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沈昭慕召唤除妖剑命令其刺向池芫的咒语停了。
  因为，口被池芫封住了。
  他墨色的瞳孔缩了缩，有一丝清明在挣扎着要驱走浓郁的黑暗。
  池芫泄愤似的，所以吻的动作一点都不温柔，甚至有些残暴，她张口咬在沈昭慕有些冰凉的下唇上，咬出血珠儿来……
  又觉得碍眼般，伸出舌，将血珠舔去。
  男人双手和双脚都被束缚着，身上还压着个颠倒众生的美艳狐妖，有些可怜，只能被动地承受着池芫报复的吻。
  除妖剑就像是被抛弃的原配，不甘地发出了一声嗡鸣，却得不到主人的回应，光芒再次黯淡下去，“哐当”落在地上。
  只可惜，这颇有存在感的一声，也没能唤醒主人的注意力。
  沈昭慕喉结上下滚动着，口中芬芳馥郁，那作怪的丁香小舌缠着他，叫他面色红了起来。
  池芫没有停下来，她不知怎么，脑海里回想着这一路上，他们相处的虽不长也不甜蜜的时光，她总抱怨沈昭慕不解风情像块石头，可他一路上口是心非，明着说要杀她，暗地里却一直护着她。
  给她做好吃的，会和男主争风吃醋，但因为是个闷葫芦死活不肯说出来，只能一个人默默地幽怨地瞪着眼。
  她又想起他担心她被迷阵伤害的眼神和紧张的动作。
  最后，却想到幻境中，他凄惨的童年遭遇，以及他绝望仇恨的目光。
  心中不免心疼。
  就像他看到她前世记忆时，一样的带着心疼的难过的心情。
  说好的没有感情，池芫却闭着眼，任由一滴泪从眼角滑落，滴在了沈昭慕眼里。
  这滴眼泪就像是什么钥匙，打开了一道门，将阳光送进无底的黑暗中。
  被困在内心深处的一团影子，忽然像是感受到一股温暖温柔的召唤，缓缓睁开眸子。
  他头顶，有一道光投射下来，带着冲破黑暗力量的温暖，柔柔地照射在他身上。
  他伸手，触及这道光，就像是触及到一只柔软的小手。
  ——沈昭慕，醒过来。
  谁在叫我？
  黑影接触到光，逐渐变得透明，他看着四周黑黢黢的像是囚牢一样的地方，迫不及待地想要抓住这道光跟着她一同挣破牢笼与黑暗。
  ——杀了池芫，杀了她就没有大妖为祸人间了！
  ——你忘了你的亲人是怎么死的么？沈昭慕，你太让他们失望了！
  这时，黑影深处，那诡谲的声音像是长了手一样，牢牢地拉扯着想要挣脱的光点，阴鸷的气息试图重新包裹褪去黑色的光点。
  心魔潜伏在沈昭慕心中多年，好不容易借由幻境得以生出意识，变得强大，岂能这么就叫沈昭慕撇弃它，让它借由这具身体重现人间的计划功亏一篑？
  池芫那滴眼泪，却汇聚了无穷的力量，叫沈昭慕的双眼一半开始恢复清明。
  他略显呆滞地望着上方温柔地闭着眼亲吻自己，长睫轻轻颤栗，泪珠凝结之上的女子。
  不禁心口一窒，很快，那光点像是被那光柱给拉了一把，它用尽了全部力气，甩开身后深陷黑暗的污浊的那团气体，冲了上去。
  理智回笼。
  沈昭慕呼吸乱了下，他想伸手却发现自己现在是五花大绑的状态。
  不禁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
  只得顶了顶舌头，回应了这个吻。
  池芫一下睁开了眼。
  就对上男人清明而有些赧然的眼睛。
  天知道，虽然黑化的沈昭慕有些勾人，但池芫重新看到这双澄澈清冷的眼睛时，高兴得都快哭出来了。
  尼玛，她还以为自己要牺牲一条命吐血倒他怀里才能虐醒这家伙呢。
  原来一个吻就行？
  早知道，她何必喊打喊杀，直接扑倒就上。
  “别哭。”
  沈昭慕见池芫忽然露出又生气又高兴的神情，眼眶却红红的，不禁有些慌乱，他挣不开池芫给他捆的绳子，没办法伸手抱她安慰她。
  只能笨拙地低声安抚她。
  “对不起，我是不是……差点伤了你？”
  他对先前的事还有隐约的记忆，知道自己被心魔操控，差点就……
  还好，还好他没有那么做。
  沈昭慕不禁心底一阵劫后余生般的庆幸袭来。
  他看过她那般坎坷凄惨的幻境后，心中那不想宣发出来的感情，像是挣开泥土的绿芽，开始开花。
  再也无法忽视。
  他可耻地发现，自己喜欢上了一只妖。
  一只他一直说要收服的大妖。
  他见过那样受尽苦难折磨和充满绝望仇恨的池芫，更加珍惜怀中这个喜怒哀乐都这么真实明媚的池芫。
  捉妖师爱上妖，这本就是犯了大忌，他知道自己罪无可恕。
  可有生之年，他都想护着她，不想她再经历那些痛苦的事。
  “岂止啊，你那狠辣劲，恨不得将我挫骨扬灰呢！”
  池芫呵呵冷笑，咬牙切齿地开始秋后算账了。
  沈昭慕被她咬牙的声音弄得浑身一个激灵，欲哭无泪地用下巴示意池芫看看自己双手，“你能先松开我么？”
  被这么捆着，总觉得很羞耻。
  池芫看穿他眼里的窘迫，不禁俏皮地挑了一边眉梢，伸手，拉着沈昭慕手腕上的绳子，将人拉起来。
  见他吃痛，眉心都短暂地拧了下，池芫也不心疼，只是改为拉着他手。
  “这是惩罚，你得赔罪不是么？”
  沈昭慕被池芫眉眼间充斥的“恶作剧”笑意弄得哭笑不得，但的确是理亏愧疚的那个，便纵容默许了池芫的行为。
  她要是觉得能消气的话，就这样吧。
  “你心魔是除去了么？”
  池芫的尾巴收了回去，原本是拉着沈昭慕，拉着拉着不知怎么就变成了挽着他手臂了。
  懒洋洋地靠着他臂膀，表情漫不经心似的问起。
  她话音一落，感觉沈昭慕神色僵硬了下，他局促不安地动了动眼睛。
  摇了摇头，神情苦恼，“我不知道……”
  他不清楚心魔到底有没有消失，但他感受了下，那股子平时他极力压制的暴戾却难得地，没有再感受到了。
  池芫回头，沉默地盯着沈昭慕的眼睛看，活像是要看进他眼底深处一样。
  忽然，她诡异地勾了勾唇角，一双漂亮的眼睛像是漩涡一样。
  “没关系，我能让它消失一次，就有办法让它永远消失。”
  嗓音末尾带了几分自信桀骜的笑容。