曾看见。原来死后的世界和传说中并不相同啊……
  望着无意识向前蠕动的人龙，或许自己就不应该清醒过来？
  黄霖迷茫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